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书房里,细细点点的微光洒入屋内,袅袅虚烟溢得屋子沉香无穷,书案之上摆着堪舆图。

    萧明赫执白玉狼毫,在堪舆图上留下苍劲有力的笔迹,那是幽王的封地幽州。

    封齐垂首而立于萧明赫身旁。

    “王爷,幽州背靠匈奴,若是匈奴二王子暗中借幽王五万兵马,加之幽王封地七万,那便是十二万,这可不是小数目。”封齐说道。

    萧明赫停笔,节骨分明的手指指向匈奴,继而说道:“呼延觉没这么多兵马,即便有,他也不敢全借给幽王。幽王至少要留三万兵马在幽州,那他手里真正能用的兵马不过六万。”

    幽王必然会将七万兵马留三万驻守幽州,后院若是起火,于前院来说不是件好事。

    他眸色一沉,看向天京,“天京明面上的驻军只有四万,若是加上晋北军中三万人的破风营,足以抵挡幽王大军。”

    即便没有破风营,以四万敌六万,对萧明赫来说也绝非难事。他曾带领三千精兵同陈国两万大军在戈壁上鏖战,又何惧幽王那六万军马。

    萧明赫身后的偌大的红木书架,他伸手转动架上的双耳瓶,“咔哒”一声,书架的另一旁竟是升起一个暗格。

    他打开暗格,取出匣子中的黑玉山水方牌,那方牌漆黑如墨,独富韵致而又有着一丝灵秀之气。

    “这是能调动晋北军十二营的凭证,你拿着它回到赣州,调动破风营。记住,必须暗中调动破风营,进京之时也必须绕开幽王的耳目,绝不能打草惊蛇。”他说道。

    他又说道:“幽王若想悄无声息地进入京城范围,他们定不会走正常道。湖州太守是幽王的人,所以他们极有可能会绕道湖州,若从湖州走,那就要从京城西郊进入京城。破风营就安排在东郊吧。”

    封齐接过方牌,细细看那方牌上有箭矢击中的锐利痕迹。他忽然想到与陈国那一战,便是这方牌替萧明赫挡下了那致命一击。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方牌,封齐心想,方牌黑如纯漆,可灵秀之气却让人觉得似是女子佩戴之物,何故会在王爷手中,但他也不敢多问。

    “属下领命。”

    “薛敬是幽王的岳丈,李家是薛敬夫人的娘家,此二府必然会与幽王里应外合。本王既然默许他们成为四大家族之二,那也能扶持起新的两大家族。”

    封齐顿时明白了萧明赫的言外之意。

    幽王十日之内必然出兵,而他们就要在这十日之内暗中拿下薛李两家,少了这两个内应,就看幽王此番如何行事了。

    当年萧明赫默许京中出现四大家族,为的就是让他们相互制衡。既然这两家想要单飞,那他也能扶持起新的“薛李两家”,重新操控天京的世家大族。

    但凡能在京中有声望的家族,无不想成为四大家族之一。薛李两家倒下,便会有着不少的家族为此争破头脑。

    他又何愁找不到新的“薛李两家”。

    “既然找出了他们那么多的罪证,不派上用场岂不是可惜?”萧明赫冷声道。

    “是。属下明白了。”

    “去吧。”

    ……

    此时薛府书房里,薛敬同李庆远对立而坐。

    薛敬如今已过了不惑之年,蓄着胡子,两鬓微白。

    “庆远弟,王爷来信,他们于六日后起兵,从幽州秘密进攻天京。你看我们该如何助幽王一把?”薛敬说道。

    李庆远答道:“王爷最大的敌人不是陛下,而是摄政王。摄政王此人在朝堂上独揽大权,一声令下,八方号应。幽王大军是秘密进京,即便摄政王手里的晋北军骁勇善战,届时他也来不及调动。王爷此番进京打的是清君侧的名号,我们只需在这六日内暗中宣扬摄政王欲篡位,引得陛下忌惮。一旦遭到忌惮,摄政王手中的权力就会被削减剥夺,他便不再是劲敌。”

    天下之主,最忌讳有人功高盖主和大权旁落。

    薛敬了然一笑,心头顿悟。只要他们借此大肆宣扬,不怕陛下不信。朝中想拉摄政王下马的人不少,届时个个都能参他一本,还怕他不下马?

    往往是亲近之人下手最狠,皇家更甚。

    薛敬笑着说:“庆远弟足智多谋,届时幽王,不,该说是“陛下”,定会重用于你。”

    “哈哈哈哈哈……不敢当,还得请“国丈”多多提携才是。”李庆远答道。

    薛敬的嫡女薛荣玉是幽王正妃,待到幽王称帝,薛荣玉必然是皇后,而薛敬便是皇帝的岳丈。

    虽说薛敬是李庆远的亲姐夫,若是能哄得薛敬开心,于他日后的仕途更为有利。

    薛敬显然很受用,飘飘然的想象自己的女儿成了皇后,他们薛家便能在京中一家独大,而他是皇帝的岳丈,这日后可真是美。

    很快,隐隐有流言传出,摄政王萧明赫暗中操练晋北军,勾结匈奴,欲图颠覆天启皇朝,篡位为皇。

    百姓议论纷纷,皆不知这谣言从何传起。

    “我信摄政王,他的功绩谁能不知,谁能不晓……”

    “摄政王手握重兵,若是想反叛,只怕是天启战火纷飞……”

    “我之前就觉得摄政王隐隐有篡位的迹象,果不其然……”

    高楼之上,飞檐画角,有人静静地看着下方,百姓的各种议论声皆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街道上,路人车马,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喧若闹市。

    “王爷,这谣言必然是薛李两家人散布的。”封齐的脸上溢着怒气,若是能喷火,他早就把这高楼给烧了。

    真是,恶人总是能无所不用其极。

    萧明赫冷哼,面上平静如水,只是那一双眼眸微露冷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王问心无愧。他们既然耍阴招,我们又何必留情面。”

    他说得漫不经心,可那冲天的威严让人不寒而栗,若不是封齐从小就在萧明赫身边,只怕现在已经是跪趴在地上。

    “对!既然喜欢耍阴招,那我们就不能让他好过!本想着给他们留活路,看来不必了!让阎王爷来收拾他们!”封齐恨恨地说。

    原只是想将他们扯下四大家族的位置,此时看来必须让他们付出更大的代价。他们现在能用这些下三滥的招数,日后还指不定整出什么幺蛾子。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对了,王爷。探子来报,说是已经查到了关靖安侯的消息。靖安侯宋晏洲是大虞中都望族宋家的嫡长子,自小与孝恭帝陆奕启是好友,后来靖安侯娶了夫人,也就是商贾之女纪舒卿。但孝恭帝似乎倾心纪舒卿,奈何最终娶了英国公嫡女高蓁。一说靖安侯之死是因为孝恭帝欲夺其兵权和……和靖安侯夫人,毒杀了靖安侯。一说是靖安侯真起了谋逆之心,孝恭帝才不得已杀了他。”

    不知萧明赫在想什么,愁眉紧锁,眸色阴沉。

    “毒杀一说是谁说的?”

    他在梦里曾梦见宋晏洲的死状,分明是中毒而死。如今又有毒杀一说,他不得不多问。

    “是大周广济寺的明光大师,当年被孝恭帝做成人彘的明空大师便是他们寺里的。广济寺所在的雍州便是当年的青州,正是靖安侯被诛杀之地。”

    萧明赫想起那个梦境,年轻的将军死前还有不甘和冤屈,他死后在史官的笔下成了逆贼,成了众人唾弃的对象。

    半晌他才道:“待幽王一事处理好了,本王要亲自去一趟雍州。”

    心里有一股强烈的欲望告诉他,一定要去雍州,或许明光大师知道当年的真相。

    若靖安侯真是因孝恭帝嫉妒之心而死,他会为他正名。

    一代枭雄,不该被万人唾弃。

    第二日,萧明赫一身玄色蟒袍立大殿之下,无言之间亦是散发着让人臣服的威严,他的身后的文武百官。

    龙椅之上是年仅九岁的萧睿,他抬眼看向大殿之下萧明赫,他知这几日京中流言四起,百官弹劾萧明赫的人不在少数。

    可萧明赫是他的皇叔,是先帝临终前钦点的摄政王。萧睿回想起那日,先帝将他抱在怀里,弱气地叮嘱他:“这天下之人,你可以谁都不信,但是不能不信你的皇叔。你皇叔年少征战,为天启收复了十九州,就连父皇的皇位也都是他让出来的。天下之人谁皆有可能反叛,唯有他不可能。”

    萧睿陷入沉思,久久没有开口。

    突地,有人出声。

    “陛下,臣有本奏。近来民间流言四起,皆说摄政王暴虐征战,同匈奴勾结,恐其有谋逆之心。”薛敬持玉笏,一脸痛心地说道。

    到底是真痛心摄政王被流言中伤,还是假的,朝中众人心里皆已有数。

    萧明赫闻言,神色不曾发生任何变化,似是薛敬不是在说他。

    有大臣欲上前附和,可萧睿抢先他一步。

    萧睿极小地嗤笑一声,仿佛薛敬在说笑话。

    “摄政王年少征战,为我天启收复北部十九州,论功绩有谁比得上他?常山瘟疫一事,摄政王亲自赶赴疫区,尔等却推推阻阻,没人敢去常山。摄政王之心天地可鉴,要朕说,满朝文武比不上摄政王一人!朕已下令,彻查流言一事,绝不轻饶幕后主使。”

    他萧明赫是年少将军,死在清霜下的亡魂不计其数,他的命都是从战场上捡来的。

    先帝驾崩,是萧明赫极力稳定天启摇摇欲坠的江山,倾尽全力辅佐萧睿。

    手里是几十万的晋北军,若是要反叛,整个九州大陆都将匍匐在他脚下,俯首称臣。

    薛敬脸色一变,持玉笏的手不禁微颤,事情发展不该是这样,陛下该夺去摄政王的大权,囚他于王府。

    皇家之人应该都是多猜忌,怎么到了陛下这边就变了呢。

    萧明赫转身,如利刃般尖锐刺骨的眼神瞥了眼薛敬,看得薛敬心里直打鼓。

    “前年汴州的赈灾银。”

    “天京的科举舞弊。”

    “荣将军之死。”

    “不知薛大人和李大人,你们可记得。”

    萧明赫说的得极慢,却给人极重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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