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外立着一个玄色锦袍的男子,此人背对着长公主府大门,背影苍劲如松。

    季九歌缓步而来瞧见的正是这么一幕,当她停步在府门前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瞬间怔愣在了原地。

    女人视线冷漠地打量起背对自己站着的看似风骨清傲的男子,喉头一股腥甜蓦地涌了上来。

    季九歌眼眸深处一抹晦暗不明的光,精致的小脸上全是压抑不住的满腔怒意。

    “殿下,您怎么了?”云竹低声询问了一句,眼神中皆是隐忧。

    季九歌冲着云竹勉强一笑,她并不想让云竹为自己担心,毕竟上一世的事情她又能知晓多少。

    “你是何人,竟胆敢擅闯长公主府,怕不是活腻了。”

    季九歌冷声呵斥道,眸中划过一抹厉色。

    只见那男子堪堪转过身来,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眼下一片乌青,一副没歇息好的样子,几缕青丝无力地垂在耳畔,昭示着男子的憔悴与病态。

    “听闻昨日在山脚下臣是被长公主施以援手救下的,所以臣特意前来长公主府谢恩。”

    萧司霆躬身朝着季九歌行了一礼,态度不卑不亢,眼神中干净澄澈,似乎并无其他不轨的意图。

    季九歌瞧着这副模样的萧司霆,一时间还有些难以接受。

    纵观上一世,不论是之前刻意讨好她的萧司霆,还是悬崖边凶相毕露的萧司霆,皆与这一世的萧司霆完全不同,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季九歌忽然想起当初她跳崖时似乎瞧见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萧司霆,可是这世上除了双生子,又岂会真的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莫非……

    季九歌收起了深思,慢条斯理地瞥了一眼面前伫立着的男子,自上而下地细细打量了一番,随即又迅速收回了视线。

    “哦,本宫竟不知你就是这般来谢恩的,擅闯长公主府可不是小罪。”

    季九歌冷冷一笑,落在萧司霆身上的视线变得愈发凌厉。

    云竹被季九歌周身翻飞的戾气给惊着了,何时长公主竟变得如此憎恶一个人了……

    “还有,本宫若是知道那人是你,本宫决计不会出手相救。”

    萧司霆谢恩的话还未说出口,竟瞧见季九歌一副如此厌恶他的模样,也不打算再继续纠缠下去。

    “臣并没有擅闯长公主府,臣只是对府门前的侍卫告知了来意,他们皆言长公主殿下下了命令不见萧姓之人,臣甚感困惑于是打算问清楚缘由罢了。”

    萧司霆如松竹一般站得笔直,眼神坚毅。

    空气寂静了一瞬,掺杂着萧司霆一声隐忍不住的轻咳,一丝血迹从他嘴角边溢出。

    男人虚弱地抬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眼眸微垂了垂,掩下了些许心思。

    “你为何自称是臣,该不会是你还在朝中领了职务,一介流民何以谎话连篇。”

    季九歌怀疑他的身份,对他的自称也是嗤之以鼻。

    “臣本就是在边关戍守的,已经离京数十载,但不知何故会身受重伤流落到了京城近郊的山脚下。”

    萧司霆又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嘴角边不断溢出鲜血来。

    季九歌见他不像是在说谎,又一副极为难受的隐忍模样,眉心疑虑渐深,莫不是重来一世,连他的身份都改变了?

    如果一个原本阴狠毒辣的人在这一世连身份都换了,是不是一切事情都会随着时空的转换而完全不一样了。

    季九歌默了默,她现下也不知该如何处置眼前的萧司霆了。

    毕竟上一世还有许多谜底未曾解开,萧司霆究竟伙同了谁一道设计陷害她,这其中又有谁参与其中,萧司霆是如何避开府中侍卫轻而易举将她劫至悬崖边的。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团缠绕在一起的乱麻,需要时间来一一解决。

    刺目的日光盘旋在男子的头顶,季九歌浑身一震,他那妖异的眸中瞳仁竟是浅蓝色的,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细碎的光芒。

    他真的是那个逼她跳下万丈深渊的萧司霆吗?

    瞧他那副模样好像失去了许多重要的记忆,他似乎只记得自己曾经戍守边关,距离离京已经数十载。

    季九歌在心中默默计算着他戍守边关的年纪,也不过是十来岁的样子,难不成他是随军而去的?

    府门口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若是此事传出去,唯恐会影响皇室中人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季九歌沉思了片刻只能命侍卫长将萧司霆搀扶进了府里再做打算。

    季九歌在前面走着,萧司霆一行人在后面跟随,抄手长廊下清风徐来,庭院中只余黄莺婉转的鸣啭。

    季九歌习惯性地撩起裙摆莲步轻移,艳阳下的她皮肤细润如温玉,红唇似蔷薇,鬓边两缕青丝随风轻柔舞动,平添了几分诱人的风情。

    萧司霆眼神有意无意地落在前方季九歌的身上,脑海中莫名闪现出一些模糊的画面。

    画面里常常会出现一位一袭红裙的妖娆女子,那女子的背影逐渐与眼前这位长公主的背影相重合。

    萧司霆使劲晃了晃脑袋,意图挥去脑海中那些不太真实的场景。

    不知何故,他蓦地心悸了一瞬,那种针扎一般的尖锐痛感分明是曾经感受过的,可是他一直戍守边关,怎会有这种莫名的情绪。

    季九歌将萧司霆一行人带到了府内的偏殿,随后她吩咐云竹去请了府医替萧司霆医治。

    她倒是想看看此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若是他还如上一世那般想方设法地讨好自己,想要除掉他也是轻而易举的,毕竟自己已有了防备之心。

    萧司霆被侍卫长扶着坐到了殿内的软榻之上,他眉峰微蹙了蹙,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烈痛感使得他难以忍受。

    “殿下,您何故如此厌弃臣?”

    萧司霆将心中盘旋已久的疑问给提了出来,他目光怔怔地望着季九歌,浅蓝色琉璃一般的眸子泛着奇异的色泽。

    季九歌缓缓走近,清月如华的容颜在男人眼前不断放大,萧司霆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袭来。

    她俯身弯腰靠近萧司霆,伸出白皙似葱根的纤纤细指挑起男人的下颚,清冷的眸子里眼波流转。

    “本宫为何会如此厌弃你,你以后自会知晓。”

    季九歌双瞳似九幽冥暗的深处,萧司霆整个人仿佛跌入了深渊之中不能自拔。

    季九歌倒不是卖关子,而是她也无法预料日后眼前这个男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好了,你先暂时在府里养伤,待到伤好后就离开吧。”

    季九歌留下这么一句就漠然离开了,她没有用利剑指着他的胸膛已是对他最大的容忍。

    萧司霆沉默地注视着女人离去的萧条背影,他总觉得眼前之人有种历尽沧桑的落寞之感。

    她为何如此厌恶自己,他们不过是第一次相遇。

    季九歌在府里缓和了好几日,她将自己在崖边经历的一切好好回想了一遍,她必须从一些细枝末节里找寻到重要的线索。

    那些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岂能逃之夭夭了,上一世的账就留着这一世好好清算吧。

    “云竹,唐婧雪近些时日都在做些什么?”

    云竹不知自家主子为何突然对唐家嫡女上了心,时不时就问问。

    云竹为了让自家主子能更多地了解到关于唐家大小姐的消息,她倒是从一些侍女那里听来一些传闻。

    “奴婢听闻户部正在筹划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选,唐小姐似乎在为选秀做准备。”

    季九歌冷嗤了一声,手中的书册随手扔在了一旁的软榻上。

    “她竟然还有这般攀高枝的心思,往日里倒是轻看她了。”

    云竹霎时一愣,这皇上选秀女一事自然是京城各大家族非常重视的,前朝后宫盘根错节,若想在朝堂之上立得更稳,朝中大臣谁不想将自家女儿送入宫中。

    一来若是被选上就有机会光耀门楣,二来自家女儿如果受到皇上宠爱,官场之路也走得顺畅些,岂不是一举两得之法。

    云竹将软榻之上的书册拾了起来,放置到了一旁的桌案上。

    “奴婢不知殿下为何突然对唐家大小姐如此上心了,莫不是她做了什么让殿下不痛快的事情?”

    云竹只能如此猜测,毕竟自家主子一般不与官家女子结交,这唐家大小姐究竟是哪里惹到自家主子了。

    “不痛快?何止是不痛快,说是要了本宫的命也不为过。”

    季九歌心里头憋着一股子气,说出来似觉畅快多了。

    云竹心中警铃大作,竟然有人对自家主子怀有不轨的心思,她为何半分也不知晓。

    “好了,你也别多想,本宫若是讨厌一个人也没那么多理由,不过是觉得她表里不一罢了,这种人瞧着膈应。”

    云竹“哦”了一声,原来那位唐家嫡女并未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来,她还以为自家主子在去慈光寺祈福途中被贼人偷袭了。

    “那若是唐家嫡女入了宫,岂不是要去膈应皇后娘娘?”

    “她也得有那本事,本宫岂会让她中选,她爹是户部侍郎,本宫定要命人查查唐侍郎是否有中饱私囊贪墨之嫌。”

    季九歌一想到唐婧雪发狠踩自己小腿的那一脚,心头的气就更加不顺了,来日她也要让那个贱人尝尝什么是蚀骨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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