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亚看着佩内洛普的信件发愁。更让她发愁的是处理自己的情感问题。

    人开始用过多的感性看这个世界时,这个世界会毁于一旦。说不定说的就是此种情况。露西亚之前还对这话嗤之以鼻,现在,她全然相信自己简直打开了魔盒,所有即将发生或已然发生的事全部争先恐后飞出来。

    可感性思想又有什么错呢?社会冷冰冰的结构,运转的机器,都需要感性作为润滑液,否则,文学和艺术就不会存在。责怪太过感性的同时,露西亚又反驳自己,浪漫主义才是人的一生追求,即使是理性主义,也必然存在浪漫化的光辉。

    她把所思考的记在便笺上,稍微缓和了心中奔涌的情愫。但被触摸的地方现在还隐隐发麻,这是任由情感泛滥的结果,她迫切地需要理性中和,现在当然不是看佩内洛普信件的时候。

    她深呼吸几次,想着自己得把论文写了,专注在一件事情上。

    不开始动笔永远没有灵感,提笔书写才会思如泉涌。把最后一个字写完,露西亚才发现自己又熬了夜,可她迫不及待想要把这篇文章寄出去,这是她的心血和诚意之作,因为关系到教书育人而更显崇高。

    露西亚觉得,这篇论文比自己从前写的所有东西都更有价值,让她忐忑的是,这些都只是她的一家之言经验之谈,似乎不成体系且不具说服力。

    她揉揉酸胀的眼睛,喝掉最后的咖啡,又拿出新的一页纸写下给阿诺德·斯宾塞的信件,表明对他的感谢。

    做完这些,露西亚还觉得不够。她害怕入睡前那段望着天花板发呆的时间,当一切岑寂下来,世界堕入黑暗,人的思想就开始受阴影支配,混淆现实和梦幻。她会分不清理智和情感,在夜里摇摇晃晃,任由不愿承认的思绪增长。

    露西亚静坐了一会,已经无法控制大脑了。这几天,一但手中的工作停下,或是自己独处,她的思绪就会飘到伊格内修斯身上。伊格内修斯的冲动与克制更是让她心惊胆战。

    伊格内修斯是在往她期待的方向发展,可她似乎把自己也搭进去了,明明提醒自己不能陷入甜蜜的巨网,现在誓言却和岛上咯吱作响的风向标一样四仰八叉。

    爱爱爱,唉,总叫人心烦,有了令人无所适从,没有又令人孤独忧愁。

    她当然渴望爱,但对方是公爵家的少爷,她是个没有家的游子,在岛上还勉强可以为爱找个宣泄口,但站在世俗面前又该怎么办呢?就像那天伊芳·艾迪泼出的脏水一样,当有人质疑老师与学生的恋情,质疑爱的正当性,她歇斯底里解释又有谁会听?

    露西亚揉揉太阳穴,长叹一声仰起头,靠在椅背上,展开手看握笔握变形的指头,心里却五味成杂。之前她百般不适应的海岛如今成了她情感的避难所,她渴望与伊格内修斯接触,但她还不敢与世界为敌。

    说得直白些,她的爱还不足以让她回应伊格内修斯。

    露西亚终于读完了那封信,试着放空自己的脑袋,冥思片刻打开窗子出去吹风。

    夏夜的风失去白天阳光的燥热,变得更加温和,拂在脸上酥酥麻麻。露西亚伸伸懒腰,站在窗台看星星。

    月亮高悬天幕,漫天星辰如散落在漆黑原野上的钻石,细细地在帷幕上闪耀。那些星星是人类文明的结晶,每当抬头仰望天空,看到的不仅是十年前或者千百年前投来的一束目光,也是天才呕心沥血的思想结晶,露西亚想要深入苍穹与星辰为伍,但现在只能隔着苍茫天幕回顾他们的一生。

    星星太少,而人太多,天空与人类历史长河相比,显得悄无声息,露西亚完全可以数出每颗星星的事迹。

    双星节的主角还没有登场。传说里,亚摩斯为了露西娅分割自己的骨肉铸剑,从那以后,他就降格为与露西娅一样的六等星。只有在双星节两颗星相遇时,才会爆发出比一等星更璀璨耀眼的光芒,在此之前,天空中甚至难以找到他们的位置。

    露西亚放弃寻找他们,目光移到为月亮旁,拱月星和幽明星还在一闪一闪,用星星的眼睛安静察看世间,而真知星和光耀星,用时间神殿神使的话来说,还在迷途之中,光耀星的星光更是湮灭在阴影里,全然消失了。

    但他可是星星,即使光被蒙蔽,被淤泥覆盖,也改变不了他是星星的事实,他只是在阴影间保持沉默,以待某天冲破束缚重新闪烁。他的沉默是创造和再造的沉默。

    露西亚这样期盼着。突如其来的一阵凉风掀起她的睡裙和头发,勾勒出轻薄睡裙下身体的形状。风吹来了那只小小的猎鹰,她用手接住乘风而行来到她身边的小猎鹰,抱在怀里,笑呵呵地对它说:“你也还没睡啊,要不要到屋子里去?”

    猎鹰叽叽喳喳地从她怀抱里起来,就像要证明自己没有被风吹着跑,停在栏杆上。

    “知道啦。但我想你到我手上来,让我摸摸你。”露西亚伸出食指,按在它脑袋上。

    明明微风轻抚,她却感觉后背燥热,就像星星投下辛辣的目光。她浑身都起来鸡皮疙瘩,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思来想去,也只有向对她推心置腹的笔友隐瞒身份这点了。

    露西亚连忙合十手祈祷,猎鹰则好奇地外头看突然面色凝重起来的她,听她小声说:“我不是故意要向佩内洛普隐瞒的。我也没想到她在那场宴会上,也没有要偷看别人的信件的意思。f和露西亚都是我,神说待人要真诚,作为f的我给她提建议时可真诚了……”

    佩内洛普告诉f,她终于在夸梅斯大学的宴会上和伊格内修斯·坎贝尔搭上话了。那时,坎贝尔少爷正和奥列弗教授在一起谈论f的新作,她才知道原来他们有这一共同话题,更加喜欢坎贝尔少爷了。佩内洛普觉得,他和那些不学无术,对文学嗤之以鼻的纨绔子弟一点也不一样。

    然而,当伊格内修斯丢下她朝他的家庭教师走去时,佩内洛普差点要害怕得哭出来了。

    露西亚闭着眼睛专心祈祷以显示虔诚,佩内洛普的评价却在脑海里不断闪回,“他的家庭教师又漂亮又温柔,还很年轻。他看向她时的眼光好炽热,我想他们朝夕相处,我似乎没有机会了。”

    露西亚合十的手放下,支在栏杆上,把头靠在上面。猎鹰困惑地轻轻拉扯她的衣袖。

    她向猎鹰扑过去,猎鹰却尖叫着扑腾翅膀躲开。

    “你要是杰利柯就好了啊!”露西亚叫到。

    她顺势整个人趴在栏杆上,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把头埋在臂膀里,闷闷地说:“杰利柯都被爸妈胖成猪了,这个时候埋在它的肚子里一定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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