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成川点的清粥小菜对病人来说是温补,对身体健康的李灼却是没滋没味。
他只喝了一口,就放下勺子:“好淡。”
大少爷又举着筷子在桌子上转了一圈,实在无从下筷,索性没了胃口,托着下巴专心致志的看纪成川小口小口的往嘴里送白粥。
他低垂着脸恹恹的没什么精神,手臂一起一落木讷的机械性动作着,感受到来自对面的视线,慢悠悠的抬起了眼皮,投来一个疑问的视线。
李灼一脸吃不饱饭的委屈样。
纪成川:“……”
他叹了口气,拿过李灼的碗,起身进了厨房。
“不用再麻烦了吧?”话是这么说,语气却不是这个意思。李灼才不在乎到底是不是麻烦别人,他吃不上饭才是大事。
他正期待纪成川能做出什么大餐,结果白粥怎么端过去的,怎么被端回来。
这回换李灼无语。
纪成川声音有些羸弱:“加了糖。”又要开始发烧了。
今天反反复复的高烧,让纪成川对自己的身体初步了解,脑袋发昏,脸颊发烫,就是发烧的前兆。
他重新坐下,肚子里一阵一阵的犯恶心,即便是白粥他也吃不下了。
李灼半信半疑的重新喝了一口,果然白粥变得甜兮兮的,虽然味道还是很淡,但起码不会难以下咽。
“甜吗?用不用我再去加一点?”
李灼摇头:“不用。”
他低头喝了半碗,再抬起来,纪成川把一份青椒炒蛋推到了他面前,李灼挑了挑眉毛,有些意外。
说是青椒炒蛋已经不准确了,因为里面的青椒已经全被纪成川挑了出去,只剩下了黄色的炒蛋,在盘子里占据了中央的一小部分。李灼觉得纪成川也并非全无用处。
刚才纪成川不是没有注意到李灼索然无味的表情,他不仅注意到了,还发现李灼不吃青椒,不吃葱花,不吃姜。
大少爷从小被人伺候的舒舒服服,乍一没人伺候了,浑身透着不习惯。纪成川就有种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脱离了父母的溺爱,就变得焦躁,烦闷。
刘栩在学校业务繁忙,她放在初中部那几千名学生身上的心思,比放在纪成川身上的,不知多多少倍。纪成川无缘获得那样的溺爱,却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自己照顾别人。
当长期被人宠爱的人,出现在纪成川面前时,他竟不忍心让那个人体会自己的感受。
幸福的人还是永远活在幸福里吧。
纪成川又将其余菜的葱姜挑了出来,李灼才老神在在的开始正常吃饭。
两人本就才认识三天,如果不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本应该不相熟,现在也谈不上多熟。纪成川对李灼除了欣赏,真的无话可说。
生活的环境、接触的圈子天差地别,更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只有偶尔灌进来的穿堂风,发出呜呜的声音。
李灼最后喝了两碗饭,放下筷子,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纪成川将他伺候好了,他才想起是干什么来的,吃饱喝足,也愿意多给纪成川一点好脸色。
“吃药了吗?”
纪成川正在收拾碗筷,闻言一愣:“还没。”
李灼点了点头,他熟稔得像来到自己家,在茶几底下翻出了医药箱,找到退烧和感冒药,一一摆在纪成川面前:“你家这药效果都一般,一会我再下去给你买一些。你嗓子疼吗?需不需要消炎的?”
“不用不用,吃这些就可以。”
“可以?病不是拖着就能好的,先别说别的了,把药吃了。”
纪成川诚惶诚恐的就着李灼的杯子吃完了两片药。他更加摸不透李灼此行的目的,昨天晚上的事就这么掀过了吗?像他现在这样,显然是不记得了,可他还记得一清二楚。
李灼给纪成川倒水的同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仰起头喉结滚动间喝完了。
初尝心动的滋味后,就像在心中留下了一片焦土,无论任何事,都可能在焦土上踏过,即便极目远眺,它也宣扬着自己的存在感。纪成川此时就像食髓知味的人,他一边理性的告诉自己与李灼绝不可能,一边又克制不住的悸动。
偏偏李灼还不消停,他仔细端详了一下纪成川:“你脸色好像不大好?不会是又烧起来了吧?”
不等纪成川回答,李灼先行凑了过来。
纪成川警觉的往后一仰,却被他一手拦住了后脑勺,往前一送。
熟悉的动作,让纪成川不可控制的想到昨天晚上的吻,软绵的触感经久不散,他羞耻的低下头,不敢再与李灼对视,片刻后,微凉的触感碰上了纪成川的额头。
他反应迟钝般呆住了。
李灼用自己的额头碰上纪成川的,左右歪头试了试温度,才松开手,严肃道:“是还在烧,你那些药不行,先去屋里躺会,我下楼给你买药。”
纪成川根本来不及阻止,李灼就穿上外套到了门口,迈出去一步又退回来:“钥匙在?”
纪成川道:“门口鞋柜上。”
“好,去休息。”
最后一句话就像科学家给机器人植入的命令编码,即使李灼早已关上门离开,纪成川还是听话的站了起来,按照固有轨迹进了卧室,收拾好床铺,躺了进去。
全程他的脑子都是茫然的。
发烧的时候,总会适当的关闭人的部分理性开关,来自身体本能的不适,迫切的需要更多的关怀和温暖,感性就占据了巅峰。
躺在床上,入目漆白的天花板,耳边因为高烧造成的嗡嗡耳鸣声,让他仿佛隔绝在世界之外,只剩下自己这个晕乎乎的身体,和不停旋转的房子。
不知不觉,他就睡了过去。
睡的不是很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的热气,喉管发紧,眼皮沉重,好像跌进某些光怪陆离的梦,模糊的人影交错闪过,好像有人好几次碰自己的额头,随之而来的是凉凉的触感。
宛如烈焰遇到一片清泉,丝丝缕缕的透进他的身体,终于将他从梦里拖了出来,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卧室一片黑暗,窗帘大开,显然是入了夜。
纪成川反应了一会,身上是终于退了烧后的轻松,还有些汗湿的痕迹,头也不再重得抬不起来,难得正常人的舒适,只是额头上仿佛多了一块什么东西。
他想抬起手摸一摸,却发现右手被压住无法动弹。
床边传来动静“你醒了?”
纪成川脑子嗡的一声全乱了。
“李灼?!”他的声音还带着沙哑,显得有气无力。
李灼“嗯”了一声表示回答,伸出手扶上他的额头:“退烧了,饿了吗?起来吃点东西?”
黑暗中一切感官变得异常灵敏,李灼温柔又关切的嗓音,争先恐后的钻进纪成川的耳朵里。
灯倏地亮起来,纪成川下意识闭了闭眼。
李灼走了出去,没一会端了一碗粥回来。
纪成川诧异道:“你做的?”
李灼脸上写着‘自信’二字:“那当然。”
而当纪成川接过来喝的第一口,就笑了:“跟楼下早餐店的一个味儿。”
“……如果你真想吃我做的,下次我就做给你吃。”李灼笑道,当然只是随便说说,他双手不沾阳春水,下厨做饭更不可能。
纪成川还是没什么话和他讲,沉默着低头喝粥,只是这次的沉默,不同于第一次的拘谨,第二次的尴尬,改成了名为甜蜜的气氛,充斥其间。
闷头喝完了一碗饭,刚抬起头来,就被李灼塞进嘴里一勺子,甜腻腻的糖浆味迅速,占据了他的味蕾。
李灼觉得他吃惊的样子有点好玩:“刚才听你咳嗽两声,买的糖浆。”
“……”
等收拾完,李灼坐在床边,疲累的叹了口气,让纪成川心里特过意不去。
“你先回去休息吧,都照顾我一天了。”
李灼挑起一边眉毛,看过来:“你就这么让我回去?”
纪成川没明白他的意思。
李灼眼眸中夹杂着几分深情和惆怅,语气都变得低沉下来,若有所思道:“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纪成川的心蹦蹦得跳,他预感如果再让李灼说下去,场面不会那么好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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