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亚醒了。黄昏的万道金光撒在她身上,让她沉沦其中。
她翻了个身,套上外衣便出门。
今天是双星节。在港口,人们会一边哼唱露西娅给亚摩斯的情歌,一边走向集会的公园,但在海岛,比以往更安静。
年轻男女全都获得少爷亲自批的两天假期——除了露西亚。露西亚还得留在岛上,他们之间有很多事情要解决。
是雪莱夫人告诉露西亚的。她拿着那封被揉皱过又展开的辞职信,对她说:“少爷要你亲自把信给他。”
她看了眼她,又说:“我已经和少爷谈过话了,他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
露西亚沉默地点点头。
雪莱夫人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关心道:“你还好吗?昨天一个到海边去,没出什么事吧?”
露西亚浅浅微笑,为了让雪莱夫人放心,说道:“我只是去散了散心而已,能有什么事呢,夫人。”
“也是,出去走走会好点。你去和少爷好好沟通下吧,今天是双星节,我希望至少今年能有人陪他。”
“我会一直陪着他的。”
“这么说,你还是会留下来?”雪莱夫人的眼睛亮了。
露西亚的脸上攀附甜蜜的无奈,低眸说:“当然啦,已经摊上他了我还能怎么办嘛,只能把教学贯彻到底咯。”
第一次直白地说出这些,她似乎有些害羞,手捂住嘴咳几声,对雪莱夫人行礼,“总之,我会好好履行我的职责的。毕竟还没有把他教导成人嘛。”
雪莱夫人欣慰地点头,背过身去做自己的事情。露西亚则伴随最后一丝阳光出现在伊格内修斯面前。
他颓然地窝在椅子上,呆呆看着窗外。太阳的光辉彻底消散,天边绚烂的红色转化为静谧之蓝,世界安静下来,与往日不同的是,两颗闪亮的星星在月亮的庇护下相聚。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散发的光芒也越来越亮。
但露西亚眼里只有伊格内修斯。她等待他的目光投向自己。
然而伊格内修斯并没有看她,盯着窗户上的影子问:“你要走?”
露西亚随性地拉来一张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拿出皱巴巴的辞呈,试探地询问:“你想我走吗?”
伊格内修斯继续盯着窗户上露西亚的影子,但他已经开始动摇,一手抵住脑袋,一手紧张地抓着椅子,说道:“我是想你离开。”
还未说完,他的脸便红了,像个普普通通的犯错的小孩那样,露出羞愧的表情,又打心底里不肯首先服软,不肯承认自己依赖她。
“为什么?”露西亚突然问。
伊格内修斯受不了她甜腻的声音,终于忍不住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愤怒指控,“泰勒说得没错,你太自我了,你除了自己的感受谁也不在乎,你太自私了!根本配不上你教我的东西。”
“所以,你想要辞退我?”露西亚故意重复道。
“对,是我辞退了你,不是你要辞职,是你德不配位,是你能力不足。尼德兰大学捡的只是我不要的老师。”
说到这里,伊格内修斯撑着桌子站起来,俯身直视露西亚。
露西亚知道,他渴望在她脸上看见愤怒、悲伤、失望,甚至渴望激怒她让她打他一巴掌,但她不会这么做。
满足不了的东西,必定会在某一时刻以更丑恶的方式暴露出来,她要做的就是催动事件发生。
她用食指和中指把辞呈夹住,递给他,挑衅地说:“那就签字吧。”
伊格内修斯标志性的专横跋扈和趾高气昂在这个女人面前全部被击碎,一片片落到尘埃里,在她面前,他魂不守舍,连做出判断的能力都丧失得彻底。
可惜她并不知道如何利用这点
他的喉头滚动,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希冀在她脸上发现玩笑的痕迹,但没有。
他六神无主,好半天才下定决心,粗暴地把纸抽过,本想对折撕碎它,还是展开放到桌上,右手拿起羽毛笔蘸墨水。
玻璃瓶发出叮叮的噪音放大伊格内修斯的焦躁不安。他恶狠狠地在纸上倾吐墨汁。
“我不要再见到你!”他把纸张摔到露西亚怀里,指着门口说,“你给我出去,现在,跳到海里去,再也不要回来,我再也不要看见你这张脸,也不要再看到任何和你有关的东西。”
露西亚把纸好好放在桌上,突然轻轻笑了,她站起来,歪歪头对他说:“那这个呢?你也不想要了吗?”
伊格内修斯显然没有搞清楚状况,呆呆地看露西亚。
她抬手把桌上的墨水瓶推倒,墨汁流出来,沿着签过字的辞呈漫开,像涨潮的海一点点没过礁石。
伊格内修斯刚想把辞呈拿起来质问,抬眼看见露西亚已经脱掉轻薄的外套,露出里面的吊带睡裙。
“露西亚,你干什么?”他沙哑着声音迅速问。事发突然,他也会丧失基本的应对能力。
露西亚翻过桌子,把他压倒在椅子里,顺势坐在他腿上。
“这不就是你一直以来的目的吗?”露西亚触碰他的脸说,“我一直知道你想拥有我,你看我的眼神就像我已经脱光了躺在床上一样,即使现在也是如此。”
她冰冷的手轻轻掠过他的喉头,她注意到,他的身体在发烫,身体紧紧绷住,却显得脆弱不堪。
她继续调动暧昧的氛围。这比她想象的简单:面前这位少年毫无防备,眼里除了火热的欲望就是犹豫,手足无措,犹豫到底要不要听从本能触碰她。
她抵着他的额头,用迷离的眼睛直视那双紫罗兰色的双眼。这双眼睛比以往更清澈更亮了,里面好像又有希望重燃。
她很想告诉他:放弃吧,那不是你该拥有的东西。你要是拥有了希望,会摔得更惨,无异于从时水摔进深渊。
这颗星星,应该对一切的一切全然失望。
露西亚轻轻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接着是鼻尖,再次是脸颊,最后是柔软的嘴唇。
他终于投降似的,迫不及待咬住她的嘴唇,像抿一颗糖果那样轻轻含住,吻得小心翼翼,生怕破坏温柔的氛围。
他的手依旧扣着椅子,不敢拥抱她。
露西亚想不到,少年会有如此温情,他仿佛从未堕落似的,守着心中的底线。为何如此?为何如此?他的成长道路一直都是既定的。
他借着螺壳来到这个世上,漂泊于大海,没有归处,也没有去处,他是为了挑起纷争而生,不应该畏手畏脚。
她和他急促的呼吸交织在静谧之蓝里,在夜色中荡漾开浅粉色,躁动不安的情绪如大海般四散开来,激荡地积蓄力量,等待迭起的高潮。
她抚摸着他,她知道他的欲望,她比露西亚本人更清楚。
港口的烟花升起了,人们在庆祝露西娅和亚摩斯的又一次相会,庆祝神对世人的怜悯,庆祝至高无上的爱。
伊格内修斯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隔着轻薄的裙子抚摸她。
夜模糊不清的轮廓被星光与月光清晰勾勒出来,她敞开睡衣,织物暧昧地笼罩在她身上,宛若月晕,他抚摸她的脊背也像抚摸一轮冰凉的月光。
“露西亚……”他的眼睛也不再坚定,宛如孩子般迷惘,轻轻呼唤她的名字,“露西亚,露西亚……”
她抱着他,摸着他的头发轻轻喘息回应。她要沉沦进肉身的温暖里,在他身上重新化成水,化成无形之物,沿着他的身体滴下。
“我们结婚好吗?”伊格内修斯抬起埋在她肩颈里的头,仰视她,看上去如此脆弱。她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他。
露西亚沉默了。
伊格内修斯真诚地看着她说:“你不会是我的情人,你是我的妻子,再也不会有人否定你了。”
“嗯……不要现在说这些。”露西亚再次亲吻他,同时手也没有停下来,边抚摸他边一颗颗解掉他的扣子。
他任由她这般做,牵着她藏了风信子香味的长发轻嗅。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忒修斯之船换了多少零件。
余光瞥了眼港口灿烂的烟花,伊格内修斯继续感受露西亚反常的温柔,他紧紧贴着露西亚,听见她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像在击鼓。
可是,他在和谁展现他的脆弱和爱欲?露西亚不在这里,他在和另一个可憎的灵魂温存和撒娇。他爱露西亚的身体,更爱露西亚的灵魂。
在烟花最绚烂的时刻,伊格内修斯下定决心抓住她乱动的手。他还没有从极致的温柔中缓过神来,徐徐说:“但你会怀孕。”
露西亚满不在乎,“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是你的。”
“名誉呢?”
“不重要。”
“你会被批评的。”
“相爱的两个人之间,除了爱再无其他可以顾及的。”露西亚彻底沦陷了,连语调也染上欲求,尾调轻快上扬。
“但我不这么认为。”伊格内修斯按捺下想要和她继续温存的期盼,“我不希望你被别人安上各种邪恶的念头。”他犹豫了一会,把道歉塞回肚子里。
“你最在乎自己的名誉和荣誉了。”
“我最在乎你。”
伊格内修斯拽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贴,借助她冰凉的手背消却欲念,“我也在乎你,所以,我不能做出让你后悔终生的事情。”
“什么意思?”
伊格内修斯不舍地扶着她的腰说:“意思是,这是她的身体,应当由她自己的意志做出决定。”
他开始聚集空气中的元素。闪烁的微光就像窗外零零散散爆开的烟花。
露西亚瞳孔紧张收缩,立即重拾对肉身的控制,猛得推开他想要逃走,却被他一把拉住,反手按在地上。
伊格内修斯俯下身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露西亚,稍微忍耐下。”
露西亚感到五脏六腑都在翻腾。从未获得过躯体,被永世困在有形桎梏中的妖物不熟悉如此痛楚,发出嘶哑的哀嚎。
她只觉得腹部被巨大的力量按压住,同时胃里的东西顺着食道全部吐出。她挣扎着起身反抗,又被更强大的力量按住,从胃里碾压出海水和藻类。
然而她继续恶狠狠地说,“我不会从她身体里出来的,你折磨她吧!把她的身体撕碎,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伊格内修斯冷哼一声,用魔杖抵住她的胃部画出符文和线条。一时间,露西亚光溜溜的身体在地上痛苦扭动,星光照在她身上,活像一条搁浅的鱼在甲板上打挺。
双星光辉照耀之下,露西亚的胴体中间有一团闪烁的银色光芒在蠕动。
“你躲不掉的。”
伊格内修斯眉头紧皱,左手按住露西亚柔软的肚子,专心驱动他的线条找到秽物所在的精确位置,打了个圈禁锢住它,沿着露西亚的脊背往上一划,强迫露西亚吐出更多细碎的亮晶晶的鳞片和被堵在身体里的海水。
他及时拔出绑在小腿的短刀,把还在跳动的螺肉扎进木地板,看它炸出乳白色的液体。
可露西亚肉身的最后一丝生机同样伴随操控者消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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