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那些洗过的布差不多干了。徐弘基一看,这些布不光颜色没有退,连整块布都没有缩什么水,跟那些新布差不多,这样一来那些新布的身价又要上去了。
其实徐弘基下午说的那些话,他心里也是没有底的,因为即便那些洋人退缩了,绣坊这一块的损失肯定已经造成。那些绣品都是绣女一针一针绣出来的,来不得半点的偷工减料,针脚差的绣品还卖不上价!如今被这些花布一冲击,绣坊肯定是要倒霉的,徐家也有绣坊,而且还不是一处,除了南京,苏州杭州都有,每年虽然不会有很大的高利润,但这一块是固定的,给花布这么一冲击,徐家肯定有损失。现在已经顾不上了,只指望这次降价大战之后,对方背后的主人能现身,接下来大家能否坐下来谈一谈,相互残杀还不如大家一起赚钱!
短短几天的时间,不光是南京,整个大明的南方棉布都成了白菜价。虽然不是腰斩,可赔掉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那些商人缙绅,所有的利益有关人员,心都在滴血。这样下去哪是个头啊?说是成本价,可还有许多数不清的费用没进成本,光人的精力就不是可用银子来衡量的,家里每年的开销就要少了一大块,看来明年要节衣缩食了。
连续5天,整个大明的市场上棉布的销售波澜不惊,大明的本地布虽然销掉了一些,可那些洋布的销售依然□□。可到了第6天,风云突变,一个噩耗传来,那些洋布也降价了。降的幅度让人吐血,又是到了比本地布略微便宜一点点,这下所有的人都傻眼了,再要往下降,那就是要到肉里面去了,千做万做赔本生意不能做!
又这么挺了几天,本地布的销售纹丝不动,那些缙绅商人坐不住了,纷纷又来到了魏国公府。徐弘基也相当的无奈,因为他也不想动手,一旦动了手,他就是对方的目标,徐家的存在只能是威慑,而一旦把本钱用了上去,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可预料了。
面对一大群露出乞求的脸,徐弘基反复的盘算,该怎么面对这些人?自家又该怎么脱困?想到最后他下了一个决心。
“各位,我准备明天开始,暂停我们徐家在各地的棉布生意,我有些不相信,那些洋人能坚持多久,他们总有卖完的时候。他们也总有陪不起的时候,咱们不卖就不亏,等到哪天洋人撑不住了,我还要提价!这些是我徐家的意见,你们愿意跟从就跟从,你们不愿意跟从你们自己看着办!”
那些缙绅商人像吃进肚子里的一个苍蝇,吐又吐不出来,肚子里又觉得非常难受。他们指望魏国公大闹一番,可人家不动,你丝毫也没有办法,不过有人憋不住了。
“国公爷,你是我们这些人的旗杆,你不能明着看着大家这样损失下去,以前我们一直护拥着你,你可不能什么也不吱声,白白的吃亏!”
徐弘基看了他们一眼:“我虽然是国公爷,可也不是万能的,现在南京城是内监在掌管,我这个守备不过是个外守备,你们让我擅自动手,那行!万一受到了损失,你们愿意共同承担吗?”
一旦说到了银子,那些人都退缩了,所有的人都是吝啬鬼,让他们往外掏银子比挖他们的祖坟还要难受。
徐弘基接着说:“我的损失不比你们小,可能要比你们大的多,大家只能先这么熬着,不过我话说清楚,真的到了熬不住了,我这个担子大家要共同承担,有了损失大家也要分摊,不然我是不会动的!”
徐弘基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要么大家捆在一起,一起出银子来对付。要么就散了,大家自己熬!
晚上徐文爵对徐弘基说:“爹,这么下去,咱家可能先要撑不住!”
“我知道,现在北方清兵正在到处抢劫,但是这些清兵总是要退到关外去的,到了那时皇上肯定会要来算总账的!我们徐家不管怎么样撑上一年还是能行的,北京城要勤王,我们南方就没有出多大的力,钱粮都没有出多少。勤王的兵都是九边、四川和山东,如果眼下我们做的太出格,接下来的后果你考虑过没有?所以只能先看看。另外,从大明朝开朝以来,我们南方以各种理由要求朝廷减免税收,这些钱都进了我们的口袋,如今如果得罪了朝廷,皇上要是跟我们算起总账来,这几百年来我们扒拉进去的银子,要赔个倾家荡产还不够!”
所有南方这些勋爵缙绅商人把棉布销售都停了,那家卖玻璃铺子的棉布销售又恢复了原价。
就这样南方的棉布市场,被那家镜子商铺一家独大,那家商铺也怪从来也没有露出过真正的店名。虽然有好几家门面,还有一部分还空着,但店铺的上方一直是空着,这引来了许多人的猜测。可是无论是店里的掌柜还是伙计,都不对这种现象解释,他们只管卖东西,大明朝又没有营业执照这一说,反正开了店我愿买你愿卖,就这么闷着头的做生意。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月,直到有一天,徐文爵的人又发现商店来补货了。又是5条船,趁着夜色悄悄的靠近了码头,这一次这些人不敢怠慢,半夜里敲开了国公府大门,紧急汇报了这件事。
徐弘基和徐文爵半夜里从床上爬了起来,两个人商量,到底是马上拦截好还是尾随好?因为这些货一补上,马上至少又是一个半月,徐家再这样下去拖不起了。如果要拦截,巡检司的兵马在史可法手里,这是一个不留情面的家伙,他虽然也是东林党人,可脖子硬的很,动用私军,一旦事情闹大了不可收拾,况且还没有正当的名目。父子俩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是决定,命令手底下的人一定要尾随这些船,不许漏了!
命令下达下去,这一次的事情非常顺利,因为有了准备,尽管天黑,他们还是紧紧的跟着。
不过在第2天,那些跟踪的船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告诉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当他们的船跟踪到快到长江口的时候,被几艘大船拦截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运输船消失在视线之外。
徐弘基马上追问:“对方是什么船?什么人?”
“对方都是几百料的大船,而且船上的人都拿着刀,我们这几艘小船没办法跟他们争,对方无礼的很,我们被他们赶了回来,即便不敢也已经没用了,那几艘运货的船早就无影无踪了。”
“对方像不像是海盗?”
跟踪的人摇了摇头:“无论他们是江盗还是海盗,我们都不是对手,不过对方也没有行凶,他们就是告诫我们不许再跟了,再跟他们就要不客气了!”
这事就有点难办了,自己这边是官商勾结,对方却是商盗连在一起,这种做法像是洋人的手尾,洋人本身就是亦商亦盗,他们的商船上都是炮,在大海上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谁船大谁炮多谁就有理,这可如何是好?徐弘基的脑子转了半天,他想到了一个人或许能帮得上忙,那就是掌管操江水师的刘孔昭。刘孔昭也是个勋爵,不过他的爵位小了点是诚意伯,也算是南方这边的勋爵,诚意伯家里的生意不大,所以许多事情都没有掺合,不过好在大家都是勋爵,有事总会好商量的,如果这边是水师的话,对方总会要有所顾忌的!
还没等到徐弘基去找刘孔昭,南方那这边的那些缙绅们撑不住了,他们也发现了补货的船,可是他们派人跟随跟丢了。已经苦苦熬了一个半月,如果这些店的货补足了,那么至少还要熬一个半月,一年的1/4就去了。所以他们不约而同的来到了魏国公府,这一次他们也不磨叽了。
那个扬州商人是最熬不住的,他见到徐弘基马上开口说道:“国公爷,收拾那家铺子要多少银两,我愿意出一份子!”
跟着又有几个人附合了上来,那些吝啬鬼一看,如果这次不掏银子,接下来的好处,自家估计没有份了,也只能纷纷应声自家也愿意掏银子。
到了这个时候,徐弘基知道,自己再不领头出面是不行的了,他想了一下说到:“要多少银子我也不知道,最好的结局,咱们不用掏银子,把那家铺子抄了,大家还可以分一点,不过一旦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我事先说清楚,你们在场的一个也跑不了!”
还是那个扬州商人第1个说:“国公爷,现在的情况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断了我们的生意,我们相当于也是在挨刀子,还不如主动一点!”
“那好吧,不过各位要留个字,咱们这些人共进退,我们徐家动手的时候,各位也要派个代表在场,免得到时候你们说我乱报账目!”
“国公爷,我们相信你!”
“那也不行,你们的人必须到场,最好你们有没有打手?有的话一起叫来。我不方便派出军队,如今的情况,咱们只能以民对民,大家找些流氓、无赖、二流子来,到那些店铺里闹他一场,先把他们砸了,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如果没有反应,咱们再上其他手段,逼他后面的人出来,接下来咱们还是要谈生意,把那块烙饼分出来,大家都能吃上一口,你们看怎么样?”
众人一听,魏国公的办法是最好的办法,都没有提出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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