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应松玄脸上还带着笑,手还握着飞廉停在半空中,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问了她一遍。

    银孤与他隔着一段距离,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开玩笑般地解释:“就是不喜欢了。”

    “为什么?”他的笑忽然变得僵硬,好像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恢复正常表情。

    银孤转身离开,轻飘飘地说:“没有为什么,就是时间久了,腻了,倦了,没感觉了——”

    “不要。”应松玄快步跟过去从身后抱住她,“不要骗我。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不肯原谅我?”

    “我没有骗你,你想想,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银孤想掰开环在她腰间的手,挣扎了几下没掰动。

    应松玄极力忽视心里的慌乱和不安,扫了一眼飞廉剑上的损伤,想到它被丢在万魔谷中许久,她也没有去捡回它,是真的不喜欢了吗?“好,你不喜欢飞廉了,我送你一把别的剑,好不好?你告诉我,现在你喜欢什么样的。”

    “不用了,你怎么会不明白呢?我不喜欢飞廉了,就是不喜欢你了。”她说得随意又轻松,像个天真又绝情的小姑娘,某一天忽然对一样东西厌倦了,对一个人没感觉了,就要头也不回地走开。

    应松玄双臂在她腰间收紧了一些,头埋在她的颈窝,带着一丝祈求问她:“分开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想过我吗?”

    银孤颈侧有些冷热交替的感觉,他说话时温热的呼吸,他落在她颈窝里的泪滴,每一样都在疯狂拉扯她的心,要她心软,要她心疼。可她却若无其事地摇摇头,冷冰冰地告诉他:“我没有喜欢过你,从前种种不得体的举动,只是被你身上的魔气误导,混淆了那种感情。”

    她感觉到腰间的手臂松了,贴紧她后背的心跳也移开了距离,他还在问:“你是认真的吗?”

    “我是认真的。”银孤撇开他的怀抱,大步朝魔宫方向走去。

    应松玄愣在原地站了许久,等到适应了鉴心咒带给他的剧痛,适应了无数执念在周身奔走涌动,才发现飞廉不知什么时候脱手掉在了地上。

    想起她初入师门,缠着他要学仙法,他送她这把剑时,她很开心,夸它很漂亮。也是在这把剑上,第一次带她御剑飞行,飞过苍岚山整片夜空,她被松鸢吓坏了还依赖地抱他。

    但是现在,她却说不喜欢飞廉了,也不喜欢他。她说从前种种行为,只是被魔气误导,这不可能。这是当年在净山穹炎洞中,他拒绝她的时候说过的话。如今从她口中听到,才知道自己当时有多么可笑,多么荒谬。

    她把这套说辞记得清清楚楚,无非是切身体会后知道这样最痛,才挑了伤人最深的话来推开他。

    若是真的不喜欢他,会把这种话记得这么清楚吗?他不会轻易被她骗过去,所以朝魔宫方向去找她。

    惶惶不安地走了好久,直至进了魔宫,到了她门前,望见她背对他靠在一个人怀里,那个人是魔族二公子青冥。

    “衍星宫掌门深夜到访,是想做什么?”青冥抬头不屑地望了他一眼,右手拂在银孤腰上,左手在轻轻拍她的肩膀。

    应松玄哪里料到会有这般场面,不自觉地握紧了飞廉,想问她是怎么回事,却觉得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

    “应掌门怎么还不走?还想留下来打扰我们的好事么?未免扫兴了些。”青冥伸手拢了拢银孤耳后的头发,指尖勾起几缕发丝,动作轻/佻、暧昧又亲昵,看上去十分熟练。

    “你初来魔宫不久,便与他如此亲近。原来你这般喜新厌旧吗?”应松玄压抑着心中怒火挤出一句话来。

    银孤慢悠悠转过身来,纠正他的说法:“我不是喜新厌旧,我一直很喜欢他。”

    应松玄无法理解什么叫“一直”,又听见她说:“你不相信?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是谁。”

    青冥揽着她的肩,另一只手臂带着衣袖挡住两人的脸,凑近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再放下手时,他换了一张脸,竟是裴隐。

    看见那张脸的瞬间,应松玄只觉得全身血液停止了流动,仅剩的半颗心都不会跳了。

    无数痛苦的回忆像潮水般涌来,要将他吞没。

    很久以前,她闯了祸被罚抄宫规,第二天他于心不忍,去玉阙峰找她,却看见她在手把手教她师兄写字。

    他闭关结束,赶上她比武大会,在台下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公然作弊。

    她去人间历练那段时间,日日夜夜与她师兄待在一起,晚上还住同一个房间。那段时间她都很少与他联系,好几次他想找她,总听见两个人嬉笑打闹。

    后来回了悉云峰,她瞒着他和师兄一起去北泽,穿着师兄的衣服回到门派,被同门说道也不解释。

    当时他气她不会说话,可如今看来,她不需要解释啊,她就是喜欢她师兄。

    后来越发明显。

    在厉州上元灯会的街头,她明明是趴在他背上,却告诉他喜欢师兄。

    从青霄门回苍岚山那个晚上,也是先去了玉阙峰找师兄。

    为了等师兄出关,可以在玉阙峰从早等到晚,还摘花送给他。

    去净山找灵泉的时候,他们那样亲近,甚至都看不见他的存在。

    这样的时候太多了,他不愿再想,回忆却呼啸而来。

    从净山回去之后,她当天就去了玉阙峰,他找了好几次,都不理他。

    后来在沃野仙会的宴会上,在各大门派面前,她亲口说喜欢师兄。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他竟然还心存侥幸,以为她说的不是真话。

    那天夜里那个吻,他以为他们是在那时互明心意。可是他一直刻意忽略了,当时她喊的人是“师兄”,根本不是他。

    后来大婚当日,牵着她去合籍大典的路上,她一步一停,频频回望。在合籍大典现场,她目光流转,一直在寻找。那天她都没有正眼看过他,而是一直在看别人。

    在观星崖上抱着受伤的师兄,她说的是什么?是后悔去衍星宫,后悔拜师。原来与他重逢是让她后悔的事,那一刻他简直无法呼吸。

    师兄“死”了,她当场便把他所有的教导和嘱咐都忘了,为师兄复活魔灵,变成魔尊,与他站到了对立的阵营。甚至在即将坠落观星崖的时候,她的最后一眼都不是留给他,而是望着师兄躺过的地方,望着师兄留下的血迹。

    孰轻孰重,孰近孰远,这还不够明白吗?她从来没有隐藏喜欢和心意,他却一直在自欺欺人。

    在蝶念山中找到她后,有一件事他之前不理解。她从昏睡中苏醒的时候,应该是看到他了,为什么还能丢下他,为什么要选择去魔宫?此刻他终于了悟,因为她师兄在魔宫啊,所以她根本顾不上管他。

    听到她改名换姓声称自己叫银孤的时候,他无法相信她连他们最初的联系都可以舍弃。现在他才明白,“若风”这两个字对她而言根本不重要,裴隐变成了青冥,所以叶若风才要变成银孤。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师兄同进同退。

    一切都那么明显了,他还不肯放弃,艰难地理顺一口气,一字一句问她:“你爱过我吗?”

    “没有。”银孤毫不犹豫地回答,为了让他相信,还补充了一句,“从头到尾,我爱的人都是师兄。”

    话音刚落,她明显感觉搭在她肩上那只手抽了一下,几乎同时,明晃晃的剑光一闪而过。

    “不要伤害他。”银孤反应极快,挡在青冥身前。

    应松玄手握飞廉剑,急匆匆停顿,只差几寸距离便刺到她身上,终于控制不了满腔怒气,朝她训斥道:“让开!”

    银孤站在原地不动,左手抓住了剑刃,“你要杀他,先杀了我吧。反正你这样对我,也不是第一次了。”

    鲜红的血液染上飞廉剑,看到血迹的一瞬间,应松玄倏然松手。银孤没抓稳那把剑,飞廉砸在地上“哐当”一声。它同时被两个人抛弃了,就像这两个人同时抛弃了对方。

    应松玄终于承认,无论是叶若风和裴隐,还是银孤和青冥,他们始终两情相悦,心有灵犀。

    一直以来,是他多余。

    无法再留在此处看一对佳人并肩而立,哪怕再多看一眼,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所以连飞廉也没有捡,他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凄凉又惨淡的夜色中。

    银孤望着远去的白衣,直到什么也看不到了,还忍住没有留下一滴眼泪。不知道为什么,除了铺天盖地的悲伤之外,她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是最后一面,好像从此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了。

    她极力撇开这个念头,只怕再多想一丝一毫,就会忍不住追上去找他。她绕开青冥想要回房,刚一转身,便被青冥喊住。

    他问:“你刚才说的,几分真几分假?”

    银孤回头悲伤地看着他:“你是寂陵的儿子,是银雪的徒弟,你那么聪明,还需要问我是真是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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