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孤脑子里乱作一团,睁眼对上他迷离的目光,怯生生地说了句:“我怕你。”

    趁他没反应过来,一把拨开他的手臂,起身跑出洞窟,离开了万魔谷。

    应松玄有些不解,怕他?怕他做什么?稍微冷静下来想想,连自己都觉得惊讶,他刚才是想做什么?还那样问她,可能是疯了。

    她走得匆忙,让他心里泛起一阵失落,不知该如何平息荡漾的余波。拖着虚弱的身子站起来,收拾了伏云尸/身,在离开万魔谷的路上捡到了飞廉剑。

    她这般慌张,连佩剑丢了都没发现?他再仔细一看,剑刃上有些细微的折损,落在这里应该有不少时日了。这样危险的地方,她不是第一次来了?

    银孤返回魔宫后,青冥正在她房间门口等着,脸色阴沉沉的,不知道等了多久。

    “伏云怎么会死?魔尊作何解释?”青冥气压低得吓人。

    “我不知道。”银孤开门想往里走,手腕被他紧紧抓住。

    “你不知道?他设计陷阱引诱你去万魔谷,你就真敢去?你连他都能杀死,你到底有多厉害?能隐藏这么久?”青冥扣住她的手腕逼问,忽略了她满脸病容。

    银孤只说:“放手。”

    他仍然拽着不放。

    “隐藏?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吗?”银孤凄楚地笑了一声,再次确认有些关系一旦破裂,就再也不能和好如初。

    青冥被她的反问刺中,从盛怒中冷静下来,才察觉手心里淌过一些冰凉湿滑的液体。乍然松手一看,她手腕上横着一条极深的伤口,被他一抓,鲜血直流,竟已不再是银白色?

    “你——”他万分错愕。

    “不要再来找我。”银孤“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回房以后,银孤怔怔望着手腕上的血迹,回想起万魔谷洞窟中最后的场面。

    师父用自己的血救她,告诉她喝醉酒之后的那个吻不是梦,然后亲了她,还问她那样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在告白吗?

    若是放在从前,她一定会心花怒放,忘乎所以地回应他。但今时今日,她只觉得怅然若失,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好像没有机会再接受再拥有了。

    银孤心乱如麻,过了好久,才听到房门一直“砰砰”作响。有人一直在敲门,她以为是青冥,冷斥好几声也赶不走,忍无可忍推门吼他:“你有完没完?”

    才发现门外没人,只有一只茶褐色的鹰。

    松鸢落到银孤肩上,低下头顶蹭她的脸,翅膀微微张开要她轻抚,一举一动都像在撒娇。

    “小可爱,你怎么这么黏人了?”银孤有些心酸,“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松鸢急切地点头,不复从前的冷漠与桀骜,又啄啄她的手。她才发现它嘴里衔着个东西,亮闪闪的,很眼熟,是灵晰镜的碎片。

    师父何时也把他那面灵晰镜弄碎了?是和她一样伤心的时候吗?

    “你是偷偷来的?”银孤问松鸢,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听懂,也不知道它费了多大的劲才找到这里。

    松鸢点头了。

    银孤:“他知不知道你偷了一块碎片?”

    松鸢迟疑了一下,然后摇头。

    银孤:“你不怕他发现之后教训你?”

    松鸢高傲地扭过头,分明就是在说不怕。没逞强多久,又缩回她肩上,讨好地瞅着她。

    “你要我帮你说话?”银孤深表遗憾,“可惜我帮不了你了。”

    松鸢见她不为所动,又轻轻戳了戳灵晰镜碎片,银孤才反应过来,对着碎片施了个简单的法术,看到了过往种种画面。

    从净山回衍星宫以后,她离开了悉云峰,师父去玉阙峰找过她好几次,还召集全体弟子开会,却又在会上发愣,是在等她吗?那段时间她在雪山秘境把自己裹成雪人,对外界的情况一概不知。

    沃野仙会那个晚上,他回房之后喝了好多酒,深更半夜还去找她,被她扑倒后温柔地亲了她。在她睡着以后,还安安静静抱了她很久,是不是舍不得放开她?

    她被开阳派囚禁在幽冥海牢那段时间,师父叫人取走她的灵晰镜,原来是为了证明她没有伤害严蕴。他那么高傲一个人,要让别人通过灵晰镜看见他和她整夜待在一起,还那样亲密,需要做多少心理建设啊?

    还是在瑶光岛,他竟然剖去半颗心代她受罚,也从来没有告诉她。她心里好痛,眼泪簌簌而下。

    然后是鉴心咒,他在公开场合泰然自若,独处时却痛苦不堪。他是这样承认了他的爱,可这样的方式对他太残忍。

    大婚当日下午,他有段时间失踪了,是去了吟风居、文渊阁和净月潭疯狂找她,可是最后也没有找到她。新婚之夜,他坐在床边为她摘头饰的时候,她的脸已经恢复原样了,所以他才亲她。

    然后是漫长的离别。

    他在白雪皑皑的悉云峰昏睡了许久,在文渊阁翻遍了每一本书,去旸谷深呆了好久只为找回避水珠,每年去上元灯会上重复他们从前做过的事,从未出席拜师大会,赶走了严弈,没有给她收任何一个师弟师妹……

    当她在蝶念山里学着放下一切的时候,他就这样孤苦伶仃地度过了五百多年。

    好不容易找到蝶念山,他不顾一切唤醒一睡不醒的她,还遭受执念反噬之痛,永远无法解脱。

    后来在魔宫中重逢,他带着避水珠去找她,可她却因为其他人送的半块玉佩和他大吵一架,还对他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他该有多伤心,才把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避水珠都捏碎了?

    最后是在青霄门,青霄真人告诫他不可以再折腾自己了,他到底把这些话都听到哪里去了?画面在他回到悉云峰后消失了,是不是永远不想让她发现,所以狠心把灵晰镜也捏碎了。

    银孤捧着灵晰镜碎片泪流满面,若是从前,她一定会马不停下飞奔回去找他。可是如今,除了心疼他的爱,除了为自己的行为后悔,她还能做什么呢?

    他是衍星宫掌门,是仙盟首领。而她是魔尊,魔灵的力量在一天天觉醒。迟早有一天,她会彻底被魔灵控制,他们注定会变成争锋相对,水火不容的敌人。难道还要他放弃一切来袒护自己吗?她不可能那样做的。

    方才在万魔谷中,面对他那样热切的眼神,她说怕他。怕他因为她身败名裂,怕他失去一切。她不可以做那样的罪人。

    世上最悲哀的事是,我终于知道了你的爱,我却要无情地摧毁它。我永远不可能放下,却也永远不可能得到了。

    银孤狠心做了这样的决定,擦干眼泪,想送走松鸢。可松鸢趴在她肩上,迟迟不愿意离开。它露出困惑的眼神,心里也许在想,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回去呢?

    “傻瓜,我不能回去找他,也不能陪着他,只有拜托你了。”银孤摸了摸松鸢的脑袋,想叫它以后不要再来了,心里却又指望着它再来通风报信,便没有说出口。

    松鸢好像听懂她的话,恋恋不舍地飞离了魔宫。

    银孤才又回想起万魔谷中各种细节,最后关头,伏云要挖她的心的时候,到底是什么东西保护了她。也和师父有关吗?

    她想在灵晰镜中寻找答案,翻了很久,看见人间初识那一年,叶砚离开厉州的前一晚,在她心里放了颗彩色棋子,应该就是它了。在悉云峰,他房间里的棋盘上,少了一颗彩色棋子,他曾经告诉她是送人了。那时她还有些不高兴,原来也是送给了她。

    当日下午,伏云身死的消息震惊仙魔两界。应松玄声称是自己杀了伏云,不是为了给衍星宫贴金,只是不想让外人发现魔尊身上的秘密。很快,青冥也认同了这个说法,他不能让魔族知道是魔尊杀死了伏云。

    仙门中有一个人不肯相信,便是青霄真人。

    他风尘仆仆赶去衍星宫,私下问应松玄:“你如今这身体状况,怎么可能杀死伏云?”

    应松玄没有正面回应,只搪塞道:“你这是不相信我的实力?”

    “那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青霄真人想走近查看,被他拦住。

    “没事,一点儿意外而已。”他用领口将它遮住。

    青霄真人忧心忡忡:“我只是提醒你,不要逞强,不可儿戏。”

    怎么算是儿戏呢?应松玄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这样坚定。

    送走青霄真人后,他带着飞廉剑去了魔宫。等了很久,叶若风迟迟不出来见她。

    夜色渐浓,终于相见的时刻,他把飞廉剑递给她,带着笑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可是她说:“你走吧,我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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