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姑躺在床上睡了片刻,  有些担心霍钰一个人做不了早饭,便扶着欲裂的头从床上爬起来,去了厨房。

    霍钰正在炒菜,  崽崽也在一旁,小手抓着装盐的竹筒,乖乖地给霍钰递过去。

    崽崽起来时得知她生病心里担心得不得了,  一直问她疼不疼,  要给她呼一呼呢,然后就被霍钰拎了出去。霍钰叮嘱他不能去打扰兰姑休息,小家伙就赖在厨房要给他打下手。

    崽崽一转头看到兰姑扶着门框,站在门口,小脸瞬间气鼓鼓的,  放下竹筒朝着她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指责道:

    “娘,你不乖。你生病了,  叔叔说你要乖乖的躺在床上休息,  不能下床。”

    兰姑一愕,抬眸看向霍钰,  霍钰也转头看了过来,  手上还拿着锅铲,  他神态从容淡定,  好像炒菜根本难不倒他。

    “不是让你回屋休息?”霍钰沉声道。

    崽崽附和着霍钰,  很认真地说道:“娘,你快点回屋休息,崽崽和叔叔做饭给你吃。”

    听着他稚嫩的话语,兰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娘这就回屋休息。那就有劳你们两个煮饭了。”兰姑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温柔地说道。

    崽崽小脸上瞬间充满了骄傲,他转头跑回去继续给霍钰打下手。

    兰姑看着霍钰轻车熟路的模样,便放心地回屋去了。

    兰姑回屋后继续躺回到床上休息,大凡在病中的人多少都有些脆弱的,兰姑不禁想起了她去世的娘。

    自从她娘死后,兰姑就不曾再体会过被人照顾呵护的感觉了,哪怕生病,兰姑也要咬牙坚持做事,只因没有人帮自己。秀才在的时候也是如此,他要抓紧每一点时间来读书,所以她就算生病,也会坚持着给他打理一日三餐。如今再一次感受到生病被人照顾的感觉,兰姑内心突然涌起深深的感动,眼睛不禁变得湿润起来,但她没有让自己沉溺这种感觉太久。她不想让自己依赖上霍钰,毕竟他马上就要走了。

    兰姑意识渐渐昏沉,再次睁开眼,是被霍钰叫醒的,睡了一会儿,头反而比之前更沉,浑身发冷,四肢酸痛,整个人仿佛快死了。

    “吃东西了。”霍钰低声说道,伸手想要扶她坐起来。

    兰姑却摇了摇头然后又闭上了眼睛,她一点都不想动,也没有食欲,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道:“不想吃,你让我再躺一会儿。崽崽吃了么?”

    “他在吃,你放心。”霍钰皱了皱眉头,对于她突如其来的任性心中颇有些无奈,怔了片刻,又温声劝道:“我已经熬好了粥,你多少吃一点,这样病才能好。”

    兰姑听到崽崽已经吃了东西,就放心地继续睡了,本来已经快睡沉,被霍钰这么一吵,脾气突然冒了上来,不耐烦地嘀咕道:“你怎么这么烦,说了不吃就不吃。”

    霍钰怔住,要是换在以前,面对这种情况他早甩手走人了,哪里还会定定地坐在这里,光冷着脸看着这胡乱发脾气的女人。他的心似乎变得越来越软了,霍钰轻叹一声,他从来没有伺候过一个生病的女人,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

    霍钰静静地坐了会儿,才开口:“不吃东西,你什么时候才能好?”看着兰姑还是不理人,霍钰抚了抚额,沉思片刻,神色闪过抹窘色,低声开口:“你不想赶紧和我做……那事么?你不吃,那便……不做了。”

    兰姑闻言昏昏沉沉的头瞬间清醒了下,她蓦然睁开眼,不可思议地看向面前一脸严肃的霍钰。她没想到他竟然用这事来威胁自己,好像她多么热衷于和他做此事似的。兰姑心中气极,本不想理会他,又担心他说到做到,那她这病不是白生了?但自己若是吃了,岂不是在承认自己很想和他做那事?

    兰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不能为了一口气而失去一次难得的机会。她红着脸挣扎着坐起身,霍钰见状上前扶她坐起身,兰姑一抬眸对上霍钰意味深长的沉沉目光,脸愈发烫得如同在火中炙烤一般,她支支吾吾着解释:“你……你不要多想,我不是因为你的话才要吃东西的,我……我只是有些饿了。”兰姑说完只觉得脸颊都快冒烟了。

    她这话并没有可信度,反而给人一股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感,霍钰自然不会相信,但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嗯,我并没有多想。”他那话也是实在没办法才说出来的,却没想到如此管用。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像兰姑这样毫不掩饰对他有慾望的女人,虽说让他有些窘迫,但那种感觉却不算差。

    兰姑伸手想去拿粥,霍钰却先她一步把粥端了起来,他动作自然地舀了勺热粥,正要递到兰姑唇边,又顿了下,先吹了凉一下,才缓缓递到兰姑唇边。

    兰姑有些诧异地看向他,她想说自己和他以前的状况不一样,她的手还没瘸,可以自己吃,但他的粥已经递到了她嘴边,兰姑浑身又虚弱无力,也懒得动,便一口吃下了他喂来的粥。兰姑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他,不过,她之前也是这么伺候他的,这么一想,兰姑就心安理得了,甚至指使他夹青菜给她吃。

    菜咸了,不过勉强能入口。

    看着她眉头紧锁,霍钰不由问了句:“菜不好吃么?”

    兰姑想到他方才在厨房里信心满满的模样,还是决定不打击他的信心,于是委婉地说道:“还好,下次记得盐放少一点便成。”

    霍钰有些尴尬,“嗯,知道了。”他方才炒完菜应该先尝一下味道,霍钰后悔地想。

    兰姑吃了一碗粥,腹里暖洋洋的,后背发了一身汗。霍钰扶着她躺回床上,便走了出去,崽崽很乖巧地坐在饭桌前自己吃东西,除了粥和霍钰给他煮的一颗水煮蛋,那盘青菜还是完完整整的,几乎碰都没碰,桌上还扔了半根。

    见霍钰出来,小家伙一脸心虚地伸出小手盖在那半根青菜上,然后抓起来,从椅子下来,将小手背到身后,面对着霍钰,奶声奶气地说道:“叔叔,崽崽吃完早饭了。”说着侧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外走,走到门口,一溜烟儿似地飞了出去。

    霍钰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他炒的菜如此难吃么?这两人都如此嫌弃,霍钰走到饭桌前坐下,夹起一根青菜尝了下,眉头一拧,这才知道兰姑方才对他说的话还是太客气了,这才不止咸还难吃。

    毕竟是自己亲手做的,又秉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霍钰吃了一大半,外加两大碗稀粥。

    中午时,兰姑的情况仍旧未有好转,她的脸颊已经烧得通红,浑身滚烫,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霍钰打算给她抓几副驱寒退热的药回来,林卫被他派去查看李天宝的情况了,所以他只能亲自去一趟,霍钰让崽崽待在家里陪着兰姑,便出了门。

    霍钰刚出院门,恰好与王文清打了个照面,霍钰冷漠的眸子往他身上扫了一眼,见他手上拿着一包东西,正往他这边走来。兰姑一家是最里的,后面并无人家,霍钰猜他是来找兰姑的,目光不由凝了下。

    这是他们两人第二次见面,霍钰想到上次兰姑对他笑的事,突然看他有些不顺眼,看他穿着打扮和做派倒像是个书生,书生?不知道想到什么,霍钰脸色愈发地沉了。

    王文清没想到会撞见霍钰,脸上闪过些许尴尬之色,他连忙向霍钰作了一揖,彬彬有礼地说道:“前几日嫂子送了几根竹笋给卑人,卑人今日得了些果子,一个人吃不完,便拿了些给嫂子和崽崽。”说着把手上的果子递了过去。

    兰姑送了他竹笋?是什么时候的事?霍钰没想到兰姑竟然瞒着他偷偷地给王文清送竹笋。

    她这是何意?等他走后立刻寻找别的新欢?霍钰突然感到很烦躁。

    王文清见霍钰迟迟没接果子,禁不住抬眸打量了他一眼,却被他眼底的阴沉弄得心咯噔一下,他以为兰姑已经把送竹笋的事告诉了这男人,但看他这般神色,不禁猜测兰姑并没有将此事告诉他,王文清脸上瞬间露出局促不安之色,正要说点什么,霍钰却接过了果子,语气平常道:“我会和她说的。”

    王文清见他收下果子,心神顿时一松,一刻也不愿意与这满身煞气的男人多待,匆匆作了一揖,便转身回去了。

    霍钰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果子,眼眸微眯了下,忍着把它丢掉的冲动,转身进了院子,他没有把果子拿进主屋,而是随意扔在厨房,便走了。

    霍钰去了镇上的药铺,抓了几副驱寒退热的药便回了村里,彼时已是中午。进屋的时候,兰姑还躺在床上,额头上盖着块湿布,是兰姑自己起来弄的。崽崽在床上睡着了。

    兰姑听到动静,眼睛微拉开条缝,声音沙哑地说道:“你回来了,你把崽崽抱到你屋里去睡吧,我怕把病过给他。”

    霍钰放下药,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走过去俯身把崽崽抱起来放到他屋里的床上去睡,等再次回到兰姑的屋里,又被她指使道:“我口有点渴,你给我倒杯水吧。”

    原本这些事都不过是小事,霍钰断不会心生怨言,但一想到她给王文清送竹笋,又如此不客气地指使他,霍钰突然有些憋屈。

    霍钰给她倒了水,扶着她坐起来,兰姑就着他递过来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然后又躺了回去,昏昏沉沉间忽然想起一事,于是转头问霍钰:“我方才进厨房,看到有包果子,是从哪来的啊?”

    “你隔壁的王兄弟送来的。”霍钰表情冷硬地瞥了她一眼,顿了下,又似笑非笑地说道:“说是有来有往,你送他竹笋,他便还你果子。”

    兰姑没想到王文清竟然把竹笋一事告诉了他,先是一怔,随后又觉得他这话中似乎有些冷嘲热讽,兰姑脑子乱糟糟一片,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这话,沉默片刻,她哼唧了声,虚弱地说道:“我头疼,我要睡了。”

    霍钰见她突然耍赖,眸中的不悦被木然代替,这女人……真是让人无可奈何,霍钰内心渐渐冷静下来,突然觉得自己生气得莫名其妙,就算她打算等他离去后就另寻新欢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毕竟他们之间本就无关情爱。他只是……霍钰轻叹一声,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此事。

    兰姑捂着被子睡了一整天,身上出了很多汗,黏腻得让人感到十分不舒服,傍晚时,兰姑和霍钰提出要洗澡,霍钰本来不同意她洗的,但兰姑坚决要洗,霍钰无奈,只能多烧了热水,还帮她兑好了水,给她抬到浴房。

    霍钰回到屋里,兰姑还躺在床上,衣服也没拿,霍钰内心莫名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沉声说道:“可以洗了。”

    兰姑享受到了他的伺候,忍不住得寸进尺,加上是真难受,便做出一副惨兮兮的模样,喘着气,弱弱地说道:“我……我头疼得厉害,四肢无力,走不动路了。”

    霍钰额头青筋猛地动了下,这女人怎么生个病变得既任性又娇气,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霍钰轻叹一声,走过去坐到床上,无奈地说道:“我背你过去总行了吧?起来。”

    兰姑唇角悄然上扬,挣扎爬起,趴到他的背上。当那两团柔软压上后背时,霍钰身体不禁一僵,随后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走。

    兰姑搂着他的脖子,手背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喉结,明显地感觉到他那凸起的喉结滚动了下,兰姑目光不由落向他刚毅的侧脸与下巴,心思一动,缓缓把脸凑过去,唇贴近在他的耳朵,似不经意地在他耳畔呼吸,然而他却全然没有反应,就当兰姑觉得没意思时,却看到他的耳根在渐渐泛红。兰姑愣了下,不禁偷笑起来,这男人还真是会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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