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万里无云的日子,不过是几个时辰竟天色大变,乌云密布得让人喘不过气。
殿外狂风大作,呜咽声似狼嚎,狂风强劲地吹过枝叶,弄得飒飒作响。
银画想着寝殿的窗子不曾关紧,于是进了屋子,细细查看各个窗子,忽然间瞧见容柔嘉呆呆地盯着帘帐。
“殿下,不过两盏茶时间,您怎么就醒来了?”
容柔嘉撑起身子,转头看向银画,询问道:“还没查到靖安侯宋晏洲的消息吗?”
“已经查到了些。宋晏洲乃是前朝的靖安侯,与孝恭帝情同手足。后来二人到了年龄,靖安侯娶了商贾之女纪舒卿,而孝恭帝迎娶了英国公府嫡女高蓁。只是后来靖安侯出征羯国之时起了反叛之心,在青州被人诛杀。靖安侯府同其妻族所有人皆被处死,下场凄惨。”银画颇为可惜地说着。
她打小就崇拜英雄,靖安侯虽是常胜将军,可他起了反叛的贼心,实在是让她无法崇拜。
“可有找到靖安侯的画像?”
“还未。”银画答道。
“你也觉得宋晏洲真的会起兵反叛吗?”容柔嘉问。
“殿下,咱们的探子查来的消息向来不会有错。难道您有别的看法?”
“宋晏洲……他该是清风峻节,刚正不阿的。”容柔嘉眼前的银画在虚晃,她就像是浮在水面上,一串珍珠般大小的泪珠无声地落下。猛地,心上似刀割般的疼痛,五脏六腑移了位置,疼得她缩紧身子,似乎这样能缓解她心上的疼痛。
容柔嘉抬手去触摸脸颊,只觉得冰冷。
那是眼泪吗?她哭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容柔嘉脑海里满是这句话,她不断重复说道:“宋晏洲……他该是清风峻节,刚正不阿的。”
银画脑袋“嗡”地一响,快快地去查看容柔嘉的情况。“殿下!殿下!”
怎么突然成了这样,银画心里不明白。
依容柔嘉的性子,她是绝不轻易落泪的,怎么提到宋晏洲就徒然落了泪。
容柔嘉没有回她,就是无止地掉着眼泪,双眼空洞无神,三魂六魄似是被鬼魅抽走。
她忽然凝视窗外,那似乎是有人。
那人着银白仙鹤大氅,手里捧着几支艳丽秀美的红梅,花蕊上落着白雪,像是刚从雪地里折下的。
“夫人,可喜欢?”那人笑吟吟地问,眸光闪闪,似星辰灿烂。
他的脸……分明是萧明赫。
容柔嘉忽然拽紧银画的手,整个人都在颤抖,眼泪掉得更凶,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萧明赫……阿洲……”
银画转身循着容柔嘉的目光去看,那里并没有人。银画伸手轻轻摇容柔嘉的身子,可容柔嘉依旧是紧缩着,听不清她嘴里念叨着什么。
银画提起裙摆,冲出寝殿,大声喊着:“张思!快去请太医!快啊!”
待到她重回寝殿时,容柔嘉已经没了□□声,昏厥了过去。
殿外的天似是被人捅破了一个窟窿,大雨滂沱,迷茫了人间,道道雷电劈下,整个太光殿被笼罩在黑暗之中。
银画急得眼泪唰唰直掉,午睡前都还好好的,怎么醒来就成了这样。
“殿下……你到底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她。
正在银画准备出去查看时,张思就带着太医回了太光殿。
太医一进寝殿便看到让容柔嘉惨白的脸色,面上还有几道明显的泪痕。他心里打起响鼓,忙地上前去搭脉,生怕晚了。
太医摸脉摸了许久,一会摇头一会皱眉,看得银画心里捉急,若是她懂医术她早就去摸脉了。
终于,太医收回了手,跪在地上思量了许久,“殿下突发昏厥,从脉象上看只是身心俱疲,不该至昏厥的地步。银画姑娘,殿下一个月内可曾服过什么药方子?”
药方子……银画猛地睁大双眼,似是想起什么。
“有!殿下在清泽之时头痛如劈,曾服过当地大夫开的安神药,服下药后已然痊愈,便不再用药了。那药方让太医看过,并没有什么问题。”
话毕之时,张思已经写好药方,将它递给了太医。
太医接过方子,也不曾发现什么问题。他皱着眉头,不思其解地说着:“这药方是个好方子,就连太医院的太医也不曾会想到这般开药。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银画身子一软,无力地依靠在张思身上,这才能勉强站稳。药方没问题,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午膳也让人试吃过,不曾发现什么问题,近来也没有服过什么药。
张思眸光凌厉,威胁般地朝着太医说道:“赵太医,此事不可宣扬。殿下的脉案绝不能写殿下昏厥,我记得你的孙子近来在准备科举,你自己好好掂量。”
赵太医心里一惊,颤颤巍巍地答道:“是。”
他不能拿他孙子的前程当儿戏,张思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若他真写了昏厥等字眼,他孙子就不可能会有任何出头之日。
张思是长公主的人,他若是想让人死,也能找出千百个理由。
太医走后,银画强撑着身子走去床榻,颤着手将容柔嘉身上的锦被盖好,见到容柔嘉惨白如纸的脸庞,银画觉得心里被人死死地捏住了一般。
“殿下……”
……
张思出了皇宫,暗中去了丞相府。
丞相府的下人见过他,是以引着他去了竹居。
下人引着他走到垂花门便停下,恭敬地道:“大人,殿下身边的张思大人求见。”
说完竹居的大门被瑞鹤推开,张思快步走进。
竹居之内除了瑞鹤,就是傅修林。
还有一个他意想不到之人,那人是苏宁。
“见过丞相,见过将军。”张思做礼。
能出现在竹居之内的人必然是傅修林的人,所以苏宁也是他的人。于是张思便不再顾忌,说道:“大人,殿下午睡醒后突发昏厥,至今未醒,太医也查不出是何缘故。”
傅修林端着茶杯的手不可察觉地一顿,清隽面容上平淡如水,“突发昏厥?竟连太医也查不出缘故……”
张铎没那个能力将人安插进太光殿,吃食上自然是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他又说道:“张思,暗中多派些人守在太光殿,明面上不做其他。太光殿里的一切吃食用度必须严格把守,殿下昏厥之事亦是不可外传,违令者杀。我会寻医术更高超的大夫为殿下诊治,若是殿下醒了一定要通知我。”
容柔嘉昏厥之事一旦被他人知晓,只会引得张铎更加肆无忌惮,甚至会试图往太光殿里安插探子,而西秦也必然会有更多的动作。
张思领命。如今能拿主意的只有傅修林,傅修林怎么说,他便怎么做。
待到张思走后,傅修林为苏宁面前的茶杯添上热茶,滚滚热茶冒出袅袅轻烟,茶香四溢。
“苏将军,吩咐安插在张铎身边的人,可以开始了。”
苏宁道:“是。近来张铎那边拉拢我的心思更盛,我会假意答应他,借机打探消息。”
傅修林一笑,她竟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张铎那边有了钱又有了权,只差兵了。若是能纳你入他的队伍,他们必然会加速下一个阴谋。苏将军,张铎老谋深算,你还需提高警惕。”
“多谢丞相好意。”苏宁眸色一变,低声说道:“丞相先前答应下官的事,不知可还记得?”
“今日邀你前来,为的便是这事。看看吧”傅修林从广袖中抽出一封信递给她。
苏宁拆开信,浑身血液如冰冻,股股寒意从脚底漫延至头脑,一时间竟无法动弹。
弹劾白峰的是御史大夫胡瀚天,胡瀚天年事已高,告老还乡之后没多久便离世。
那封弹劾的奏折是胡瀚天上书的最后一封。
傅修林的人查到,胡瀚天并非是因为年事已高而自然死亡,而是因为有人安插细作在胡府,之后细作在胡瀚天的吃食上下了毒。为的就是防止胡瀚天告密,死人才不会说话。
胡瀚天的家人不曾察觉到什么,以为他真是自然而死,万是没想到他竟是被毒死。
苏宁双目通红,晶莹的泪珠在眼眶打转,深深吸了口气。“阴谋……全是阴谋!为了权力不择手段,我父亲、胡瀚天还有更多的人,都成了这场权力争夺的牺牲品。”
她继而冷冷地说道:“杀害胡瀚天之人才是真正污蔑我父亲的人。”
“我会替你继续查下去,直到查出幕后主使,还白大人一个清白,还你们白家清白。”傅修林说道。
白峰是先帝时期的状元,本该仕途坦荡,奈何因其直言不讳,得罪了京中世家大族,一路贬谪,最后官至四品,外放洛城。
傅修林惜才,不愿天下有志之士受到冤屈,更何况白徽娴成了他的人,他更要还白峰一个清白。
若是在被其他人查出苏宁的真实身份之前,无法还白峰一个清白,相当于被人捏住了三寸,苏宁这颗好子就必须得弃。
没有人愿意成为被抛弃的那个,苏宁必须得留下。他也必须护好苏宁,否则他只能杀了她。
不能为他所用,留着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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