两人一路磕磕绊绊才来到凉簟上。黑暗给人增添了阻碍,  平日里灵活敏锐的大掌却输在一颗小小的盘扣上。

    嘶的一声,什么东西撕裂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兰姑后背猛地触及一阵冰凉,  月匈口却滚烫如火,  隐隐传来疼痛,兰姑神思恍惚,  咬着唇略显痛苦的皱着眉头,  饧着眼去寻霍钰,  却只能看到那乌黑的发。

    “霍九……”兰姑不由自主地低声唤了声他的名字。

    霍钰手一滞,脑海中蓦然闪过牧云音的身影,随后他几乎是被烫到一般起身后退,远离了兰姑。

    “怎么了?”兰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惊愕地坐起身。

    就在此时,  一道闪电蓦然划过,  仿佛劈在了窗户上,屋内瞬间明如白昼,  而下一刻,  屋内又陷入一片漆黑。

    方才闪电划过之际看到的那一幕却深深地印在了霍钰的脑海中。

    兰姑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小衣高高地撩着,  快堆到锁骨上,仿佛雪山红梅一般,乱人眼。

    霍钰不禁一阵气血上涌,几乎想要抛下所有顾虑,但最后他还是以其强大的自制力压下了那股冲动。

    “今……今夜之事,  是我的错,我……我可以补偿你……”霍钰的目光几乎敢直视兰姑,耳根在发烫,  说完迅速地从凉簟上下来,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背影显得有些狼狈。

    兰姑蓦然像是被人泼了桶冰水,从头冷到脚,浑身禁不住地微微发抖。

    她扯下小衣,坐起身,连忙拿过一旁的衣服穿好,目光才落向空荡荡的门口,脸上一阵热一阵红,心中则满是气苦与羞恼,她没想到两人都到了这种地步,他还能收手。

    补偿?谁稀罕他补偿她?又不是毛头小子小姑娘,谁稀罕玩那一套?兰姑在床上怔怔地坐了片刻,心里纷乱如麻,外头电闪雷鸣,雨势未减,内心到底有些担心他,便走了出去,唤了他几声,没有得到回应。

    兰姑顿时有些不安起来,担心他就这么冒着雨离开,便拿了伞走出大门,便看到霍钰站在院中背对着她,在淋雨。

    兰姑愣住,心中不禁燃起一股怒火,还有一种十分无语的感觉,他不想做就不想做,她还能逼着他做不成?兰姑再生气,也没办法让他就这么站在雨中,到时生了病,下不来床不还得是她伺候他?兰姑拿着伞冲进雨中,抬起手,为他撑伞,“你是傻子么?还是我是虎狼?”兰姑忍不住冲着他怒道,明明她才是最该委屈的那个人,可他却让她觉得,是她轻浮下贱,不知羞耻地勾引了他,最后还落得如此难堪的下场,兰姑越想越憋屈,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

    冰冷的雨水浇灭了霍钰体内的火。也让他混乱的情绪变得平静下来。听到兰姑的话,霍钰目光落向身旁的女子,她眼中流露出了太多的情绪,霍钰一眼便看透了她。这点雨对霍钰而言不算什么,以前雨中作战不是没有过,只是眼前这个女人用把他当成了无比脆弱的人,担心他生病,担心他被猎物弄伤,担心他走不了夜路,担心他遇到歹徒,若是有朝一日她知道他曾经是掌握几十万大军的主帅,死在他手里的人数都数不清,她会不会被吓到?

    在霍钰看来,他早已看透眼前这女子,而她对自己却一无所知,在这样的情况,他要了她,是一种极其不负责任的表现。

    兰姑见他只是用一种叫人捉摸不透的神色看着自己,也不说话,而他人高马大,兰姑也拖拽不了他,心中不禁更加着急,伸手推搡着他,“你说话啊?你是个哑巴么?”

    “你不怕我要了你之后,不会对你负责?你不担心我是个骗子,骗了你之后就会离开?”霍钰开了口,语气莫测,仿佛在试探着她什么。

    兰姑愣了下,眼泪突然收了回去,她隐隐明白了他的打算和顾虑,兰姑吸了吸鼻子,不禁问:“你要走了么?”

    霍钰见她伞举得有些费力,便伸手握住了伞柄,代替她撑伞,“嗯,我不可能会一直待在这里。”他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完全不留恋这个地方。

    兰姑内心的愤怒、难过、难堪,突然间全部消失无踪了,只剩下空落落的感觉。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之间很不同。她没见识,哪里也没去过,只是一个乡野无知妇人,而他会武功,有见识,好像什么都懂,去到哪里都能得到他人赏识,这样的人就像是不小心被折断翅膀的大鹏,堕落在她这小小的院子里,等到伤养好,还是会继续展翅高飞的。她本就不应该把他困在这小小的牢笼里,只不过在朝夕相处中,慢慢对他生了情愫,生了不切实际的痴念,妄图把他留住,但那广阔无垠的天空才是他的去处。好在姑并不是执着的人,也不是个喜爱纠缠的人,他既然想走,她也不会去强留他。兰姑很快便想通并接受了这个事实,“你什么时候走?要去哪里?”

    除了刚听到霍钰那句话时不禁流露出失落之色之外,接下来兰姑都表现得很平静。霍钰本以为她会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却没想到她竟如此快便调整好了情绪,是在强忍住难过?还是果真如同她表现出来的模样?这一刻,霍钰突然发现,也许他并不是完全看透了她。“两个月内,也许是去京城吧。”霍钰开口道,他希望在他走之前,能够帮她把那一百两银子挣回来。

    两个月,说短也不短,说长也不长,兰姑微微地笑了,抬起眼眸坚定地凝望着他,认真地问:“你能否回答我方才在屋里问你的问题?”

    霍钰先是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来,她在屋里问的是他喜不喜欢她,霍钰认真思考了一番。

    或许,他是喜欢她的,不过这喜欢之中夹杂着太多与情爱无关的东西,同情、感激等等。

    见他有所犹豫,兰姑心中虽然有失落,但也不是太强烈,毕竟已经是意料之中,她只不过想确定此事而已,免得日后继续猜来猜去,徒添烦恼。“算了,你不用回答了。”兰姑有自知之明,就不去自讨耻辱了,于是道:“换我回答你的问题。”

    兰姑并不认为情爱和慾望是分割不开的,他虽然对她没有情爱,但肯定有慾望,这个兰姑可以感受得到。

    “我并不需要你为我负责,也不担心你是骗子。这便是我的想法,这样的话你还愿意……”接下来的话兰姑已然说不出口,她的脸已经红得仿佛要滴血,从外头飘进来的雨拂在她的脸上,却无法冷却她脸上的热气,她已经被拒绝好几次,这次再被拒绝,兰姑觉得自己简直没脸再见人,但她不想留下遗憾,她很想……要他。

    霍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此刻的复杂心情,方才在屋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他怕自己伤害到她,却没想到她根本不在意他是否会对她负责。所以她原本就是想和他来一段露水情缘?

    这一刻,霍钰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完全看透这个女人。她明明看起来如此简单,所以的心思都呈现在那双清澈的双眸之中,就像现在,他知道她难为情,知道她羞耻,也知道她的渴望,却不知道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虽然没有回应她的话,但从他的眼神中,兰姑看到他的心动,兰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就亲我一下。”言罢闭上眼睛,微微扬起了脸。

    霍钰一愕,“你真是……”

    霍钰低沉的声音传到兰姑的耳中。兰姑等了片刻,霍钰都没有说出接下的话,让兰姑不禁有些好奇,她秀眉动了下,刚要睁开眼,霍钰空着的一手却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托向自己,低头霸道地噙住了她那柔软的唇瓣。

    兰姑愣了片刻后,心开始颤抖,雀跃,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和一个男人撑在伞,在雨中亲吻,他湿热的舌分开她的唇瓣,混合着雨水探进来,勾着她的舌头,兰姑不由自主地攀住他的脖子,以自己的柔软去容纳他的强势,她感到一股疯狂的感觉,她甚至想要把他举着的伞扔掉,让两人完完全全地暴露在雨中,但好在她残留着一丝理智,并未让那疯狂的想法成为现实。

    直到快喘不过气来,兰姑才依依不舍地推了推他,霍钰这才放开了她,两人对视一眼,其中并无尴尬与窘迫,像是已经习惯于这种亲密。伞不大,两人得贴得很紧才不会淋到雨,但实际上两人身上已经被雨弄湿了衣服与头发,霍钰浑身早已湿透,而兰姑主要是被他弄湿的,尽管如此,霍钰还拥着她进了屋。

    两人如今就如同落汤鸡一般,方才亲吻时身体燥热不觉得冷,如今燥热平息,又被风一吹,兰姑不禁浑身打起哆嗦起来,什么旖旎想法都没了,她看向霍钰,他头发也得赶紧擦干才行,于是红着脸提议:“要不这事留到明日再做?”

    霍钰本来也正有此意,只是内心正斟酌着用语,却不想她主动说了出来,还说得如此直接干脆,语气又十分平常,仿佛吃饭喝水一样正常。

    她真是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她不是女人么?女人不应该是比男人更矜持一些么?

    “嗯,那就明日吧。”霍钰神色有些不自在地说道,言罢别开脸,避免与她对视上。

    先前因为太过突然,霍钰来不及思考太多,如今他却感到有些紧张。虽说霍钰平日里给人一种稳重老成的感觉,但他今年九月份才真正及冠,而且在男女之事上算得上是青涩,嗯……或许连青涩都算不上,他根本没和女人做过那件事。但兰姑不一样,她成过亲,他想她应该是深谙此事,霍钰突然心生压力。

    两人站在廊下,一时间没有什么话可说。兰姑叮嘱他换衣服,擦干头发再睡后,两人便各自回了屋。兰姑脱下湿衣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摸了摸头发,只是微湿,便没有理会,直接睡下了,没想到第二日一醒来,头晕沉沉的,头和四肢都疼得要命,鼻子也堵塞得几乎无法呼吸,想来是昨夜淋了雨,身子受了凉。兰姑心头五味杂陈,看来今夜又不能成事了,有些事大概就是如此,越是想做成越是做不成,兰姑长叹了口气,忍着难受从床上起来,准备去做早饭。

    兰姑走出屋门,东边霞光万丈,连着阴了几日的天终于放晴了。

    霍钰比她起得还早,这会儿已经把昨夜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正准备晾起来。看到霍钰,兰姑想起昨夜之事,不免有些脸热,又见他神采奕奕,看着一点事都没有,不禁又有些感慨,她昨夜还担心他生病,结果生病的却是她。

    霍钰听到动静,转头看向她,见她脸色苍白,唇无血色,不由关切地问:“你脸色有些差,不舒服么?”

    兰姑点点头,不由扶住门框,“头有些疼。”连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起来。

    霍钰大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滚烫得很,不禁皱了皱眉头,“很烫,你得吃药。”霍钰心中有些愧疚,若不是他,她也不会生病。

    “没事,我做完饭,去躺一下便好了。”兰姑说着便要往厨房走去,却被霍钰拽住了手臂。

    “你去躺着吧,我去煮饭。”霍钰不容反驳地沉声说道。

    兰姑想了想,点头同意,忽又想起一事,她犹豫了下,支支吾吾道:“那个……今夜我们还是……先别了,等过几日吧……”

    霍钰深眸闪过几分错愕,她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想着这事?霍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有这么想做么?体内蓦地掀起一阵燥意,他低声道:“嗯,等你好了,我们再……做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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