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船队抵进河内城东码头,看到率城内众降官亲至码头迎接的徐世勣与城头那迎风飘扬的大红唐旗后,李成心中那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

    就知道,某黑心赵王又在坑人。

    过程并不难猜。

    明显是这货在南面吸引河内守军出城之际,受他调派的徐世勣便带兵从水路袭击了守备空虚的郡城,替他完成了赌约的最后一环。

    当一件事情中重复的谋划变得多了,组合而成的大局便会显得格外复杂,套路繁多。这大概也是没人能猜透他真实意图的原因。

    毕竟再聪明的人,又怎么会相信这货拆开来的每一个小计划都特么是声东击西呢?

    答案都是c,问题是你敢这样选吗?

    “下臣潞州刺史徐世勣,参见赵王殿下!”

    斜阳浅照的码头边,李大德背着手走下甲板,略微冲身前躬身的浅须青年点了点头,便扭脸看向跪地的几人。

    “罪臣……河内太守黄君汉(郡尉张夜义)(兵曹牛进达),参见赵王殿下!”

    跪地的人中有文有武,除了最前面一脸苦涩的锦衣汉子,李大德唯独多看了一眼那位叫牛进达的青年,随即便向后招手:

    “呵,正好,你们的熟人也在,一起作伴儿去吧!”

    随着话音,就见崔义玄在两名亲卫的推搡下从甲板走出,一见眼前这等场面便惊呼出声。

    好家伙,这就一锅端了?

    早有张小虎带人上前,要拿下这几位降官,呵斥推搡之余,后者便都抬头看向一侧面带尴尬神色的小徐,狂使眼色。

    “咳,那个,大王容禀,”

    徐世勣面露苦笑,上前低声道:“今日攻城之时,某曾答应他们只要献城出降,大王定会既往不咎,容他们留职任用。您看可否……”

    “呦,你都已经替我做主了啊!”

    李大德好似面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是斜眼看向突然有些变色的前者哼道:“看来本王是来的有些多余了!”

    “这……大王,徐某绝无逾越之心,只是不想徒增伤亡,请大王明鉴!”

    徐世勣闻言大惊跪地,而身前张小虎几人也不再迟疑,将那几位降官捆了,推搡着离开。

    风中隐隐传来某位姓牛的汉子喝骂,李大德翻了个隐秘的白眼,似骂了某黑心程一句,接着便扭头哼声道:“快起来吧!你是陛下亲封的潞州刺史,跪我算怎么回事啊!我还得谢谢你替我打下了河内城呢!”

    “大王,下臣……”

    小徐听着这连敲带打的话语,脸色一阵青白。还待解释,却被前者抬手打断。

    只听某黑心赵王语气不明的言道:“晚上一起吃饭吧,权做答谢,唔,就吃火锅吧!”说着,便瞥了一眼突然趔趄欲倒的李成,勾起嘴角。

    他这么不给面子的当众打脸,到底是借机敲打还是另有话说,其实并不难猜。

    从他日前给徐世勣“五日运粮抵达河内”这种模棱两可的军令便知,这本来就是他提前安排好的剧本,届时无论小徐如何完成,他都有话说。

    就是要收拾他!

    “传令,今日犒赏全军!分发酒水!大军进城后不得扰民,违令者斩!”

    待小白马打着不爽的响鼻,迈着八字步被牵下甲板后,李大德便翻身上马,在众将的簇拥下打马向城内走去。

    夕阳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肩膀上的鎏铜兽头闪着金光。

    某种意义上说,这算是他第一座凭自己的能力拿下的城池,所以待看到河内那高大古朴的城门时,本想学凯撒大帝说一句“我来,我见,我征服”,但他只是顿了顿,什么也没说。

    太中二了!

    彼时的黄河两岸,还没人知道河内局势已然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唐军在继攻克郡城后不久,安昌便也在孙华与董俨的操作下纳入手中。再加上已然算投降状态的温县,至此,境内沿沁水一线的城池尽入唐军手中,对西境四县完成了包围之势。

    而对岸隋军的偃师之战才打了个开头。

    不是谁都能把全局战略当成战术来玩的,某赵王能带着军队在河内撒欢,那是仗着手里有粮心不慌,动不动就给士卒加餐,大伙也就乐得陪他瞎跑。

    可段达与皇甫无逸就没这条件了,不说河洛正闹灾荒,他们攻城期间一天也只能吃一顿干的,就说李密在虎牢一线的兵力布置,这战术他们也玩不溜。

    万一真被包围了,他们可没有李大德那种“我随便打打就能过”的底气。

    不过他们很快就不用操这份心了,因为东南的战场正在向西迁移,王世充就快到了。

    残阳如血,倒映着古道西风。

    可惜没有瘦马。

    王伯当踉跄着走在旷野之中,身后仅剩的几个伤兵都耷拉着脑袋,昏昏沉沉的走着。

    他们手中的兵器现在都以成了支撑身体前行的拐杖。唯一还能迫使他们熬下去的,大抵只有那追在后方的隋军。

    “咳,咳咳……”

    风中传来不知是谁的咳嗽声,夹杂着疑似漏气的喘息。

    前者朝地上吐了口带血丝的唾沫,扭头回望,便见东南面隐有连绵的炊烟升起。

    “呼,隋军扎营了!咱们再坚持一下,等过了郭桥,再找地方歇息……”

    言罢转身,忽而皱眉捂向肋下。再抬手时,已是入眼殷红。

    单雄信那一槊算是手下留情,还借此给了他一条生路,但此前中的那一箭却不是那么好受的。

    对方明显是想他死的。

    微瞥了一眼周边落魄的身影,王伯当并未言声,只是紧了紧腹间的腰带,要紧牙关继续向前走去。

    这一次南下救援,他全了忠心,却失了信义。

    一想到裴行俨父子此时可能尸骨无存,他的心下便有些发冷。他必须要回去,他要当面问问李密,当初那个义薄云天的李玄邃去哪了,为何会做出如此令人齿冷的选择来。

    可惜他不知道,人家小裴父子不但活得好好的,还很滋润。

    “来!尝尝这酒!听说是皇宫里窖藏的,郑公都一直舍不得喝!”

    封丘东南,靠近白沟水的隋军大营某处被亲卫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大帐内,单雄信笑呵呵的举起酒坛,亲自给小裴倒满。

    后者抬手敲了敲桌面,随即便迫不及待的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滋溜~哈!啧啧,好酒!”

    “哈哈!就知道贤弟喜欢!郑公帐里只有两坛,全被俺给提来了!”

    前者一脸豪爽的抚须大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在伺候小舅子呢。

    不得不说,作为统兵大将,单雄信的忠诚或有待商榷,但对兄弟义气却是真心没的说。这一波小裴父子能留下性命且这么滋润的过活,全靠他在王世充面前斡旋以身担保。

    这也是明明已属敌我两边,小裴却能与他坐下喝酒的原因。

    比起某些口口声声大义如何、兄弟如何的人,他的做法简直不要太良心。

    “阿嚏!”

    便在这时,两人同时仰头打了个喷嚏,差点亲在一起。桌子上的酒碗打翻,洒了一地。

    “嘶……娘的,谁念叨俺?”

    彼时念叨他俩的人还挺多,毕竟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而那些已经没了故乡之人,便只好思念故友了。

    秦琼被旁边的罗士信捅了下胳膊,待转过思绪,便赶忙端起酒碗,起身与众人相碰。

    “来,祝大王福寿无疆!”

    “不不,”

    上首的李大德闻言摇头,端着酒杯笑道:“祝大唐万年!”

    “好!大唐万年!”

    “大唐万年!”

    桌上的众人轰然叫好,皆都一饮而尽。

    彼时的河内府衙里,到处都是喝酒划拳的声音。城内几处军营与各处的酒肆茶馆也都爆满,在这等战乱时节难得出现了一种繁荣的假象。

    某赵王的心肠不好描述,但为人还是很大方的,说了犒军,就绝不止是嘴头奖赏。

    除了吃喝,他又命人开了河阳府库,把也不知是哪任太守攒的那点钱帛全都分了出去,惹的入城的大军尽皆鬼哭狼嚎的怒吼“大王万年”。

    嗯,这下连带娼肆也爆满了。

    这边待众人落座,拿起筷子狠狠夹了面前铜釜里翻滚的肉片塞进嘴巴,李大德便斜眼瞥向下首陪坐的徐世勣。

    酒过三巡,该说正事了!

    然而不等他找个由头开口,却见本在外间喝酒的韦机匆匆走进,待瞥过桌上众人,尤其是秦琼和罗士信一眼后,便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堂内渐静,老秦不明所以的抬头,徐世勣也皱眉看了过来,下意识的问道:“大王,出了何事?”

    “唔,没什么!”

    摆手示意韦机退下,李大德沉吟了两息,便摇头哼道:“肉包子去打狗,回不来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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