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孙秀的书房中,孙会撅着嘴,满脸的失望。孙秀知道孙会是没能去成石崇的金谷园而失望,于是就劝孙会说:“我劝你还是不要去,那里都是一些高傲的贵族,他们看起来不凡,其实是一群草包。表面上温文尔雅,其实个个荒诞不羁,他们看不起咱们这些寒门之士,喝高了,保不准给你来个什么节目,你去了,定是自取其辱。”

    “父亲,以前贾后当朝时,其侄贾谧风光无限,那贾谧不就仗着贾后。二十四友个个对其点头哈腰。听说石崇等,还没看到贾谧的车队,刚望见尘土飞扬,就赶紧下跪。陆机号称诗赋天下第一,写诗把贾谧吹成了圣人,还把他那个遗臭万年的爷爷贾充吹捧一番。贾充帮着司马昭杀害皇帝,就是当朝史家在著作中也不吹捧他。此一时,彼一时,今日父亲大人大权在握,只手遮天,不知比那时的贾谧威风多少倍。我去了,他们说不定也会望尘遥拜。”

    孙秀叹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贾谧可不仅仅是国戚这么简单。当武帝去世,杨俊附国,引起大多士族不满,被贾后假他人之手搞掉,就是因为杨俊家品级不高。贾充帮着司马昭篡位,帮司马家杀皇帝。贾、王、裴、荀是我朝四大家族,所以人家贾谧本来就是士族之首。”

    孙会不服:“在他们眼中,我们权力再大,也是寒门,被他们鄙视。什么名士!他们的祖上岂不是都是寒士?全是帮着司马家篡位才母鸡变凤凰。”

    孙秀说:“你说贾充遗臭万年不错,可我又觉得贾充老儿可人啊,如果我们能帮赵王伦登上大位,咱家也能进士族第一品,就算我遗臭万年,你等子孙却代代受到福荫,也是值得。”

    孙秀接着说:“头几日,老夫向石崇要绿珠,本是念他有几分政治资本,测测他是否拜服于我。他不给也就罢了,还开什么赏姝大会。让天下人知道绿珠是他的私物。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夫要叫他一无所有!”

    听到这儿,孙会终于知道老爹不允许他去的原因了,原来石崇这一手‘赏姝大会’是冲着老爹来的,耍弄老爹还不够,还叫自己亲眼去见证。大叫道:“真是太可恨了,我去把石崇老儿捉来砍了,给您出气。”

    “不要冲动,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鼓动赵王当皇帝,有人劝赵王做曹操,把帝位留给世子。真若如此,一朝天子一朝臣,世子又本就不喜欢我们,我们恐怕就靠边站了。”

    “父亲大人被赵王喻为诸葛再世,与赵王有鱼水之欢,我们又对赵王忠心耿耿,世子为何对我们那么有成见?”孙会不解的问。

    “我早叫你多读些书,你就是听不进去。”孙秀看着儿子骂道。

    “皇族才是最大的士族,他们当然更看不起我们这些寒士。”孙秀喝了杯茶,心想:今天要好好开导开导儿子。放下茶杯,孙秀接着说:“汉朝选官制度是‘察举制’。就是举‘秀才’,举‘孝廉’。秀才是有才之人,孝廉是有德之士。可是到了魏初,曹丕急于篡位,为了拉拢各级高官支持自己,他自己吃肉,也得叫别人喝汤啊,于是推出了一个不伦不类的九品中正制。还把拥护他篡位的大小官员子弟,一级一级定品,其实就是变相的官员世袭。他曹家一代一代的做皇帝,官员一代一代的做官。这样大官僚才会拥护他,没有好处谁高兴做‘乱臣贼子’。”

    “后来司马氏篡位,就照葫芦画瓢,谁最拥护,出力最大,谁就是第一品。这样贾充家就成了第一品的望族。士族往往年纪轻轻就做了高官,这些士族没有执政经验,就挖掘寒门有才之人来做他们的幕僚。今天的政治就是士族统治下的幕僚政治,士族垄断了中上级官位,而天下有才华的读书人只能从他们的小秘书做起。他们大多尸餐素位,具体的律法、文书工作交给我们幕僚来做。多年来,天下太平,本没有什么大事,我们寒士却做的不好要挨骂;做得好被他们妒忌,还是要挨骂。潘安、欧阳建、解系,都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过老夫,你认为我敢得罪这些名士吗?他们只是瞧不起老夫的出身,故意找茬罢了。老夫越被赵王重用,这些士族就越会诋毁咱。”

    孙秀出身青州的大庄园主家庭,虽然家族很富有,但是祖上从没有一个人做官能做到七品县令,属于士族中的寒士家族。孙秀从小聪明伶俐,读了两本律书,就跑到中正那里要求评级。士族之间讲究相互提携,孙秀家族无权无势,也就没人愿意帮他。他所在郡县的中正都不愿意给他评士级,不过这孙秀的脸皮还是较厚,跑到青州的“大中正”王衍那里,送上重礼,请求评级。王衍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名士,平时嘴里从来不提这个“钱”字。当然更加瞧不起孙秀,想轰他走,可是王戎认为孙秀还算比较机灵,就劝王衍给他评级拉倒。最后,王衍给他评了一个寒士中的最低级,一个六级士品。七级一下算劣士,就是家财万贯,良田千顷,你也只能回家种地,这一辈子与仕途无缘了。孙秀得了一个六级士品,于是就被潘安的父亲聘为僚佐,算最底层的官员。后来,由于聪明伶俐又被推荐给赵王伦,如果他没有才华,潘安的父亲是不敢把他推荐给赵王伦的。孙秀在赵王伦那里开始也不如意,后来赵王伦主管对西部戎人叛乱的作战,孙秀的计谋大多被赵王伦赏识,而逐渐被赵王伦重用,破格提拔为赵王伦的长史。像赵王伦这个级别的皇室贵胄,其长史、内史,一般的大名士都很难担当,所以引起名士一片红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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