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还未亮,广平校场上早已灯火通明,自从募兵制执行以来,以往骁勇的脱产郡兵早已不再,这校场也荒废了很久,两月前,这里方才重新启用,五百余人的郡兵队伍招募以来,在此操练,虽则良莠不齐,倒也声音雄壮,使得几番路过的熊太守心安许多。

    而如此之早的集结,却从未有过,众人骂骂咧咧的起早赶来,杂乱的队列乱七八糟,没人会相信太守大人真会如此早到,集结中多少又带了些急躁与懒散,只到远远的看见太守的官轿缓缓来到,众人方才为了自己的饭碗,立正站好,尽量使得自己看似强壮一些,如今这个世道,一日两饭,一干一稀,月底还有两斗米拿,这样的待遇可算得是在梦中一般。而且太守大人答允,如果真的要出城作战或者贼人攻城,则每日提供三顿干的,一旬一荤,战后还将外加一大笔赏钱,这样的承诺,更使得众人为之馋涎四滴,虽然不巴望着打仗,但是战时的待遇又是那般的诱人,只使得人人心中既是向往又是犹豫,实在是好生矛盾啊。

    熊绎从轿中出来,登上高台,看着台下这些乌合之众,再想想前日在魏郡所观郡兵演武的整齐,不禁很是恼火,不过却又无可奈何,广平民风本无魏郡彪悍,且无游侠好汉,更无名将宿老,但是自己又不想被袁亢(魏郡太守)比下,如此一来,不禁对潘凤更加期待起来。

    熊绎放眼望去,那潘凤早已在校场左侧等待,一人一马虽是布衣素巾,也未拾得兵器,但在这孤寒风中,却给人以望而生畏之感。好潘凤!愿你不负我所望。

    想罢起身,环视台下,朗声而立:“我冀州广平,富饶安定,煤铁富庶,人民安居乐业。”

    众人一起称是。

    熊绎点了点头,抬起手来:“而今之时,贼患渐多,吾等良家子弟应义从军,保我家乡,虽是百死亦为甘心!”

    众人又是一番忙不迭的称偌。

    熊绎走近台沿,环顾四方,力求自己的形象更鲜明些,朗声言道:“潘凤何在?”

    潘凤闻得此言,圈马而来,奔腾之际便已双手撑马,飘然而下,跪拜于地,一声巨喝:“在!”

    这一手漂亮的出场,与那霹雳般的一嗓子,顿时祛除不少人的睡意思,一个劲的喝彩叫好。

    熊绎见了也颇为得意:“潘凤,我欲考校你的武艺,你可敢试?”

    “晚辈斗胆,愿在大人面前献丑!”潘凤昂然而立,朗声应道。

    “好,果然是初生犊儿不怕虎!”熊绎大笑起来,伸手指点摆放在校场中央的两个石锁,“那两个石锁一个重八十斤,一个重一百斤,你能挨个将他给我搬过来么?”

    “大人稍等!”潘凤冲着台上一抱拳,快步走到石锁跟前。也不思量,轻松提起两锁,往空中抛去,未等石锁落下,一个箭步跃起身来,从那半空之中接住石锁,迈开大步,急速回到点将台前。

    “好!”在场诸人见状,无不齐声喝彩,再无半丝睡意。

    听到众人的叫好声,潘凤举起石锁,四下致谢。然后冲着点将台上的熊太守点头致意,再将那石锁高高举过头顶,稳步回放于石锁所在的原处。

    “纯爷们!”众人的喝彩声愈加踊跃,不过潘凤却丝毫不骄傲,只是微微一笑,连连摆手:“春哥所号,不敢妄称!”

    众人见状,不明就里,但也知定是谦虚推辞之意,于是更为潘凤叫好,有如此神力却又这般谦逊的人,实在应为人所敬仰啊。

    兴奋得说不话来的熊绎只是傻傻的看着潘凤一个劲的笑声连连,袁亢啊,袁亢,你有颜良、文丑,我今却也有了猛将潘凤,看你还敢与我为难,有此猛将,别说自保自足,便是日后称霸冀州亦是等闲啊,熊绎不禁臆想翩翩,不知夜晚早逝。

    过了半响,熊绎才从兴奋中回转,立起身来,高声赞道:“有道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潘壮士有此勇力,实为吾郡之福。然壮士可曾习过射艺?境界如何?”

    熊绎这一提问,只骇得潘凤叫苦不迭,自己勇则勇矣,然而对于这个射箭还真是百炼不成,习射三年,唯一射中目标的,便是那次北原之役。可又不得不强装欢颜,满脸谦虚道:“只摸过几天弓,不敢在太守大人面前献丑。”

    听闻潘凤此言,熊绎不禁莞尔一笑,愈加对潘凤刮目相看。神力过人却又不骄不躁,谦虚容让,真是难得之才,想到这般,更加想让潘凤多显实力,也好在这郡兵的面前立威扬名,以便日后统领。

    于是走下台来,笑着拍了拍潘凤的肩膀,笑着言道:“年青人谦虚一点是好事,但今天是校场演武,有多大本事就应该使多大本事。若是一味地老成持重,反而失了年青人的锐气。来人啊,摆上箭垛,拿出好弓。”

    潘凤被逼无奈,只好诺诺称是,早有郡兵奉上了弓箭,潘凤瞟了瞟箭靶,却在五十步开外,要用弓射,只怕要落得一个笑柄,不如用手斧掷之,打定主意,潘凤接过弓来,轻轻一拉,顿时崩断,众人见此,无不惊骇,郡兵用弓虽非强弓,难拉断步弓也非易事,这数百郡兵平素能拉弓射箭者不过百人,能力能连射五箭者更是不足半百,而这潘凤轻松之间,便将步弓拉坏,实是力气了得。

    “上硬弓!”熊绎见状更为高兴,然而这伙郡兵平素连那两石力的步弓都拉将不开,更哪有强弓,遍寻间,才找到一把四石半力的硬弓,不过刚上潘凤之手,便已化为废物。

    熊绎兴奋之余,忽的有点不适,这个潘凤如此乱来,只怕是不愿射箭,太守大人刚要震怒,只见潘凤恭敬施礼,正色言道:“太守厚爱,然这些软弓不和凤力,这五十余步距离,潘凤手掷飞斧即可中靶,还望太守准凤以飞斧待箭,献丑于众人眼下。”

    熊绎闻言,心结一解,好奇顿生,笑道:“五十余步,掷斧中靶?好好好,就准你一试。”

    场中郡兵更是个个称奇,五十多步的距离,居然想手掷飞斧中靶,真是奇闻,再有蛮力,也不会有此之效吧,虽然潘凤猛力过人,但是这个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令人不敢相信。众人打定要看笑话之心,聚集在一起盯视着潘凤,熊绎此刻也无制止之心,一门心思在那潘凤的身上。

    只见潘凤敞开衣襟,从中拿出十余把精致小斧,夹在手上,也并不扔,又从腰带处抽出一似丝非线之物,将小斧挨个系在那长索上,当即晃悠起来,于朝阳的辉映上,闪闪发光,渐似有一金光屏障将其掩盖,众人看得是目不暇接,口合不拢。

    众人正心怡间,只听震天价一声大喊,金光四舞,刺目光芒恍然一闪,只听得笃笃笃连响不断,那木桩立起的箭靶砰然断裂,众人定睛细看,只见三把飞斧陷入靶心,余下的飞斧竞皆破靶飞出钉于那靶桩后侧的那堵大墙上。

    众人齐声惊呼,呐喊助威。直将整个校场都掀起了滚滚热浪。雷鸣般的呼喝声里,校场似乎都在颤动,兴奋得不知爹娘名姓的熊绎,嘴都笑歪到了一旁,疾步奔了上来,拉着潘凤的手不住夸赞:“神技,神技,见此神技,平生无憾,平生无憾,我广平无忧矣,广平无忧矣!”

    潘凤连连谦虚,时时推让,原来,那十二把飞斧乃是云阳老人为潘凤度身而造,唤作天地八荒子母连环夺命斧,那飞索乃取东海鲸蛟之素筋而成,端得是有百步之外,取人性命,犹如探囊取物之功效。

    熊绎越看潘凤越是喜欢,愈看潘凤愈是高兴,笑着问道:“潘凤啊,潘凤,你可愿意为本郡效力?”

    “凤虽不才,然愿为大人肝脑涂地,听凭调遣!”潘凤立刻躬身,这样也不错,自己一届白丁,从辅助太守干起,也很不错,只是这熊绎名姓似乎在历史上并未流传,不过不管如何,为一郡效力,好过白手而起,更何况父亲性命便在他手。

    “那好,本府这便提拔你为广平郡捕贼都尉!统领这五百郡兵,安乡保民,捕贼平盗!”熊绎大手一挥,似乎一股王霸之气弥燃而生,只惊得潘凤是目瞪口呆,东汉官制,都尉那可是两千石的官,与太守各司文武,而虽后各郡废除都尉一职,并入太守职,然而边郡远州,还保有着都尉的官职,虽然广平不是边郡,然在必要亦可募兵自保,捕贼平盗,这捕贼都尉虽是杂号都尉,亦只是临时官职,然而也是潘凤原本想也不敢想的。

    而今轻易之间,便获此提升,潘凤不由得被惊喜砸晕了头脑,却也丝毫未有所怠慢,连忙长揖及地,“谢府君厚爱,凤便是粉身碎骨,也难报府君知遇之恩!”

    熊绎昂然不语,看着这片校场,看着那升起的一轮红日,一股傲然之气澎湃于胸,放眼望去,一片霞光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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