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尔死了,但蒜队长找到了王明登。

    王明登老了,因为常年开车,留下了腰椎间盘突出的毛病,在家里躺了半年之后,他去了兵团的一个农场看管粮仓。

    粮库是特别重要的地方,蒜队长开了一圈证明,才能进去找王明登。偌大的一个空荡荡场地内,耸立着一座座跟小山似的东西,那就是装粮食的仓房。

    跟王明登一聊,蒜队长就发现,这是个做事认真的人。

    他原来爱喝酒,是个酒腻子,可为了看好粮仓,硬是把酒戒了。

    “粮食这东西,马虎不得。”王明登跟蒜队长解释道,“除了天雷地火这些天灾之外,无数人都在打这些小山包的主意呢。”

    “打主意?”

    “这里面盛的是粮食,在咱们眼里,粮食是吃的,在有些人眼里,那就是钱!看粮仓监守自盗,那是从古代就传承下来的事,粮食嘛,倒腾出一点半点卖了,都不容易被发现。但是仓里的老鼠多了,粮食被偷盗太多,掩藏不住怎么办?”

    “怎么办?”蒜队长问。

    “他们就偷偷放把火,把粮仓烧个干净,这样就查不出来了。沙木沙克领导,你不知道吧,每次上级要检查储备粮的时候,那就是粮仓四处起火的季节。”

    王明登讲完这些,然后得意地喝口水,说:“但是自从我老王到这个储备粮仓库后,这里就没着过火——不知道多少人恨我恨到咬碎牙呢。”

    蒜队长讲清了来意,王明登摇摇头。

    “拿了人家钱,本来答应人家要保密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该走的早就走了吧。”

    王明登想了想站起身来,他走到一个老旧的橱柜前,他拉开柜子,拿出一串钥匙递给蒜队长。

    “这个坠子,就是当年他们给我的东西之一。”

    蒜队长接过来,发现钥匙串上有个玛瑙坠子,玛瑙石雕刻成了一个兽头状,看起来凶巴巴的。

    “那两个人站在沙漠公里拦车,他们穿得破破烂烂,脸上晒得黝黑,嘴唇上都起皮了。我和老巴不是没有怀疑过,但他们手里没有钱,只有金块、珠宝。

    “女人不愿意开口,男人解释说,他们年轻时候是同学,本来就是一对儿,结果被家里人拆散了。女人嫁给一个挖金矿的,但她丈夫脾气暴躁,喝醉了就打人,她受不了,于是偷了家里的东西,决定跟男人逃走。

    “我们看他们可怜,加上两个人慷慨,给了我俩一人一大块金子,还有半小袋珠宝。我们就让他俩上了车,问他们去哪儿,他们说要去哈巴河县。但我们的车只到阿勒泰,所以就把他们载到了那里,至于后面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了。”

    蒜队长问:“我找过克里木,他说那俩人给的金块上有字,这应该不是金矿挖出来的东西吧?”

    王明登苦笑一声:“谁不知道他们的话有假,但干我们这行的,实在太苦了,有人把黄灿灿的金子摆在面前,怎么会不心动呢?说实在话,后来我生病在家,还多亏变卖了他们给的东西治病呢。”

    “哈巴河,是在边境上的一个县吧。”

    “对,最西北边的一个县,挨着哈萨克和俄罗斯,在那个时候,偷着跑出去也不是那么难,只不过那边比国内苦多了,没人愿意偷渡。”

    “看来我得去哈巴河看看。”

    “这两个人,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王明登末了还不忘问上一句。

    蒜队长说:“只是嫌疑,而且事情如今,很难说他们有罪还是没罪。”

    “那就好。”王明登慨叹道,“要真是罪大恶极的人啊,总觉得自己就是助纣为虐似的。”

    王明登把蒜队长送到了仓库门口,又说:“就不远送了,这地方关系重大,永远离不开人。”

    蒜队长跟王明登告辞,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王明登,半个月之后,老王看管的那个粮仓也起了火,后来在灰烬里发现了王明登的尸体,他身边有一个伊力特曲的白酒瓶,还有一个违规使用的电热炉。

    事故的调查结果,就是王明登上班饮酒,玩忽职守,结果造成电线漏电,引发火灾。

    当蒜队长看到这则消息的时候,他不禁想了了王明登说的那句话——

    “不知道有多少人,恨我恨到咬碎牙呢……”

    ……

    我叹息不已,照蒜队长的说法,克里木大叔和王明登、巴图尔遇到的两个人,反而更像闻牧山夫妇。

    因为他们没有钱,只能用高价值的黄金和珠宝来搭便车,而且,他们给的金饼上还刻着文字,这恰恰说明,它们可能就是西夜国遗址的文物。

    要是这样一来,闻牧山夫妻俩携宝逃亡的事情就被再次佐证。

    “后来,您去过哈巴河县吗?”华鬘忍不住问。

    蒜队长摇摇头:“没有啊,新疆太大了,虽说是同省,但光从乌鲁木齐到叶城都要好多天,更别说更远更偏的哈巴河县了。

    “不过,我厚着脸皮,通过关系联系上了哈巴河公安局,找到了一个老干警,请他帮我查一下,那一年有没有发生过偷渡事件。”

    “老同志很快就回了话,他说,当年的哈巴河没有偷渡记录,但在第二年春夏之交,曾经发生过一件很轰动的事情,当时距离两个人去阿勒泰已经过了多半年的时间。

    “我顿时觉得,这间隔太长了,那两个人要是闻牧山两口子,该跑早就跑了。可出于礼貌,我还是听了听那个‘大事件’——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我敏锐地感觉,这肯定还跟那两个人有关!”

    “您快点儿讲,我都急死了!”华鬘跺着脚说,她那样子煞是可爱。

    “沈老师,别急,让我这老头子先喝口水。”蒜队长一直说话,早就口干舌燥。

    华鬘赶紧拿起水壶:“我给您倒茶,您润润嗓子,继续讲好玩的事儿!”

    蒜队长喝了茶,这才不慌不忙地说:“这件事发生在第二年的八月份,真是阿尔泰山区鲜花遍野的时候。哈巴河县有个库尔尕克吐孜村,村里面有个单身汉,名叫阿德力别克。

    “这个人从小就疯疯癫癫,他天天叫嚷着,要造一艘大船,从新疆乘船出海。”

    “从新疆,坐船出海?!”艾则孜正好路过客厅,他差点儿笑得弯下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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