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娅又开始哭,抱着张蓉的大腿哭:“张老师,她本来就没有爸爸,我又没说错。她打我,她打我,我要告诉我爸爸妈妈,我要告诉我爸爸妈妈,呜呜呜……”
张蓉的老公,在黄文娅父亲手下做事。
黄文娅的父亲,是自己做企业的,是大老板。
而褚暄儿,张蓉很清楚她是随母姓。报名时跟来的男人是她舅舅,她妈妈只是一个大公司里,小小的项目经理。长了张网红脸,搞不好是故意整成那样的。未婚生子,私生活肯定不检点。开学一个多月了,从没见她爸爸来过。她妈估计是私生活混乱,不知道和谁生的她。
这种背景,没什么好忌惮的。
张蓉从心里就偏向黄文娅。
在幼儿园里。
小孩子吵架,磕磕碰碰是难免的。
这个年纪,就算真的受了委屈,回去告诉家长。家长大多第一时间只会先和幼儿园沟通,事情到底是什么样,还不是她怎么说怎么是。
褚暄儿要是敢回去告状。
她就告诉褚暄儿的家长,孩子撒谎。
相信没有几个家长会纵容孩子撒谎。
黄文娅哭成这样。
园里下午要举办亲子活动。
黄文娅的爸爸妈妈估计都要来。
若是处理得不好……
张蓉十分强势,粗鲁地一把拽过褚暄儿细细的胳膊,粗暴地将人拉扯到近前,大声吼道:“褚暄儿,你马上和黄文娅道歉。”
褚暄儿从未受过这样大的委屈。
小小年纪。
不仅受了委屈。
还受到惊吓。
嚎啕大哭。
完全没法说话。
上午十点第一节课结束。
今天上课的老师杨盼,趁着下课时间去了趟洗手间。
这边由张蓉这个保育员看着。
只要孩子们没事就行。
杨盼从洗手间回来,这边还在吵。
两个孩子都嗷嗷大哭。
这种情况幼儿园很多。
杨盼走了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她们两个怎么哭成这样?”
褚暄儿委屈极了。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说不出话来。
黄文娅知道张蓉偏心她,一边假模假样,光打雷不下雨地哭着,一边说道:“杨老师,褚暄儿打我,张老师让她道歉,她不肯道歉,就知道哭。”
杨盼看向张蓉:“是这样吗?”
张蓉忙应道:“是,小孩子互相碰一下很正常,褚暄儿同学打了人还不肯道歉,我说了她一句,她就一直哭。”
课间只有十分钟。
上课铃响起。
褚暄儿还在哭。
严重影响课堂纪律。
杨盼只能让保育员把人带到外面去哄,不要影响其他同学。
张蓉把褚暄儿带到外面。
又怎么可能真的哄她?
抱着胳膊看着哭得停不下来的褚暄儿:“你继续哭,下午肯定是你妈妈过来吧。到时候我会告诉你妈妈,你很不乖,动手打人还不肯道歉。黄文娅我已经教育过她,她以后不会再那样说你。你妈妈一个人带你不容易,你就这么继续哭闹好了。你要是一直影响上课,再有几次,学校肯定不准你来了。被学校退学,到时候你妈妈会跟着你一起丢人。”
褚暄儿才四岁多。
她能懂什么?
在国外时,她没去学校上过学。
不过动画片和电视里都有。
她知道学校里会有很多同龄的小朋友。
来上学之前,她很期待上学。
妈妈和舅舅再三叮嘱她,到了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友爱同学。她从小和邻居的朋友们玩得很好,到了陌生的环境,很想交朋友。对舅舅和妈妈的叮嘱,她一直记在心里。
听老师的话。
友爱同学。
原本她和同学们处得不错。
都是黄文娅。
到处说她没爸爸。
说妈妈是坏女人。
说她是坏种,野种。
让同学们不要跟她玩。
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她忍黄文娅忍了太久太久了。
她不想上学了。
可是张老师说,被学校退学,妈妈会丢人。
她不想妈妈丢人。
如果张老师和妈妈说她不乖,妈妈肯定会很失望。
爸爸死了。
妈妈这么多年,总是一个人躲着哭,她要乖,她不能惹妈妈伤心。
褚暄儿抿着唇。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停地吸着鼻子。
总算勉强止住了哭泣。
张蓉看她终于不哭了,纡尊降贵般蹲下身子,装模作样地给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这才乖嘛,我已经教育过黄文娅,她以后不会再那样说你了。你也有不对的地方,这次就算了,不用你道歉了,但下次绝对不可以和同学动手知不知道?”
褚暄儿傲娇地咬着唇不说话。
没有点头,没有表态。
张蓉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脏话。
叹了口气:“行了,先回去上课吧。”
褚暄儿看也不看张蓉。
抬脚走进教室。
张蓉摇了摇头,低声自言自语道:“有妈生没爹教,没家教。”
褚暄儿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由于个子高一些,她坐在中间位置。
黄文娅坐在第二排。
看她进来,黄文娅扭头冲她做了个鬼脸。
还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褚暄儿没看错的话,她是说“野种!”
褚暄儿“砰”地拍案而起。
怒气冲冲地瞪着黄文娅。
人的心理防线有时候就是这样。
一直忍着忍着。
怒气值不断积攒。
终于到了那个爆发点。
就会变得暴躁,变得不受控制。
忍无可忍。
不想再忍!
正在上课的杨盼狠狠皱了皱眉:“褚暄儿,你在做什么?”
褚暄儿抱着一丝希望,握紧小拳头,看向杨盼:“杨老师,她骂我是野种,就在刚才。”
杨盼看向黄文娅:“褚暄儿说的是真的吗?”
“没有啊杨老师。”黄文娅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一脸无辜:“我刚才在听课,不信你问我周围的同学,我刚才没说话。”
她周围几个同学方才都在听课。
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她。
但的确没听到什么声音。
几个同学异口同声:“是啊杨老师,黄文娅刚才没说话。”
杨盼视线落在褚暄儿脸上:“褚暄儿,小朋友是不可以撒谎的。打架,撒谎,你妈妈下午过来,我会如实告诉她。”
趁着老师不注意,黄文娅得意地冲褚暄儿吐了吐舌头。
不亚于压垮褚暄儿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暴怒地拿起自己的小凳子。
作势要冲过去打黄文娅。
杨盼忙叫保育员张蓉的名字,让她抱住褚暄儿。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
褚暄儿又被带到教室外面的走廊上。
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小小的年纪,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
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她不要上学了。
她再也不要上学了。
等妈妈下午来接她。
她永远都不要来上学了!
褚暄儿委屈地哭着。
很快就到了中午。
托管在学校的学生们在老师和保育员的安排下,吃过午饭,休息一会儿后纷纷入睡。
褚暄儿还被罚站在走廊里。
像是被人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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