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归骂,徐弘基知道骂了也是白骂,儿子手底下的人都是些什么货色,他心里也清楚,地痞、流氓、混混、二流子,指望他们办点大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骂了一通之后,父子两人商量着该怎么办,这一次徐文爵倒有了点脑子:“爹,兵书上有云,敌不动我不动!现如今那个铺子接下来要干什么我们不知道,如果他们卖的与我们的利益没有冲突,我们真的不好说,也不好动。听说南京皇宫里内监们已经传出了话,让大家照顾着点那家铺子,什么原因他们没讲,说不定那个铺子的后台就是内监,也或许他的后台是内监们知道的,卢九德那边不动,咱们这边很难有所动作!”
徐弘基想想也是,老子现在万一去捣乱的话,如果吃了亏,那些南方的缙绅和官员指不定会不会来帮自己。那些都是墙头草,见了的利益一拥而上,见了灾祸纷纷躲避,不行!老子这次就是不出头,要我出头,大家坐下来商量,万一有了损失,大家共同承担,最好还能有个书面的东西,大家都跑不掉!
一旦南方的商战开打,喻梅萍这边肯定不是毫无准备的,俞啸的人早就在南京扎下了根,那家酱园里的掌柜姓冯,叫冯静波。他的手下除了是俞啸这一条线上的人,店里面还住着一个小队的水上运输队队员,这些队员手里都有家伙,除了短刀之外,每个人都配备了□□,这些人平时闲着的时候,就在街上茶馆里游荡,四处打听消息。就是徐文爵派人晚上盯着的仓库的那些人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徐弘基的那3000私兵也是他们关注的对象,包括徐文爵本人的行踪,他们也了如指掌。
南京城很平静,10天了,那个铺子进了货之后久久没有行动,越是这样,越是让徐弘基感到不安。
这种情况持续到第12天,这天从中午开始,陆陆续续的从苏州、扬州、杭州有人来到魏公府,见到徐弘基,来人便道:“国公爷,不好了!在我们当地的市面上,那家卖镜子的铺子,今天开始卖棉布了!”
听说是卖棉布,徐弘基反而不担心了,棉布是我们大明的特产,原料都是我们自产的,你们洋人每年都要从大明买去不少棉布,你们洋人这些东西运来运去,这些运费就是很大的一笔,再加上人工,你们还想赚钱,争得过我们吗?这不就是龙王爷庙面前摆摊卖自来水,明摆着就是亏本的买卖。于是他平静的对那些来人说:“不就是卖个棉布吗?我不相信他们还能卖得过我们,你们慌什么?他们要卖让他去卖好了!”
来人见国公爷不急,便急了:“国公也不对劲啊,他们卖的那个棉布比我们好啊!”
“布多是织出来的,难道有多大的差别?”
来人非常着急:“国公爷我们把样品带来了,你先看一下再说!”
来人带的几块样品,布是叠起来的,徐弘基一看,就觉得这些布的色泽非常亮丽,他随口便道:“这只不过他们染得好,洗过几趟不还是那么回事吗?”
“国公爷你不知道,那些洋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这些布不褪色,缩水也很小!”
徐弘基眼睛一紧:“不可能不褪色,难道他们用了什么魔法不成?”
“确实不退,我们都试过了,那个卖铺子的店门口就当场给大家做实验,不管你怎么洗,颜色还是原来的!”
哦,徐弘基马上命令下人,打一盆水来,他要当场试一试。
当徐弘基抖开布,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反复的在查看。
“国公爷,这些布织的比我们细腻,也比我们大明的布耐磨,用这样的布做的衣服不容易破,我们让织布的行家看过了,他们说他们达不到这个要求。还有一点,你注意到没有?这块布料,要比我们织的布来的宽,我们卖的布门幅是2尺7寸,可这块布的门幅达到了3尺4寸,整整宽了7寸!”
“7寸而已,我们也可以把布织成3尺4寸的!”
“不行啊,国公爷,布的宽度并不是你想织多宽就多宽的,织工的左右两手要对穿梭子的,人的两手展开来的长度就这么宽,我们也知道把布织得越宽裁缝做起衣服来更省料,可是再宽就不行了,织工的两手够不到!”
“那洋人怎么能做到?哦,我明白了,洋人都是身高马大,他们的两只手展开来3尺4寸应该能够得到,这他们比我们有优势!”
“不是这样的,国公爷,这里还有一块布料,门幅达到5尺4寸,这要多大的一个人啊?即便是洋人,也没那么大的个子!”
“多少?”徐弘基吓了一跳。
来人把带的布展了开来:“这块布的门幅是5尺4寸,正好是我们的布的一倍宽,这样一块布正好做一条床单,中间没有拼缝,如果这样宽度的布推出来了,人家还会来买我们的布吗?”
“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是怎么弄出来的?”
“我找了许多织布的行家,他们也搞不明白,唯一的可能就是几个人合起来织一块布,可如果这样的话,成本要大大的提升,这是得不偿失的!”
突然徐弘基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他们卖的布比我们贵多少?”
“怪就怪在这里,这些布不光织得那么好,染的那么好门幅还要宽,可他们卖的价格还要比我们便宜一点。想来想去想不通,原料成本、人工运费加在一起,远远要超过他们的销售价,他们这不就是在赔本赚吆喝吗?”
面对这种情况,徐弘基的心里不愤怒那是假的,可是他脑子里在转,那些洋人在干损人不利己的事目的是为了什么呢?洋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他们这样赔本赚吆喝总会有他们目的的,可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在这时,徐文爵从外面急匆匆的赶了进来,也不看屋子里都是人,抬嘴变喊:“爹不好了!”
猛然他看见屋子里都是人,桌上放着布料的样品,他便说道:“原来你们也都知道了,今天南京城的那家卖镜子的铺子,突然卖起了棉布,东西比我们大明制作的好,价格比我们便宜,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一个从扬州过来的商人说到:“小公爷,你还有所不知,他们还有更厉害的布?”
说完他从自己的兜里又掏出了几块布,这些布料上面染的不是一种颜色,而是花布!他展开来一块,上面是染的是牡丹花图案。他又展开了几块,上面染的是什么图案大家都看不明白,多是小碎花,在场的人觉得都非常好看,而且是几种颜色套色的。
那个扬州商人说道:“因为不会褪色,这些图案在布上会永远保留,这样又抢了我们另一桩生意,那就是绣坊的生意。女人为什么要在衣服上绣花?那是为了好看,一件绣衣的价格,是一件普通衣服的好几倍!因为丝线是蚕丝的,它不容易褪色,所以绣衣女人很喜欢,可现在如果有了花布,而且这些花的图案连绣坊的人都没有见过,一件绣衣的价格要比用花布做的贵上好几倍,如果是这样,那些女人的生意还会光顾绣坊吗?一条绣上牡丹花的嫁妆床单,要将近十两银子,一条印上牡丹花的床单,不过才一两多银子,如果真是这样,所有的那些绣坊都会倒闭,所以国公爷这件事大大的不妙,洋人们这是要砸我们的饭碗啊!”
徐弘基还算镇定:“我们先往大的说,你们确认他们卖的这些布会赔本吗?”
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这是一定的,而且会赔上不少!”
“那么我问你们,他们为什么要赔本赚吆喝?”
所有的人都回答不上来。
“我再问你们,你们觉得这样的情况,洋人会持续多久?他们会一直赔下去吗?”
这下所有的人都摇了摇头,因为大家都清楚,一直赔的话,那会连底裤都要输光的,即便用镜子和玻璃赚的钱,也填不了这个无底洞。
“所以我问你们,你们知道不知道洋人这么做的原因?如果不知道,如果我们现在贸然行动,会不会中了某些人的计呢?说不定有人正是要我们闹起来,他们就会采取下一步的对策呢?如果你们现在回答不了我这个问题,你们让我魏国公府怎么采取行动呢?”
“可是这样下去不行啊!”
徐弘基看了他们一眼:“你们的货都压在你们自己的手里,你们现在又没有赔,我的意见是,既然是他们大甩卖,那我们也降价,让他们觉得肉痛,这样说不定能提前结束他们的这种自杀的行为!”
“国公爷,那你看我们降到什么价格为好?”
“降到你们的成本价,降到他们不能承受为止,你们看怎么样?”
这样啊,许多人感到对方没有肉疼自己的肉先疼了起来,这不是一年白干了吗?
“降不降价随你们的意,我只是提个建议,我们要战胜他们,这点损失是必须的!”
这时候那个扬州商人首先表态:“我愿意降价,老子宁可今年一年白干,也不能让那些洋人爬到头顶上去!”
扬州商人的表态引来了许多人的呼应,大家纷纷表态,也愿意回去马上降价,跟这些洋人争一争。
到了傍晚的时候,江西那边的缙绅商人也来了,听到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也只能无奈的表态跟着降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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