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女人的尖叫划破了天际。
听到争吵声出来查看情况的榎本梓双手捂嘴, 震惊的看着小巷里一站一跪的两个男人:安室透衣衫凌乱、神色苍白,而站着的那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年,他手里拿着的居然是——!!
水——枪——!!
“滋……!”
道道水流滋到了安室透脸上。
一片死寂中, 黑泽瑛二兴高采烈的举着水枪, 绕着石化的小金毛上下左右无死角攻击,“噗呲噗呲”把他射的浑身是水,嘴里还在不断的猖狂大笑:“啊哈哈哈哈被我耍了吧透酱啊哈哈哈哈哈!”
安室透:“……”
金发青年极为愤怒和惊愕的神色一点一点的变成木然,又一点一点的变得漆黑, 气得面色铁青。
“你这混蛋……!”他太阳穴上爆出青筋, 咬牙切齿的低声骂着, 伸手就去夺瑛二的水枪。
他早该想到的!这里好歹是市中区,黑泽瑛二再怎么疯狂也不可能没装消音器就在这里开枪!!
——可恶, 这家伙故意激怒自己让自己失去理智, 肯定就是为了看他出糗!!
黑泽瑛二当然不会让他得逞, 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 顺便一枪滋到他的帅脸上:“看我的无敌水枪攻击!啊哈哈哈哈!!”
安室透:“…………”火大!!
“安室先生,你这是在和男朋友……玩游戏?”
第一眼看到时还被吓到的榎本梓这时也回过神来,忍俊不禁的捂着嘴笑道。
“不是!”安室透黑着脸否定着, 神色难看的用左手挡住脸, “这个混蛋才不是我的男朋友!”
“欸?”榎本梓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看他再看看瑛二。
瑛二无奈的耸了耸肩, 像是拿闹脾气的恋人没办法一样走到他旁边:“呀嘞呀嘞, 只是开个玩笑都不行, 真小气啊, to o ru 酱~”
他不顾安室透的僵硬和隐约的抗拒, 伸手把他拽了起来, 有力的手在视觉死角里精准的帮他安上脱臼的右肩。
“嘎嘣”一声脆响, 安室透疼的脸色一阵扭曲,忍不住狠狠横了他一眼。
榎本梓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的交锋,闻言立刻松了口气:“什么嘛,原来是恋人之间的小矛盾,我还以为——”
“不是恋人。”
安室透没等她说完就生硬的打断了她,脸色僵硬又冰冷,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是恋人了,梓小姐。这个混蛋也不会再到店里来,就是这样。”
“……欸?”榎本梓这下是真的手足无措了。
黑泽瑛二倒是无所谓的笑了笑,轻轻松松的直接点头承认:“没错哦,就是这样,这位可爱的小姐。那么,我就先告辞啦!”
说完这句话,他就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开了,全程没有再看安室透一眼。
榎本梓愣了一会儿,转身小心翼翼的看向垂着头不发一语的安室透:“安室先生?……你没事吧?”
低头呆呆出神的金发青年像是被惊醒了一样抬起头,那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榎本梓的错觉,她觉得这位神秘的同事似乎露出了极为脆弱的……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破碎的表情。
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再看去,安室透便像平时一样扬起了开朗清爽的笑容,朝她点了点头:“我没事。今天辛苦你了,梓小姐,很抱歉我还是不太舒服……就换个衣服先离开了。工资的话,我会向店长说算半天的。”
“啊,好的……请注意安全……”
榎本梓愣愣的应着,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看着金发青年浑身湿淋淋的走向店内,背影透着股深入骨髓的寂寞,只是看着就让人揪心。
——安室先生,其实是很伤心的吧……恋人君毫不犹豫的就答应分手的时候,他好像连呼吸都痛苦的停止了……
榎本梓这样担忧的想着,忧心忡忡的也回了咖啡店。
“啪嗒。”
更衣室的门被轻轻合上。
安室透一手按在门上,另一手扶着门框,低着头呆呆的怔了一会儿,才慢慢将两手握成拳,抵住门扉隐藏起自己的表情,脊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这是噩梦吗?
到底是为什么……那个不久前还与他亲密无间的欢爱,拥抱他时总是强势又温柔的教官,会突然就变成了高高在上、冷酷残忍的不法组织高层?
那两副面孔,到底为什么能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
回想起刚才那些让他大脑都痛的眩晕的画面,安室透发自心底的感到了强烈的割裂感,仿佛身为警察的恋人和危险无情的百加得分裂成了两个人,那样的话他就不用再感到痛苦。
直到现在,他还是隐隐觉得这件事是如此的荒谬、突然又不真实。理智告诉他黑泽瑛二说的都是真的,否则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这么清楚黑衣组织的事,但情感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
冰凉的水从发梢滴下,落进安室透的眼睛里,让他的眼睫不受控制的颤了颤,眼角滑下晶莹的液体。
他闭上眼睛,侧过身疲惫的、脱力似的倚着门滑坐到地上,将脸深深的埋到双膝之间。
明明这个时候应该立刻行动起来,将自己已经暴露作为前提,防范来自黑衣组织的暗杀。
但他就是连一个手指都动不了。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在瑛二点头承认他们已经不再是恋人的瞬间,就彻底消失了。
良久,仿佛行将就木一样满身死气的青年才掏出手机,灰暗失焦的蓝瞳木然的注视着屏幕。
他想着,至少……他要把黑泽瑛二是黑衣组织卧底的事告诉上级。
然而,手机屏幕亮起来之后,一封邮件已经静静地躺在了桌面上,号码熟悉到刺痛安室透的眸光。
那串号码他是如此烂熟于心,因为决定抛弃姓名和自我、处理掉过去那只手机之前,他第一个背下的就是这个号码。
也正因为这个号码记得最熟,所以萩原研二出事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拨通了它,然后电话对面的人就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只听了一遍就解出了他的暗号,救了他差点牺牲的好友。
那时候他是多么高兴、多么骄傲啊。
可是现在再看,那时候的心情何尝不是一个笑话。
为了利用他……呵呵,那个人如此了解他、如此看重他、如此宠爱他,归根结底只是为了利用他而已。
——可是……可是……!
安室透死死的咬住下唇,握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发白,喉咙里不能自已的发出了沉闷的呜咽,听起来几乎像是在哭。
——可是那些他们共同度过的日日夜夜,悉心教导、直到自己成长为优秀警察的用心良苦,毕业典礼上对自己许下的那个关于等待的承诺……
——这些也都是假的吗?!
如果连那些也是假的……那……那他……
安室透的牙关颤抖着,像是身处极寒之地,发自心底的感到一阵寒冷。
他无视了桌面上的那封邮件,率先用特殊软件和暗号编辑了一封简讯,近乎于着急的发给了自己的联络官,在等待的过程中连悬在屏幕上的指尖都在发抖。
那感觉就像连最后一笔钱都输光了的赌徒,在狠狠跌了一跤后忽然又发现了一枚硬币,然后将一切都赌在了那枚硬币上,哪怕那只是如此渺小的一丝希望。
漫长的像是一个世纪的等待时间过去,终于,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让安室透像是被注入了新的血液一样猛地直起身,点开简讯瞳孔紧缩的看着。
[16:20]
[管理官,在我之前潜入黑衣组织的前辈,真的、真的不是黑泽瑛二吗?!]
[16:22]
[发生什么事了?……不是告诉过你吗,瑛二君是我两年前收的学生,之所以当时没立刻进入体系,是在经受我的训练。他后来领了筛选卧底的任务进入警校,和你同时毕业,怎么可能是你的前辈?]
——他和你同时毕业,怎么可能是你的前辈?
天旋地转。
在遭到否定的一瞬间,仿佛心底有什么一直支撑他的东西碎掉了,让金发青年像是骤然被抽去了灵魂一样,手机无力的从手中滑落。
一声脆响后,挂在桌面许久的邮件自动打开,在黑暗中散发出莹莹的冷光。
[16:00]
[啊对了,透酱,以后就是上下属关系了,一会儿出来喝一杯?我在二町目街头的酒吧等你,要快点过来哦\(≧▽≦)/~
为了防止你看不见,我给邮件设置了便利的自动打开功能,不用感谢我(o) ~
不过既然用新身份重新认识了,那是不是也该重新来个自我介绍?啊哈哈哈就由我先来吧——我是四年前加入黑衣组织,两年前潜入公安做卧底的绝世帅哥bacard大人,以后就多多指教啦(_) ~]
“……”
死寂。
黑暗中,熟悉的可爱颜表情静静地躺在屏幕上,活泼的语气生动到让安室透几乎能幻听到那个人说这些话的声音。
但是现在,就连这种对那个人细微至极的了解,也像是一种讽刺。
——四年前……这样啊,他四年前就已经是黑衣组织的人了。
那个时候他才几岁?18岁?
呵……还真是……从一开始就被骗了个彻底啊……
安室透背靠着门,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自认为是嘲讽的假笑,但声音发出来他才恍然惊觉其中的嘶哑和颤抖。
像是一声哽咽,伴着无处掩饰的哭腔。
刚才骤然得知被骗时的愤怒和憎恨,在那可怕的事实渐渐沉淀到心底的过程中已经荡然无存,只留下满心的空荡和茫然,让他的心脏像缺失了一大块一样,胸腔里又疼又冷。
也就是在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脸颊上早已一片冰凉。
他木然的把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安室君果然问我了……已经按照商量好的说法告诉他了。”]
“这样啊。那就好。”
[“唉……这孩子太过重感情了,所以才迟迟不能相信,这一点其实不太好——”]
“不,不是这样的,老师。”
我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老师的话,因为心底微妙的烦躁,导致语气听起来有些冷漠。
啧,感情好像有点……
我顿住脚步,抬手捋了把刘海,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把临走前零露出的那个表情从眼前赶走。
冷静啊,我。
我顿了几秒让发烫的心口平静下来,然后才重新像平时一样开口道:“您那种说法是不对的。重感情是透的优点,而且是非常难得、非常耀眼的优点。”
“只是这个优点……在卧底期间需要暂时收敛一下而已。”
想起零差一点就向我这个“黑衣组织成员”说出“黑衣组织里还有另一个公安卧底”……这种超重要情报时的一幕,我有点无奈又有点伤脑筋的笑了。
到底还是刚毕业不久,经验严重不足的小可爱啊……
如同我之前所说,零是个非常感性的人,还有个遇到太爱或太憎恨的人就容易失去理智的毛病。
这样的人其实是不适合做卧底的,奈何他真的太优秀,除了上面那个缺点以外,其他各项能力都堪称完美,包括逼真到足以掩盖其感性的演技。
正因如此,十津川老师才会挑中他。
……嗯?什么?你们说一开始明明是我挑中他的?
啊哈哈哈是这样吗我好像不记得了诶哈哈哈哈哈。
……总之,如同你们所见,我的计划就是让零经历一次刻骨铭心的背叛,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得成熟和冷酷,学会伪装和隐藏自己的真心,更学会控制激动起来容易失控的情绪。
虽然很残忍,但是要在黑衣组织那样的地方活下去,不让他变成这样反倒是害了他。
更别提就像我上次说的那样,朗姆一派目前在组织里背腹受敌,心急的朗姆会在短时间内大力提拔零,据我猜测,零他说不定马上就会拥有代号。
所以现在真的没有时间磨磨蹭蹭。身为干部的我最近也很忙,不可能永远保护他,只能一口气给他下一剂狠药,让他靠自己站稳脚跟。
……我相信以零的心性,他会振作起来的。
……可恶,不要痛啊我的良心!!不是说好了就算被小金毛憎恨你也会坚硬如铁吗!!振作起来啊喂!!
我懊恼的一拳将边上的墙壁捶出蛛网状裂缝,然后惊觉自己干了什么,连忙趁着没人发现蹿进不远处的酒吧。
这是间我个人在米花町很喜欢的酒吧,里面喜欢用蓝色和金色的灯,虽然环境很清净,但放的音乐一般比较活泼,可以让人保持心情愉悦。
而且节奏稍微快一点的音乐,也能在打电话的时候起到防窃听的作用。
[“嗯……你总是比我了解安室君的,这件事就按照你的判断去做吧。”]
电话对面,十津川老师似乎也听到了音乐声,语气变得和缓了一些,[“不过,你还是不要对安室君太苛刻了啊,那孩子很崇拜你吧?”]
——何止很崇拜,那孩子说是深爱我都不为过。
我微微苦笑一下,坐到卡座上要了杯百加得朗姆做基酒的莫吉托。
——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么会在我说我对他的感情全部都是假的之后,露出那样让人心疼的崩溃表情呢。
理智也几乎完全蒸发了,不然他肯定不会那么失控,也多少会注意到几点破绽吧……因为他的情绪太激动,完全不给我填补的机会,所以我自认在逻辑上还是有些漏洞的。
比如我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杀了他,又为什么没有把他是卧底的事曝光,反而像个好好上司一样约他出来喝酒。
大概也正是因为冷静下来之后注意到了这些疑点,他才没有第一时间把我是卧底的事告诉十津川老师吧?
说不定内心深处还对我抱有幻想。
……唉,虽然很遗憾,但如果这是真的,那这些幻想恐怕就要在这间酒吧里彻底破灭了。
我会把自己留下的那些漏洞逻(胡)辑(说)严(八)谨(道)的填补完整,让自己在他眼里彻底成为一瓶真酒,令他真正憎恨上我的。
考虑到我接下来的那·些·行·动,只有这样做,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回过神来,电话那头的老师已经在唠唠叨叨的让我注意安全了——是不是人老了之后都会变啰嗦?他居然让我注意平时不要失误叫出零的真名!开玩笑,论起信息保护,身为忍者的我可是专业的好吗?!
更别提被我保护的对象还是我心爱的小金毛。
我喝了口调酒师调好的莫吉托,嗯嗯啊啊随便应了两声,试图糊弄过这个话题。
老师当然发现了我的糊弄,他冷哼一声,不跟我一般见识的说起了最后一个话题:[“你上次说的,自己和那个fbi卧底的事……咳嗯,真的有必要吗?”]
作风稳健的老公安不自然的咳了一声,让我一听就知道他在介意什么。
毕竟当初我说起自己接近琴酒的计划时,他也是这种反应。
“当然有必要啊。”我咧嘴笑了笑,指尖悠哉悠哉的敲了敲面前的玻璃杯,“和琴酒那时候一样……我拿赤井秀一有大用。”
一个目标是我的气息接近了我。
我眼眸微动,在那个气息进入能听清我声音的范围前将电话挂掉,扭头对那人举杯示意。
“呵呵……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呢,零窃听记录保持者。”
风情万种的女人轻笑一声,娉娉袅袅的走到我旁边,搭着我的肩膀从我杯子里捏了片柠檬放到嘴里,挑了挑妍丽的细眉。
“原来如此,【今天】是百加得啊。”
我不置可否的耸肩,真酒模式01秒上线,朝她露出了一抹漫不经心的微笑。
“请坐,贝尔摩德(veru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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