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九歌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小憩,一日的舟车劳顿似乎泄去了她所有的精气神,一旁的云竹卖力地为她打着扇。

    窗外的夜色浓重,帘幕重重,几点星光懒懒地分布在夜空中,悠悠的夜风夹杂着花的浅淡香气缓缓袭来。

    “哦,她竟如此抢手?”

    季九歌冷嗤一声,眼底尽是不屑,嘴角的弧度愈发上扬。

    “殿下,唐姑娘又不是货品何来抢手一说。”

    云竹歪着脑袋循着季九歌的视线瞥了一眼窗外,只瞧见斑驳的树影在地上落下一道道黑影。

    “她可不就是在拿自己做筹码吗,她唯一的资本不过是那身漂亮的皮囊罢了。”

    季九歌这会儿没什么食欲,索性免了晚膳,吩咐下去让手底下的人都歇着去了。

    “殿下,您回程途中救下的那人究竟是何方人也,殿下为何要好心救下他?”

    云竹性子直爽,想到什么也就脱口而出了,她好奇为何公主殿下会救下一名陌生男子。

    云竹与侍卫长相熟,自然能知晓长公主救下的是一名男子,还是一名极不相熟的陌生男子。

    “本宫也不知他是何人,不过是在回京途中遇见一个戴着斗笠的黑衣男子。此人拦下本宫的车驾,声称那身受重伤之人是他救下的,又有要事在身,索性就求了本宫将那受伤之人带回京治伤。”

    季九歌语气懒懒的,她翻了翻身,将手臂垫在脸侧,纤细妖娆的身段覆于贵妃榻上,显得她格外地娇媚惹人怜爱。

    “哦,殿下仁慈,可是万一这人误以为是殿下使得他受伤又该如何?”

    云竹不了解事情的始末,这般想来也是人之常情。

    “你这丫头片子一天天儿操的心可真不少,本宫能施以援手救下他已是对他最大的仁慈,他若是敢反咬一口,本宫能轻饶了他不成?”

    季九歌伸出如葱根一般的手指点了点云竹的额头,唇畔的笑意愈发深了。

    “殿下一贯面冷心热,岂会为难于他,奴婢也只是好奇问问罢了。殿下多少还是吃点东西垫垫,省得夜深人静的时候肚子里头唱空城计。”

    云竹打小就跟着季九歌,两人之间的关系亲密到可以以姐妹相称,纵使云竹偶尔行为无状,季九歌也不会太过在意。

    她深知云竹的为人,性子跳脱惯了,心眼儿好,只要不在外惹出什么大事即可。

    “云竹,吩咐下去,往后但凡有姓萧之人来府里,不管他有何事一律赶走。”

    这下云竹更是纳闷了,她满脸不解地瞧了一眼季九歌,长公主殿下出去一日怎的忽然性情大变,这“萧”姓之人又如何得罪殿下了。

    云竹手中摇着的蒲扇停了停,似是在思索这“萧”姓之人有何通天本事,才能使得脾性如此好的殿下对他这般“另眼相待”。

    翌日清晨,云竹伺候季九歌梳洗完毕,早膳也已经摆放在了桌案上。

    季九歌早些年就已经出宫另立府邸,所以比待在宫里那可是自由多了,也免了与那些妃嫔勾心斗角玩弄权术。

    季九歌用过早膳后便出了府,她带着一行人来了妙医堂。

    妙医堂的掌柜一眼就瞧出了季九歌的身份,一个眼神示意妙医堂里所有的伙计全都行跪拜之礼。

    “草民参见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昨日本宫送过来一名身受重伤之人,他现下在何处,本宫要见他。”

    “这……草民也不知那人究竟去了何处,草民有罪,还请殿下责罚。”

    妙医堂的掌柜神色有异,吞吞吐吐了半晌也没说出囫囵话来,大抵是发生了何事又无法担责才会如此。

    “哦?不过才一晚,他一身伤又能躲去哪里?”

    一旁颇有眼力劲儿的伙计动作麻利地搬过来一张圈椅,还用搭在肩头的干净麻布擦拭了一下圈椅。

    季九歌眼中带着一丝赞赏地睨了一眼方才为他忙活着的小伙计,随即又将视线落在了站在自己跟前的药铺掌柜。

    “草民实在不知,昨日殿下将此人送入妙医堂,草民尽心尽力为他疗伤煎药,唯恐怠慢了这位公子。”

    掌柜的稍稍抬起眼帘细细观察着季九歌的脸色,双手局促地不知该往哪里摆。

    “倒也不必如此尽心,不过一介流民,何以能受得掌柜的亲身照料。”

    季九歌心中隐隐有些烦闷,万一那人还是萧司霆,他又有何资格受到掌柜亲力亲为地照顾。

    她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来确定那人究竟是不是萧司霆的,若当真是他,季九歌自然也不会等他的歪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她合该早早儿地将此人悄悄除去。

    掌柜的一脸诧异地抬头,惊觉此举有失礼数,又连连垂下眸子,嘴唇嗫喏了几句。

    “殿下,那人从衣着上看来可不像是闯入京城的流民,草民猜测此人约摸是京城人士。”

    季九歌眸光一亮,唇角轻勾,竟不是萧司霆,那她也就安心了。

    看来重来一世,好些事情还是没有延续之前的轨迹,或许这一世她再也不会与萧司霆产生半分纠葛了。

    “好了,本宫也只是过来问问,毕竟是本宫带过来的人,他既然不辞而别,那就不用太过在意了,权当没发生过此事即可。”

    季九歌话落便带着随行的一众侍卫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妙医堂,掌柜的脸色都白了好几分,整个人紧张地止不住觳觫着,他颤颤巍巍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扶着季九歌方才坐过的圈椅长出了一口气。

    “掌柜的,长公主殿下如何会将人送来咱们妙医堂,莫不是有什么其他用意?”

    掌柜的瞪了一眼一旁开口的伙计:“长公主殿下所行之事,何时能轮到咱们这些平民百姓胡乱猜测,咱们只管尽到本分即可。”

    掌柜的直了直腰身,这会儿才敢抬起眼帘看向已经远去的一行人,心下疑窦丛生。

    “那人不是让你们好生照料,怎的连人是何时离开的你们都不知道。”

    “小的昨晚煎药到深夜,待到小的将药碗端过去时,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哎,也罢,咱们只要没有昧着良心苛待他就行了,毕竟也是一条人命。”

    掌柜的叹了口气,随即又开始忙活着接待前来寻医求药的老百姓们。

    ……

    季九歌回了公主府,即便是初夏也是一步两步就汗意遍布周身。

    她信步来到平素里纳凉的亭子,云竹早已备下了消暑的圣品。

    “殿下,您一大早就出府了,莫不是去寻了那受伤之人?”

    云竹将一碗冰镇乌梅汁端至她面前的圆桌上,眼神示意一旁打扇的两个侍女退下。

    “嗯,他是死是活本宫倒是不甚在意,本宫只是心有疑虑,他与那拦车驾之人是否是一伙的,这其中怕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季九歌的指尖在触碰到盛有冰镇乌梅汁的小碗时微微缩了缩,也不知是冰凉的触感刺激到了她的手指肌肤,还是被梦魇一般的旧事给惊着了。

    “殿下怎么了?从昨日回府就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无事,不过是昨日太累了,心神还未缓过劲儿来。”

    季九歌自然不可能将重生一事随意提起,任谁都不可能会相信这世上会有此等怪诞之事发生。

    “要不,殿下派府里的侍卫去调查调查,也好消了殿下心中的疑虑?”

    云竹拾起圆凳上的蒲扇,开始给季九歌打起扇来。

    “罢了,左不过是些小事,皇上今日身体如何,可有人传话来。”

    季九歌执起汤匙舀了一勺乌梅汁,清凉酸甜的感觉弥漫到整个口中,方才那股子热意消散殆尽,季九歌顿觉通体舒畅。

    “回殿下的话,近些时日宫里的嫔妃还算消停,倒是没有那些没眼力劲儿的往皇后娘娘跟前凑,皇后娘娘耳根子清净了,皇上自然也顺心不少。”

    “皇上与皇后娘娘自小青梅竹马,那情分自然不是那些狐媚子可比的,不过皇上总是独宠皇后娘娘,其他妃嫔岂不是会将矛头指向皇后娘娘?”

    季九歌细细品尝着乌梅汁,一阵拂面的清风吹来,撩起她耳畔的细小碎发痒痒的。

    “殿下不必担心,皇后娘娘也是个心思通透的妙人儿,后宫有皇上疼惜,前朝有太傅撑腰,任谁也不敢去皇后娘娘跟前耍心眼子。”

    “那就好,皇上该不会还在让暗卫代替他临幸妃嫔吧,若是让那些妃嫔诞下暗卫的子嗣,岂不是混淆了皇室的血脉。”

    “奴婢不知,但奴婢坚信皇上自有分寸,想来是让那些妃嫔事后喝了落胎药吧?”

    季九歌轻点了点头,如此一来也能全了皇上的心思,可是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皇室需要开枝散叶,皇后娘娘需尽快诞下皇上子嗣才能堵住前朝重臣的悠悠之口。

    “殿下,不好了,府外有一“萧”姓男子硬闯长公主府,侍卫长已经命人将他拦下了。”

    季九歌昨儿个夜里吩咐的事情,云竹一大清早就通知了府里众人,因此来通报的侍女才会这般慌慌张张。

    季九歌眸色一深,他怎么敢找上门来送死的。

    季九歌起身拂袖而去,妖冶的红裙在风中舞动,云竹瞪了那侍女一眼,随即也小跑着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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