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延从先皇手里接过这副担子的时候,北寒算不上鼎盛,但也富足安定。

    他没有雄才大略,没有满腹心机,那时候他只希望做个守成之君,能顺顺当当把这天下交到自己孩子手上。

    他也算不上勤勉,但从未罢过一日朝,压过一日奏章,他学着父亲的样子压制朝臣,平衡边疆。

    只是终归他的平庸还是让他落到了这步田地,当被从柴火垛里刨出来的时候,连最后一点帝王尊严也化为了灰烬。

    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孙延下意识看向门口,走进来的是艳绝后宫的安妃娘娘。

    她身后跟着的是南境最野的头狼,哪怕只随便一瞥,也让他胆战心惊。

    “南境郡主,你如今还来做什么?”孙延低着头,哑着嗓子开口道,“算朕对你不住,如今你也该都还了。”

    方筝浓披着银丝大氅,里面的衣裙红似烈火,她微微一笑:“陛下没有对不住我,你为稳定局势纳我入宫,本就是政治考量。”

    “哈哈哈……”孙延突然笑起来,“朕并非不喜爱你,你高傲美丽,姿容无双,后宫没有人能与你比肩。”

    “只是你太烈了,碰一下都会被灼伤,你永远也不肯低下头颅,哪怕跟朕说一句软话。你的背后是虎视眈眈的南境。”

    孙延骤然站起身,指着她身后的男人:“是这个狼子野心的南靖王!朕不得不防着你,不得不把你冷落在长定宫!”

    方筝浓拿身体挡住方沉寒,生怕他暴起杀人。

    “我不是来跟陛下说这些的。”她的语气平静,容色淡淡,“陛下为大局纳我,我也欺瞒陛下,为大局入宫。”

    “什么?”孙延愣住,像是不敢置信。

    她就站在那儿,笼着手炉,像初见一样的高不可攀。让他忌惮到难以安枕。

    “我对陛下从未有过感情。”

    那冰冷的话砸的他脑袋一蒙,想都不想就问出口:“怎么可能呢?”

    许久,他颓然一笑,跌回椅子里:“宫里的女人算计来算计去。哪怕朕从不在意你,但还是对你存了怜惜。总也以为,只有你是真心喜欢朕,所以才会自降身价入宫。”

    方筝浓等他冷静些,才缓缓走近了:“其实一直有人真心爱慕陛下。”

    “什么?”

    “念念的母亲,何如月。”她说完,看见他迷茫的神色,忍不住一笑,“当年我便问过陛下,记不记得她。到现在,陛下仍然对这个为你而死的可怜女人一无所知。”

    “你不是因为我对你有情谊才怜惜我,你是因为美色,因为我是南境郡主。真正爱你的人,已经被你弃如敝履了。”

    说完这些,她像是卸下了心头一大块石头,毫无留恋地走向方沉寒。

    “长姐,走吧。”

    他伸手替她压紧了大氅,把人拥在怀里。

    其实方筝浓这一世开始,关于安妃这个可怜深宫女人的记忆,是来自何如月,她错把自己当成了念念的母亲,也承载了她的怨与爱。

    不过这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了。

    她现在该头疼的是怎么哄好她的小狼崽子。

    “别,停下……我能解释。”

    方沉寒把人顶在墙上,手死死卡住她的脸不让她躲,铺天盖地的吻带着压迫感落在她的脸上唇上。

    她本来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因为南境入宫的,但眼见着这小崽子快让醋淹了,还是憋不住说了。

    “长姐,为什么?”

    他是问了问题,但是不想要答案,他已经知道了答案,何必再听一遍,剜心一次。

    “寒寒,乖乖……嘶,别咬。”

    方筝浓没有办法只能一直摸着他的头发,一遍遍哄着,希望人能把炸开的刺收回去。

    但当他吻到她锁骨的伤痕时,她还是忍不住轻抖着,流下眼泪。

    “长姐,你永远是我的。”

    折腾了半夜,她迷迷糊糊只听见这么一句,无奈地点点头。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桃脯都没能把她主子叫起来。

    整个北寒都变天了,哪里都是手足无措,兵荒马乱,只有觅音阁,没一个人敢来叨扰。

    “先出去吧。”

    方沉寒接过来桃脯手里的帕子,把人捞到怀里,先亲了几口,才给她擦脸。

    女人困的眼睛都睁不开,搂住他的腰把脸埋人怀里,横竖不让人擦,还小声地哼哼。

    他低沉的笑声萦绕在耳边,搔得心都是痒痒的。

    “长姐,起来了,饭菜都冷了,乖。”

    他用食指指节轻轻刮弄她柔软白皙的脸,眼里满是温柔。

    她顽强抵抗,嘟着嘴蹭他的胸口:“起不来,你端来喂我。”

    “怎么这么娇呐?”

    她恨恨地拍走他的爪子:“还不是怪你,好意思问我怎么起不来?”

    “好,好,怪我。”他把人又往上抱抱,下巴抵在她的发丝上,搂紧了,轻轻摇晃。

    “小月亮啊,高啊高,窗户外面静悄悄……长姐快睡觉,才能长高高。”

    她趴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想起小时候。

    方沉寒才两岁,晚上打雷害怕不肯睡觉,她就是这么抱着他,给他唱歌谣。

    他那会儿小小一只,还会害怕得掉眼泪,转眼之间,就长了这么大。

    “好了,起来吃些东西再睡,要不我叫人把膳食端过来。”

    “不用了,伺候我梳妆。”她揽住他的肩膀。

    “好。”

    人被一把抱起来,放在屏风后的凳子上。

    他伸手去解她的寝衣,被一只雪腻的脚踩在了胸口上,她歪着脑袋,脚尖一点点划动:“你要干什么?”

    方沉寒笑着捞起她的脚,在脚腕烙下一个滚烫的吻,让她忍不住抽了回去。

    “从前是怕冒犯长姐,如今我们做了夫妻,自然要我伺候你换衣。”

    他炙热的掌心抚在她薄纱覆盖的肩头,被掩盖住的是斑斑点点的红痕,还有深得渗血的齿痕。

    “长姐……”他把头埋在她的脖子处,湿热的呼吸打在血管上,低声喃喃细语。

    这小小一方天地,满是暖意。

    等两人坐上桌子的时候,菜只能让御厨重新做了。

    方沉寒一面给人布菜,一面开口道:“长姐这几天好好歇歇,过段时间举行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封后。”她自顾自把蔬菜塞到嘴里。

    “当然是长姐登基,做北寒的女皇。”

    方沉寒丝毫没有自己抛出一句多了不得话的意识,反倒给她剥了鱼,堆在瓷白的碟子内。

    “我不干。”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当皇帝累成狗,你推给我,自己享清闲,哪有这好事?”

    他想到了她不会轻易答应,轻声劝到:“南境如今局势紧张,你在京,我得为你稳定边疆。”

    哪成想方筝浓一下就瞪大了眼睛,把筷子都拍到了桌子上:“什么?你还不在京中陪我?那这劳什子皇帝我更不干。”

    听到她这话,方沉寒反倒开心像心里放了一把烟花,他俊美的脸上染了胭脂色。

    “最多三年,我把事情处理好,丢给齐谆。我到后宫给长姐当皇后。”

    他看着方筝浓,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手背:“我可不希望,后宫一群莺莺燕燕,我会妒死。”

    “你一走,我就先把赵侍郎家的公子抬进来,还有那个什么,他们刚选的那个京城第一贵公子。最近才考上的那个状元郎,也是面如冠玉。”

    她赌气地往嘴里塞鱼,还不忘说,“哦,崔太医,崔太医长得可好看,我每次把脉见了他,都能多吃两碗饭。”

    “长姐……”他手上的力气渐大,眼眸深沉,实在是妒得不轻,“若是你想让他们死,尽管这么做。第一天进宫,第二天我就把尸首挂在上京城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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