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灼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收起了目光,酝酿了一下,随后站起身,头也不回道:“你有事就叫我,我在客厅。”说完,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剩下的话未曾言明,这无疑是对纪成川的煎熬。
他知道自己无法抵抗李灼的魅力,猝不及防的动了心,无奈现实给他敲了响亮的警钟,当他正要将那颗不安分的心藏起来时,李灼却又来亲自敲他的心门。
“咚咚”的声音连着脉搏,让他血液都跟着沸腾。
而越接近那过度美丽的事情,却越让纪成川感到了近乡情怯。
美丽往往带着锋利,华丽的皮囊下通常藏着最致命的利器,李灼的好来得突然又猛烈,让他无从招架。
都说缘不知所起,纪成川相信一见钟情,也在文学书上看到太多一眼万年的忠贞爱情,但常年学习理学的他,也相信万事皆有因果。一见钟情的前提是对外表的怦然心动,日久生情的背后是对彼此的相濡以沫。
纪成川不知道他的好到底从何而来,短暂的幸福会让人盲目,积压下来的问题却会像弹簧一样,在人清醒时成倍的突袭过来。
他也不知道躺了多久,一直瞪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直到天开始蒙蒙亮,外面沙沙的电视声都没有停过。
纪成川打算起来收拾一下,做点题,也好让自己赶紧从感性思维中抽离,重新唤醒理智。
家里是一室一厅的布置,卧室直连着客厅,他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客厅的窗帘还没有被拉开,窗外微弱的光亮不足以照进来,屋里依旧昏暗,只有电视机上投放出红红绿绿的光照着茶几,正在播放喜羊羊与灰太狼。
“老婆,我下次一定给你捉羊回来!……”
伴着灰太狼的台词,纪成川往前凑了凑,起初他还害怕见到李灼会尴尬,眼下彻底没了顾虑。那人正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身材高大,臂长腿也长,平时看起来赏心悦目,现在蜷缩在小沙发上就显得有些滑稽。手上还握着遥控器,耸拉在沙发边沿,眉头轻轻的磬,睡的不是很好。
纪成川就那么傻愣愣的蹲在沙发边上看了一会,他想,如果李灼不是李灼,没有那么好的外表那么好的家世,也就不会让他有那么多的顾虑,那他一定心甘情愿的沦陷在这深海里面。
可眼前的人太过耀眼,像在卢浮宫中展览的艺术品,哪怕碰一下都是亵渎,他更没有资本将‘它’买回家。
这样一个存在,如何让他不恐慌?
但当仔细看着他,又能深切体会到两人处在同一处空间里,距离被拉得极近,触手可及。那人俊朗的眉眼就展现在他面前,甚至那人说,他的心都在他身上,这是多么要命的诱惑啊。
如果不是喜欢,他不必做到这种地步吧?
纪成川深刻的知道,自己建立的城墙正在一点点的倒塌,短短两天,就让他从铜墙铁壁变成不堪一击。心里隐隐知道,只是差一个理由,一个契机吧,让他彻底放下芥蒂的理由。
毕竟有个人在你生病时彻夜照料,多么真诚啊。
纪成川悄悄地把电视关了,又去卧室拿了一张小毛毯,轻轻盖在李灼身上,将四个角都给他掖好,才放心回去。
回到卧室,坐在书桌前开始做题。
太阳爬升的速度很快,昼亮的天空彰示着新的一天的降临,纪成川打开窗帘,就着暖洋洋的阳光,伸了个懒腰,驱散了连续几天的病气,让他前所未有的轻松。
“哐当”一声巨响,硬生生打断了他舒服的懒腰。
纪成川脑子翁的一声,快速冲出卧室,看到客厅的场景后,脸上青红变幻,不知该笑还是不该笑,嘴角忍得颤动不停。
只见,李灼曲折一条腿郁闷的坐在地上,揉着寸头,烦躁的盯着沙发,可能纳闷自己为啥会掉下来。一个绝顶帅哥的安详睡颜,令人赏心悦目,而一个绝顶帅哥从沙发上滚下去,一身狼狈的被毛毯绑架一般裹在中间,喜剧效果就拉满了。
帅哥懊恼的看过来,满脸的戾气写满了对纪成川幸灾乐祸的控诉。
纪成川也不是个狠心的人,被他这一眼盯得也忘了昨天晚上的尴尬,小跑着过来,伸手就要把他拉起来:“没事吧?摔着了吗?”只是说话声音带着憋笑的颤抖。
李灼因为此事的确太具有戏剧性,就算厚脸皮惯了也红了一红。
他忽视了纪成川的手,僵着一张暴怒边缘的脸,自己扶着沙发站起来了,帅哥是不需要搀扶的。
纪成川悻悻的收回手:“卫生间有一次性的牙刷和毛巾,你都可以用。”
李灼没理他,冻着脸去了卫生间。
纪成川简单的做了早餐,巧妙的避开了李灼所有不喜欢的食物,吃完了饭,大少爷才慢悠悠的从卫生间里出来。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正拿着毛巾擦拭,身上还带着些微的潮气,以及扑面而来的纪成川的沐浴露味。
纪成川脸上有些发热。
“吃的什么?”
李灼心情好像好了些,脸上有了些表情,只是语气还有点硬邦邦的。
“粥。”
李灼听到这个字,眉头猝然皱在了一起,明摆着不满意。
纪成川补充道:“皮蛋瘦肉粥。”
“……我不吃皮蛋。”
失策了。
大少爷吃完了一个煎蛋,又喝了一杯牛奶,拽了点昨天带回来的面包。
“一会把药吃了,我昨天买回来的。”李灼说道。
纪成川早就注意到了桌子上多的一包药,上面还印着一家医院的logo,他不记得他家附近有这家医院,看样子昨天晚上李灼还特意开车出去买的。
“谢谢。”纪成川道。
他是真的打心里感激,昨天李灼的确带给了他无穷的暖意。
李灼只是抬起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去,只是从喉咙里慢慢的“嗯。”了一声。
纪成川不敢说话了。
他显然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生气,纪成川不知该如何开导他,毕竟他自己就是罪魁祸首,但什么都不做,又显得有点不负责任。
“……李总,你昨天”
“一会你要出去?”
纪成川被打断了话,也就没了再说下去的勇气“嗯。”
“去哪儿?”
“学校。”
“我送你。”
“……”纪成川觉得李灼和他妈有点像,刘栩是因为常年就任教导主任,养成了咄咄逼人的习惯,而李灼则是因为从小身居高位,形成了说一不二的性格,由此,两人说话总带着点命令的味道。
这种性格对别人可能会恼怒,唯独纪成川不会,他是早被磨出来的性子,软的一塌糊涂,就算像那天晚上有人打他嘴巴子,他都吐不出句狠话来。
这种性格说好听了,叫温柔,说难听了,就是怂。
纪成川坐在李灼的副驾驶,系上安全带后,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他的话真的不多。
李灼也似乎不想和他说话,纪成川通过后视镜,偷偷瞄了几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李灼的表情有些不耐烦,淡淡的像沉在最深处的礁石,看不真切。如此看来,连现在李灼的所作所为,都像是为了完成某种作业,不得已而为之。
他觉察到纪成川的视线,在红灯时,投来了一个关切的视线,纪成川心里咯噔一声。
但很快,纪成川就没心思思考这些了。
李灼本就长相优越,又开着豪车,还留着寸头,无论哪一样,放在涉世未深的校园里,都是拥有注目十秒礼遇的特殊存在。
纪成川也沾着他的光,获得了回头率百分百的体验劵,颇有狐假虎威的感受。
某位帅哥从小习惯了这样的注视,甚至还会在这种注视中,简单表达类似于‘你跟的有点近了。’‘你看了太久了。’‘谢谢你的喜欢。’之类,或高兴或警告的情绪。但纪成川不行,他是习惯了活在阴影处的人,乍一被摊开在群众的目光下,就让他浑身难受。
这种难受持续到进了办公室,才得到缓解。
“学长?!”张欣颖惊道:“你,你怎么?”
她的视线从纪成川和李灼身上来回转了一圈,手上的笔在地上滚了老远也无从察觉,反而像被更大的愁绪习上了心头。
丁琛替她捡回了笔:“学长,你好些了吗?”
纪成川觉得,丁琛不仅捡回的是笔,更是张欣颖的理智,但他还是瞬间明白了,张欣颖有话要讲,还是些不能放在台面上讲的话。
李灼无从察觉,他现在更烦一件事:“你们办公室没空调?”
他穿了西装三件套,在前几天的气温刚刚好,偏偏今天开始回温,一下攀升到了24度,这就有点不合适了。李灼心里本就烦躁,又闷又热的天气,更让他不痛快。
于是他脱下了西装外套,搭在左手上:“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办公室。
果不其然,在李灼出去之后,张欣颖如同被针扎了一样的从凳子上蹦了起来,火急火燎的把纪成川拽到了远离门口的地方,用眼神示意丁琛看着点,才敢小声的他道。
“学长,你怎么还敢跟他在一起啊?”
纪成川不明所以:“怎么了嘛?”
按理说,张欣颖应该对李灼充满崇拜才是,就算没了崇拜,也不该是这幅退避三舍的样子。
张欣颖吸了口气:“你不知道,李灼他是gay啊!”
纪成川猛地颤了一下。
张欣颖拽着他急切道:“怎么了嘛学长,你身体还不舒服吗?”
“没,你接着说。”
张欣颖被他话里的焦灼吓了一跳,说话变得有些畏缩:“其实,也和你没什么关系,学长你别害怕。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最近最好还是别和他走太近了吧。”
她斟酌道:“李灼家里一代单传,早就听说老李总为了他还特意积德行善,盖了好几栋学校。现在流言蜚语可多了,早晚传到老李总耳朵里,他能不管?到时候,跟李灼走得近的男的都得遭殃,我就是,就是担心你。”
纪成川冷汗直流,他并不在乎李灼家里会如何为难,更在乎另一件事。
“这个流言,是谁传出来的?”
“还不知道呢,消息灵通的说,学校已经介入了,正在查呢。”
纪成川从手腕就能感受到凌乱的心脏跳动,张欣颖再说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心慌到一定程度,会让人感到害怕。
他不知道李灼和多少人说过自己是gay的事情,但那天的样子,就像李灼只和他说过一样。他不敢想象,如果李灼知道,会如何怀疑他,到那时,两人的关系是否还能维持?就算是摒弃其他,只有朋友的关系,也再也难以维系。
可是他没做,他本就对八卦不感兴趣,更不会将李灼的秘密随口告诉别人,那这件事又会是谁说出去的呢?
张欣颖被吓坏了,纪成川的脸色极其难看,接近病态的苍白,血色褪的干干净净,她轻轻摇晃他的肩膀。
“学长,学长,你没事吧学长?”
声音大了些,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等纪成川再回过神,已经在一个人怀里了,抬头一看,是李灼有点烦闷又有些着急的神态,他看到自己看着他,气急败坏的低吼道:“你怎么回事?!身体不好今天还出门?想吓死谁吗?”
纪成川的心才稍微安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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