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楚贤于腊月初一回的宫,眼见便要腊八了。
按照惯例圣上以及众官臣皇子,需要一同赴野狩猎献祭。
上回闹剧过后几日,季禅渊同楚贤未再见面。
季禅渊是准皇婿,日常与圣上以及重官的关系维持相当耗费精力,自没多余的功夫去考虑同楚贤之间的种种。
他只当两人此次已然断彻底了。
很快便到了猎野之日。
皇城之外,骏马,弓矢具备。
兵聚候主。
楚贤鲜衣御马,服太阿之剑,携宝雕之弓,随于楚裴璋后侧。
季禅渊则随众皇子之后。
周侧兵士个个携刀持枪,脚伐规整,气势恢宏。
翠凤之旗于寒风之下飘摇,伴着灵鼍鼓所击之声,銮驾出城。
行至野场,各兵成队,部分负责扎营固寨。
余下兵将围圈而立,周广数百里。
猎场之内,楚裴璋,楚贤,楚淳,阿辽,正试马热身。
季禅渊静候于官臣之间。
半个时辰后,楚裴璋之箭刺得一鹿两兔。
楚贤次之,刺得一鹿一兔。
楚淳次于楚贤,击得两兔。
阿辽亦不错,正中一兔。
众人皆道皇上箭艺不凡,赞楚贤资赋亦不浅。
楚裴璋领着楚贤等人下马勘察所猎之物。
一面赞称楚贤道,“贤儿越发悍勇了啊。”
“仗父皇洪恩,才使儿臣之弓如有神助。”楚贤道。
楚贤之词于楚裴璋甚是受用,果见楚裴璋仰头笑了起来。
季禅渊正于不远处观望,见楚贤近楚裴璋说了什么,他听不清,片刻后楚裴璋便唤了季禅渊上前。
“朕听闻季禅渊马术不凡,且有匹千里宝马,何不趁此机会骑来于众臣们见识一番?”
季禅渊斜了一眼楚贤,知定是这厮的注意,也不好多言什么,得令便欲走。
“季将军。”楚贤叫停。
季禅渊定身候命,“替本王去停猎棚瞧瞧,若是瞧见了本王所射之鹿,只将鹿身之上的箭取出,带回于本王。”
楚裴璋于一侧笑道,“如何,贤儿怎连一支箭都舍不得了?”
楚贤笑道,“那父皇亲赏红羽之箭,只此寥寥数只,儿臣今日凭其亨通,自然不肯就此抛掷。”
“原是变着法问朕讨赏呢。”楚裴璋爽快笑道,“改日朕再赐你一副如何?”
楚贤颔首称谢,一旁的阿辽亦蠢蠢欲动道,“父皇,阿辽也恳请将箭寻回。”
楚裴璋抚了把阿辽的面颊,“你啊,跟着皇兄别的不见长进,偏生讨赏之话术,倒是会活学活用。”
如此,众人一同笑了,都言楚裴璋同皇子之情引人艳羡。
此处,季禅渊得令至停鹿匹之棚,只见两鹿并卧,一只颈部穿插一箭,一只头部中箭。
检猎之卒同季禅渊行礼,询其来意。
季禅渊便将楚贤之令告诸于他,那小卒听后恭敬的让出位置让季禅渊行入。
季禅渊来至鹿尸之侧,命小卒去取出红羽之箭,前去洗理。
候等之时,只听检猎之卒低声怯道,“怎会如此?”
见季禅渊回过身,他们便不敢多言了。
季禅渊问,“何事如此?”
两卒支吾半天说不出一准词,唯见二人有一眼没一眼的去瞟那两匹鹿尸。
季禅渊上前细查,“将军”两卒想拦却又不敢。
季禅渊指着一只的鹿腹,“此是已有身孕?”
两卒哆嗦着道是。
只见鹿颈穿插的,赫然正是楚裴璋所佩金雕之箭。
要知湍溯猎规曰,“有孕,过幼,携子之类皆不可射。”
此是先祖之规。
季禅渊如此才知楚贤之图。
转而对二位小卒说,“你们且先将鹿颈之箭取下,若是谁人透了半点风声,我便难保你二人之命了。”
二人慌忙跪地道是。
回围场之时,楚裴璋已经下马歇坐。
季禅渊弯弓插箭,牵马行至楚裴璋之前,“殿下,末将时下将马引来,供诸位助兴了。”
楚裴璋道好,“禅渊也且不要谦敛,大方同大家展演一番你的猎术。”
季禅渊道是,引马驱至围场之内,正巧撞见迎面而来的楚贤和楚淳。
季禅渊作揖问安。
楚淳面色不佳,楚贤倒是颇为自得,“将军可有兴致同我们切磋一番?”
“皇兄”楚淳正想借由推脱。
楚贤只当全然没察觉,自顾着笑道,“贤弟今日还未射中鹿匹吧?”
楚淳,“”
季禅渊笑道,“二殿下之箭射,末将方才有看见,同先前精进了不少,今日怕是鹿匹藏得太好了些,才叫二殿下无力可施。”
楚贤略过季禅渊一眼,轻一扬唇角,“现下阳头正暖,贤弟再寻寻许就能碰上也未可知。”
楚淳推辞不过,只得同楚贤季禅渊一同入围。
季禅渊于灌丛之中好找,终只碰上了一只野狐,拉弓引箭之时,便见那野狐已然倒地。
回头一看,楚淳适才收弓。
二人如此一望,“这当真是不巧了。”楚淳做难为姿态,“想是将军与本王同看上了这只野狐。”
“无妨。”季禅渊笑着摆手,“是二殿下眼疾手快,末将甘拜下风。”
而后一段时间之内,楚淳都跟于季禅渊不远之处。
季禅渊起先略有不耐,后转念一想,似也是一良机。
这可是楚淳自找的。
季禅渊想着便纵马于丛林深处探去。
楚淳亦不肯落后,紧随季禅渊而入。
功夫不负有心人,密林之间,两只成年鹿匹前后奔腾,季禅渊假意抬箭。
后头的楚淳加鞭而赶,先季禅渊一步将开弓放箭,直中鹿匹颈部。
天助我也,季禅渊心中暗道。
“季将军,快,别叫另一只跑了才是。”楚淳做焦急关切之态。
季禅渊耸肩道,“罢了,末将认输。”
楚淳占了上风,难掩得意之态,转又惺惺然来安慰季禅渊,“禅渊将军无需丧气,一会若是再遇见鹿匹,本王让诸与你便是。”
季禅渊称谢道,“二殿下宽宏,末将感激不尽。”
几人至午错才从围场而出。
楚淳急不可待的到楚裴璋面前讨赞。
楚裴璋听闻楚淳收获颇丰,已然超赶了自己,顿了顿,而后象征性的夸耀了一番。
季禅渊立于楚淳之侧,楚裴璋问,“季将军如何,可有收获?”
“只一两只野兔,再无更多。”季禅渊笑道,如此瞧来,当真是术业有专攻,末将之职便护殿下周全,如此殿下每年都可安享猎射之乐。”
季禅渊此话收到了楚裴璋心坎,即刻便命人赐赏。
楚淳至时才隐隐觉察到自己之行太过张扬。
许是常年屈居楚贤之下,他迫切希望攥紧任何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
不想一时使力过甚,将自己近乎偏激的胜负欲全然暴露。
一行人坐歇息片刻,检猎之卒报道,“皇上,所猎之物均已处理完毕。”
楚裴璋淡道,“祭烛供香也都齐备?”
小卒道周事齐全。
楚裴璋道,“起。”
“皇上只还有一事。”那小卒道。
楚裴璋让其言。
那小卒便将怀孕鹿匹被误射之事告诸楚裴璋。
众人脸色骤变。
今日总便只有楚裴璋,楚贤和楚淳击射中的三只鹿匹。
“哪一匹?”楚裴璋问。
那猎卒抬眼扫了一圈,不敢作答。
楚裴璋拍桌呵道,“耽误了祭祀时辰,惟你是问!”
那小卒急叩首道,“正是二殿下所刺中之鹿。”
楚淳登时一惊,“大胆!本王所射之鹿乃是成年雄鹿,如何可能怀有身孕。”
“那鹿颈部所中,正是二殿下之箭,小的不敢乱说啊。”
楚裴璋冷视楚淳一眼,哼声道,“是你便是你,朕早看你浮躁过头,见到只野物便一股脑想要射杀,如此怎可避免疏忽?”
楚淳仍执着于自己射杀的乃是公鹿之事,“季将军,你可以佐证,方才我们一同看见的那一对鹿,一只雄鹿一只雌鹿,我所射杀的那只分明有角!”
季禅渊表现的相当为难,“皇上,太子殿下和二殿下,你们所射皆是雌鹿,殿下忘了吗?”
楚淳自然不肯接受,“绝不可能,我所射的那只定是雄鹿!”
楚裴璋也已不耐,“不用再说!照你的意思,此鹿还得是朕或贤儿所杀?”
楚淳如此才勉强闭口。
楚贤赶忙劝慰,“父皇莫要动火,贤弟若执意不愿接受此事,父皇便当是儿臣误伤的那母鹿就好,今日乃腊八,先祖们都瞧着,理应和美恭顺才是。”
楚裴璋如此才勉强平气,一眼都不想再多瞧楚淳,令人将那怀孕之鹿葬了,余下所猎之物归置于盘器,酒饮备齐。
大家自然片刻不敢耽误,归聚参拜了起来。
祭礼毕,一行人动身回城。
掌灯之时,楚裴璋唤楚贤于宫内话谈。
“今日楚淳太过轻狂,半点没有皇子温良之气。”
楚贤并未跟着楚裴璋道楚淳的不是,“父皇如此忧心,儿臣看着心中属实不是滋味,儿臣定当紧加督促贤弟,切不可再使父皇平添忧思。”
楚裴璋凝视楚贤半日,抬手触拍其背,“我儿大了。”
说到此处,楚裴璋才想起,“前些时日朕见了郑国之君。”
楚贤笑容一滞。
“郑国公之女郑妙兰同你年纪相仿。”
“父皇”
“将军!”三更之时,权公公于季禅渊房门外唤到。
季禅渊迷糊的起身问何事,“太子殿下”
听到太子二字,季禅渊斯须之间醒了神,“太子殿下如何?”
“太子殿下被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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