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牧山听了妻子的话,不由得叹了口气。

    舒云的心里咯噔一下,她在日记里如是写道——

    “老闻这个人,向来风雨如磐却不动于色,很少会因为环境移情,所以他叹气极少,能让他心荡神摇的事,必定非同小可。”

    所以她连忙追问丈夫,闻牧山也没打算隐瞒,但他只说了半句话。

    “我跟费唐,晚上要去遗址那里轮班。”

    “轮班,为什么轮班,只有你俩去轮班吗?为什么不让工人们去?”

    “工人们?呵呵。”闻牧山发出一声冷笑,“现在是工人,将来就是敌人,我俩只是利用他们而已。”

    “利用他们做什么?”舒云又问。

    “将来你就知道了。”闻牧山想了想,又忍不住说,“这个遗址,简直就是一座巨大的宝藏。”

    ……

    蒜队长讲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不知是他严守纪律,不想透露更多详情,还是日记就记录了这么一丁点儿有用的信息,总之从这之后,他便不再提日记的事。

    “这些东西,足够证明闻牧山心里做好了什么计划吧?而且,与那些临时工相比,费唐才是他真正的死党。”

    “原来如此。”我终于理解了蒜队长的意思,当时把闻牧山夫妇判定成杀人夺宝逃亡,确实是可能性最大的一个选项。

    “那您后来有没有想法,闻牧山夫妇到底去哪儿了?”

    蒜队长点点头。

    “我不认为他们夫妇往西偷越了国境——但还是相信他们夫妻俩跑了,至于有没有杀人夺宝,却没有更多的证据。”

    “跑了,跑哪里去了?”

    蒜队长微微一笑:“他们应该不是西行,而是往北去了阿尔泰,而且,我也找到了人证。”

    “人证?”

    “就是真正看到过他们两口子的人。”

    ……

    叶城县往北,有个麦盖提县,麦盖提县有个尕孜库勒乡,尕孜库勒乡就在从南往北通往县城的公路上。

    公路旁边有个加油站,加油站旁边有个克里木羊肉馆,因为味道好、分量足,所以来往的司机都经常在这里歇脚,他们总是加加油,喝碗羊汤,吃两个烤馕,或者在路边眯一觉再走。

    就在考古队失去联系后不久,克里木羊肉馆迎来了几个客人。

    其中两个客人是经常拉货来往的大车司机,他们一个叫王明登,一个叫巴图尔,是羊肉馆的常客。

    不过这一次,王明登和巴图尔带来了两个陌生客人。

    他们一男一女,男的脸色黝黑,女的看起来白净些,但总是裹着头发,戴着面纱。

    新疆风沙大,加上有些民族有戴面纱的习惯,所以女人蒙面也不显得有违和感。

    这两个人一直低头吃饭,好像在躲避着什么。

    克里木老板趁王明登结账的时候,偷偷问道:“老王,你们带着的这两个人,是亲戚,还是朋友?”

    “都不是,路上遇到的嘛,搭车去阿勒泰的!”

    “看他们的样子,像心里有鬼!”克里木提醒老王说。

    “哎呀,不有鬼,能千里迢迢跑去阿勒泰——他们是私奔的。”王明登压低声音,“那个女的有丈夫,男的把人拐跑啦。”

    “这样的事,你也帮忙?”

    王明登不停捻着手指。

    “钱啊,他们给了不少钱!再说,人家男女你情我愿,打听那么多事干嘛,你说呢?这年头,挣钱养家就已经很困难了,何必为别人操闲心呢。”

    四个人吃完饭,那个男人好像又塞给老王什么东西,跟他低语几句。

    王明登点点头,他走过来,又对老板说:“给我多弄两口袋馕,找俩暖瓶,装两壶羊汤,他们觉得好吃。”

    克里木愣在那里。

    巴图尔这时候也走了过来。

    “老板,这个够不够换羊汤的?”

    他“啪”的一声,把一块东西拍在柜台上。克里木拿起来一看便傻了,因为那是一块金板,上面还刻着字,在手里掂量一下,足足有三两多重。

    “买你的羊汤烤馕,两个暖瓶,剩下的,是给你的封口费!”巴图尔说完,又拍拍自己腰里挂着的刀子。

    克里木就这么看着他们扬长而去,不过,有一种说法,叫做心理暗示。巴图尔越是警告他不许告诉别人,他反倒越在意,于是越是四处打听有没有寻人启事。

    大概半个月之后,他看到乡里的治安队的人走过来,在自己饭店门口刷着浆糊。

    克里木大叔立刻就从饭馆里跑了出来。

    “是找人吗?”

    “对,两个通缉犯,一男一女。”治安员把一张印刷粗糙的纸张糊在墙上。

    “他们犯了什么事?”

    “自己看吧。”

    克里木看着通缉令上的两张照片,因为是黑白印刷,那一对男女脸黑乎乎的,显得异常邪恶。

    他想起来巴图尔放在桌上的黄金,还有他挂在腰里的尖刀。

    克里木回到饭馆柜台,他坐在电话机前想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闭嘴。

    ……

    蒜队长讲完克里木的事,惋惜地说:“可惜啊,后来知道克里木羊肉馆的情况后,已经在我退休后了。

    “克里木跟我算同龄人,我打听到这个消息,找到他之后,他已经把那块金板分割成了小块,一部分卖了换钱,另一部分给老婆打了金耳环和金戒指。

    “他只记得,金板上铸着字,但那些字他并不认识。他说,这件事在心里藏了十来年,事情应该早就过去了,那一对男女,肯定也早远走高飞了。”

    “‘所以说出来,我也不怕了。’克里木这么告诉我。”

    华鬘急得直搓手:“那后来呢?能找到那两个司机吗?”

    “那个叫巴图尔的,前些年死在一起车祸里头。开大货车的都要超载和疲劳驾驶——油费和高速费太贵,不超载、不超负荷劳动赚不到钱。

    “他开车犯困,就打了个盹,结果车开上了一座还没修好的断头桥,他刚醒就看到了警示标志,赶紧急踩刹车,本来那距离能够制动,但因为超载,结果惯性太大刹不住,所以连人带车都冲下了桥,摔了个粉身碎骨。

    “人死了不算,货主还要赔钱,巴图尔家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结果连抚恤金都搭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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