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
朝中已经收到了清泽的飞鸽传书,正在商讨清泽新任太守的人选。
清泽与常山交界,便是大周与天启的交界线。清泽左靠大周的附属国西秦,地理位置重要。且清泽是大周人口最多的一个郡县,虽说每年地方所缴纳的税收不是大周最多的,但清泽的意义极为重要。
若是清泽的百姓无视朝廷,拥立清泽太守与朝廷对抗,那是危险丛生。再者,若是清泽与西秦联手,大周将会战火四起。
一战,无法避免。届时,各国群起而攻之,大周的天便要被捅穿半边。
所以,必须从朝廷派遣信任的太守前去治理,坐镇清泽,谨防那些怀有不臣之心的人。
傅修林一袭紫色仙鹤朝服,风华月貌,昂首位于百官之首,其后便是张铎。
傅修林养病期间,张铎便站在大殿之下的首位,今日是傅修林病愈后第一次上朝,他品阶高于张铎,故而张铎只能屈居其后。
平日里,张铎惯会处事,对那些官员皆是以礼相待。
只是今日在朝廷上他和傅修林二人从未开□□谈。
傅修林自然不会上赶着与他交谈。
两派的头头一上朝皆是冷着脸,后面的官员便不敢多说些什么。
可一到商谈清泽太守人选之时,便是你争我吵,恨不得把乾极殿掀翻。
一时间,朝堂风起云涌。
容闻穿着明黄色的龙袍,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看着吵成闹市的朝堂。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同市井泼妇有何区别?
若是皇姐在,他们哪敢这么放肆,容闻心想。
“好了!吵什么吵!这里是朝堂,不是市井!”容闻终于忍不住了。
瞬间,吵闹的朝廷安静下来。
傅修林身上的紫色朝服绣着飘逸雅致的银丝仙鹤,仙鹤像是带着他脱离凡世,朝服却硬生生将他拉扯下仙境,紫色让他多了分人间的清贵。
傅修林抬眼看着那些跪在朝堂正中的官员,眼里的烦躁一闪而过。
那些官员有他的,也有张铎的,为了这事争个不休。
真是无法无天了。
他上前一步,道:“臣认为,清泽太守应当由大理寺卿沈知虞担任。沈大人为官体恤百姓,在民间的声望极高,且连年的绩效考核为上等。”
张铎嗤笑,浑浊的双眼充满了不屑。谁不知沈知虞与傅修林自幼时便是同窗,二人关系密切,哪怕沈家不表态,谁都知道沈家早已归属为长公主一派。
如此,张铎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陛下,臣同样有一人选,乃是国子监祭酒方濂为。方大人同样也是连年绩效考核为上等,学识颇深,民间百姓方大人赞赏有佳,实属清泽太守的不二人选。”
容闻望着朝堂上的两人,犹豫不决。这两位大人他也是知道的,一个断案能手,一个学识渊博,实在是难选。
底下的人都在等着容闻的选择,期待这次到底是谁赢。
容闻清声,“朕思虑了片刻,沈爱卿年纪尚轻,见识阅历不如方爱卿,那清泽太守便由方爱卿担任吧。”
是国子监祭酒方濂为。
张铎一派的人都舒了口气,好在陛下最后选择了方濂为。若是选了沈知虞,他们又要被压一头。
傅修林位于张铎前面,故而张铎察觉不到傅修林的神情。殊不知,陆景嘴角勾起的微笑到底是在笑谁。
……
傅修林刚回到丞相府,就听到下人禀报沈知虞沈大人已在竹居等候多时,是来找他算账来了。
刚一进竹居,傅修林就看到沈知虞在就在茶桌那里煮起了茶。
闻茶香味,是他府上所存不多的庐山云雾,这沈知虞可真不客气。
沈知虞冷冷地看着傅修林进来,心中的火又大了些。
他似笑非笑的嘲讽道:“丞相大人背后捅刀子的手段见长,沈某惭愧。”
傅修林一听这话,就知道沈知虞要开始兴师问罪了。
“丞相大人今日在朝廷上举荐下官,下官心中惶恐,不知哪里得罪了大人。”
傅修林闻言一笑,他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大人是不知下官内子刚有喜,还是不晓得京中情形。清泽地险,且阿芙前些日子刚诊出有孕,她身子骨弱,我怕她受不了。若是我此时出任清泽太守,阿芙必定放心不下,心中忧虑,恐她积虑成病。大理寺少卿是张铎的人,我若是走了,大理寺不久也要变成张铎的了。傅修林啊傅修林,你可真行!”
傅修林端起面前的云雾茶,轻轻品尝一口,茶香绕舌,继而抬眸看向面前怒气滔天的男子。
“自清,我知晓你是愿意去清泽的,只是放心不下阿芙和京中。今日在朝中,我也只是装个样子,方濂为是我的人。我料定了张铎会让方濂为出任太守,这对于方濂为来说是升官,对张铎来说是又多了份权势。”
方濂为有把柄在他手上,不得不听他的。
沈知虞心中的火气才小了些,他确实是放心不下明芙,京中危机四伏,他们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沈知虞端起茶壶添满傅修林面前的茶杯,心里思索着。
整个大理寺都在寻找长公主遇刺一案的幕后主使,至今已有近十日。依傅修林的手段查个人根本不需要那么久,很显然傅修林这是拿大理寺当幌子。
他们在给张铎制造假象。殊不知此时,渔网已经撒入池中,撒网之人正在慢慢收网。
沈知虞心中了然,心中的怒气散去,眼神也多了分笑意。“张铎还不知道方濂为成了你的人,还以为自己藏的有多厉害。方濂为只是张铎的一把刀,但方濂为这把刀还杀不了张铎,这把刀还得好好磨一磨。”
“是得好好磨一磨,省得用刀时伤了自己。”傅修林眼无波澜,继续端起面前的茶品尝,忽然一丝阴戾闪过。“若是磨不了,那便找个炉子熔了。”
一把好刀还需捅人捅到厉害处,才能一击致命,而他就是这把刀的主人。
他会磨好所有的刀,等着容柔嘉回来,给那些人致命一击。
沈知虞起身准备离开,傅修林问他为何这么早就准备回去。
只见他轻笑,语气不屑。“你一个孤寡人家自然不晓得,家中有人等着的滋味。”
傅修林听着话,便是知道沈知虞开始冷嘲热讽他。
这沈知虞当真是有了娘子,就忘了他这个兄弟,不厚道。
他不急,有的是时间。
……
张铎下了朝,拄着拐杖上了马车。紧随其后的是方府的马车,两驾马车似乎朝着同一方向驶去。
最后,两辆马车皆停在了太守府后街。
方濂为先行下车,随后快步走到张府的马车。
他低着头,眉眼之中皆是顺从之色。张府的下人没有上前,方濂为掀开衣袍,重重的跪下去,弓着背,丝毫没有文人的傲骨。
“太守,已经到府了。”方濂为说道。
闻言,马车帘子被一双苍老的手掀开。
有人重重的踩在方濂为的背上,方濂为没有动,等着背上之人的下一步动作。那人似乎是故意为之,许久才从方濂为的背上下来。
方濂为卑躬屈膝的模样像极了讨好主人的一条狗。
张铎扶起方濂为,一边替他抚去背上的灰尘,一边温和的说道。“濂为,这些事让下人来做就好,何必你亲自来呢?”
方濂为嘴角含笑,一副奴颜媚骨的模样。
“能为太师做此,是下官的荣幸。”
张铎大笑,径直入了张府,方濂为会意,连忙跟上。
在无人所见之处,方濂为眼中杀机毕现,双拳紧握,死死的盯着眼前那个拄着拐杖,半死不活的老人。
两人走到大厅之时,厅中已有不少官员。
其中一个官员见了张铎进来,连忙做礼,谄媚的说道:“恭喜太师,贺喜太师。”
其余官员皆是附和,而方濂为跟在张铎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那些媚主的官员。
“今日是丞相病愈来第一次上朝,太师便让他吃了瘪,实在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哈哈……”
“今日成功推举方大人为清泽太守,只愿方太守不能忘本,要时时记得太师的举荐之恩。”
方濂为低头微笑,眼里满是春风得意,拱手做礼道:“太师于下官的知遇之恩,下官没齿难忘。日后定知恩图报,助太师一臂之力。”
张铎心里开心,面上更是开心,脸上的笑从未下来过。张铎转头看向身后的方濂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今清泽太守已由方濂为担任,其中厉害之处便是张铎能借方濂为之手操控整个清泽,他身后便多了强大的助力。容柔嘉一派还未查出刺杀一事的幕后黑手,只怕是心里怄气。
容柔嘉尚未回京,朝中只有傅修林的手段能与他匹敌,若在她回京之前,处理了傅修林,那便是折了容柔嘉的翅膀,没了翅膀的凤凰还如何起飞,最终不过是沦为野鸡,日后陛下还不是由他来操控。
再日后……他便可取而代之,做这大周的主人。他还要一统天下,做天下共主,受万民跪拜。
什么长公主,什么景惠帝,他要让他们如同方濂为那般,对他卑躬屈膝。
张铎大笑道:“来人,摆宴席!好酒好肉伺候着各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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