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华居。
容柔嘉这几日来夜夜多梦,醒来全身皆是冷汗。
她放下手中的折子,轻轻的捏了捏太阳穴,试图缓解阵阵的头疼。
容柔嘉眉间有几分阴戾,这夜里多梦已经让她睡得不晚安,白日里又头疼万分,这几日容柔嘉只觉得烦躁的很。
银画轻轻敲门,身后跟进来的是李大夫。
“李大夫,殿下这几日夜里多梦,亦是头疼得很。”银画说。
李大夫听后上前,从药箱里取了张丝帕搭在容柔嘉手上后,这才开始为她诊脉。
“殿下脉小弦滑,面白唇淡,乃是艰眠多梦之症。白日里头疼,皆是因为夜里难眠,未得休息所致。稍后草民会为殿下开几服药,能为殿下缓解病情。殿下喝上一日,应是能缓解。”
容柔嘉颔首,只希望李大夫的药能有效。这般情况,已经严重影响到她处理公务。
银画引着李大夫退出日华居,屋内只剩下容柔嘉一人。
这几日来,她梦里皆是那女子自刎的画面,铺天盖地的红。醒来便是阵阵心疼,仿佛心被人掐住了一样。
思及此,容柔嘉只觉得头更疼了些。
容柔嘉重重叹了口气,心里的烦躁又多了几分。
晌午,银画将午膳和药一起端来日华居。
容柔嘉草草吃了几口,便端起那药一股脑的喝下去。
银画瞪大了眼看着她,什么时候殿下喝起那苦口之药竟如此顺利,都不用来两颗蜜饯回个味,她心道。
如今容柔嘉哪里有心思去想来上两颗蜜饯,她只想喝下这药,能快快好起来。
容柔嘉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银画,这几日太守在作何?可有做些大动作。”
银画挑眉,揶揄道:“殿下前几日才恶狠狠的告诫过太守,太守哪敢不听殿下的话?这几日,太守只去广书阁取了几本书,不曾有过什么大动作。”
容柔嘉听后,回想她那日说话的语气。
当真是恶狠狠的吗?她心道。
张思进了屋,手里揣着什么,直到他走到容柔嘉身边才看清,那是密折。
容柔嘉一顿,接过张思的密折。
她翻开密折,细细读去,一脸的凝重。
容柔嘉合上密折,张思和银画定定的看着他,银画大胆的伸出手取走密折,同张思一起看了起来。
银画说道:“殿下,这……”
容柔嘉脸色骤变,眉宇间浮上了层寒霜,令人不寒而栗。
“周将军近来深查瘟疫来源,在瘟疫爆发前,曾有一支流民队伍进入边城,竟无人知晓他们来自何处,像是天降一般。此后,清泽和常山便爆发了瘟疫,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边城是清泽的一个小城,临近常山和清泽主城。
自他们来后,清泽和常山便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这瘟疫源头必然是这支流民队伍。
“殿下,您觉得这支流民队伍来自何处?”张思问。
容柔嘉沉思良久,“爆发瘟疫的原因一般有二。一是夏季旱涝,冬季奇寒,天灾流行,百姓伤亡惨重。二是战争频发,战役之后尸横遍野,极容易造成瘟疫。”
张思喃喃道,“天灾……战争……”,他猛的睁大眼,如同雷轰电掣一般。“殿下,西秦……是西秦!从前年开始,西秦便不曾下过半滴甘霖,河水干涸,土地贫瘠,庄稼歉收,百姓食不果腹,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
容柔嘉听完拧了拧眉心,头仿佛要炸裂了。
西秦乃是大周的附属国,她也曾下旨派人到西秦去协助,传授百姓农耕之术,不应该会成了这副模样,竟然易子而食。
西秦的国君竟也不曾上报,若是上报,她便会派出更多的农官,援助西秦。
“西秦……张思,近来盯紧西秦国君的动作,有何不妥之处必定要上报于我。”
风雨欲来,她还得提前为自己打造一把好伞。
……
封齐连夜从常山赶往清泽,于正午抵达清泽。
萧明赫危坐在书案旁,等着封齐的到来。
门被轻轻的推开,封齐一身黑衣凛人,快步走向书案。
“王爷,属下收到密折后连夜赶来,出发前已经将常山之事料理妥当,新任太守也已经就职。”
萧明赫放下手中的书,看着一身风尘的封齐,说道:“可查出了瘟疫源头?”
“属下已经查出此次常山的瘟疫便是清泽传来的。曾有一支不知来自何方的流民队伍进入边城,而周格无作为,放任流民四处乱窜,以至于瘟疫扩散至常山。”
萧明赫剑眉微蹙,一股不安涌上心头,仿佛有个巨大的阴谋正等着他。
封齐继续说:“据可靠情报,这支队伍极有可能来自西秦。”
西秦……那是一个面积不大,百姓却多的国家。
萧明赫说:“西秦的目的只怕是不简单。它是大周的附属国,先前旱涝之时,已经上书请求大周援助了。本该感激大周,却有支流民队伍凭空出现,随后清泽便爆发了瘟疫。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要扩大国土,推翻大周而独立。”
西秦面积小,想要推翻大周而独立,只怕是难上加难。若是大周瘟疫肆虐,民不聊生,大周便由内溃败,对外自然无暇顾及。西秦便可联合其他大周的附属国,群起而攻之,瓜分大周。
若真是如此,或是几月,又或是几年后,这大陆必将战火纷飞。
“殿下……西秦这是想挑起战争。大周内忧之时,何来的力量去对抗几国联合军队。”
萧明赫嗤笑,西秦这算盘打的真是好。既能独立,又能扩大国土,一石二鸟之计。
他低声自语:“届时,她该如何?”
萧明赫的声音虽低,然封齐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好,自然听到了他口中的话。
只是他不明白,“她”又是何人。
封齐说:“王爷,属下已经查到了芳华宫。”
萧明赫眼眸微抬,心里的不安散去,有些期待的看着封齐。
“芳华宫,此殿是前朝孝恭帝在位时的一座宫殿。芳华宫的牌匾是孝恭帝亲自题写,但宫册中并无这座宫殿,像是被人刻意销毁。其余的尚未查到。”
被人刻意销毁,一座连牌匾都是皇帝亲自题写的宫殿,竟会被人在宫册上刻意抹去。
“继续查,还有去查一查昌安年间的靖安侯和他的妻子。”
封齐领命。
……
一所空旷的院子里,男人负着手,身后跪着一个黑衣男子。那男子戴着赤金面具,一双狭长的眼眸中尽是狠厉之色,一柄银色软剑缠在他腰间。
男子的声音嘶哑低沉,像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
“主子,李水歌从太守府出来不久便被我们的人抓住。从他口中得知,太守府里的那位近日来夜里多梦,头疼欲裂。请他去医诊,为那位治疗多梦之症。”
男人的身材高大,一头墨发仅用一根金色发带绑着,慵懒顿现,身上尽是孤绝破碎之感。
“多梦……头疼……她是大计之中最重要的一环,如今还不是她死的时候。”男人转动拇指上的翠玉扳指,面露阴鸷,杀气腾涌而出。“她的梦里可有梦到过自己死时的场景?哈哈哈哈哈……”
面具男子头更低了些,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又不得不开口。
“主子,还有一事。陛下已经在暗中收集兵马,已经凑足十万大军。北魏那边也已经在暗中招兵买马,盛京暂时没有得到任何风声。”
男人颔首,转身面对着面具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双眼眸如蛇蝎,薄唇红的妖艳,鬓边垂着的发丝显得他越发慵懒淡漠。
“那位常山太守的身份可查明白了?”
面具男子回他,“还未。那太守的身份藏的极深,我们动用了整个细作网也只查到了他名为谢煜,常山瘟疫爆发之时便已到任就职。随后,他便收到那位的求助,赶来了清泽。”
男人阴沉的脸突然蹦出一丝微笑,“谢煜,只愿你们是真的尽心去查了,而不是查了个名字就来敷衍我。否则……”
面具男双腿一软,整个人几乎要伏在地上。
“属下不敢欺瞒主子,真就是只查到了一个名字。属下还会继续查这个谢煜,同时盯紧太守府那位的一举一动的。”
男子闻言这才神情有所缓和,“太守府里那位只需要你们盯紧即可,何时动手,听我吩咐。”男人抬头望向远处,那是西北方向。“我的大计不能失败,所以那只能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所有的绊脚石都不得好下场,哈哈哈哈……”
谁敢挡着他,那么他就会送他一程。
面具男身子在哆嗦,额头上的汗珠沿着脸颊滴下。“我等愿为主子的大计而牺牲。为西秦而死!”
他不想现在就被身前的这个男人杀死,死在他手里简直是折磨,他宁愿死在战场上,那也能捞得个好名声。
面具男子只觉得面前的男子就像是从地狱里的恶鬼,上辈子不得好死,转世化作这般邪魔之人。
有风来,院子里的那风还夹带着阵阵药香,那药香同男人身上的味道相差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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