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军帅府里杀气腾腾。(小说文学网)

    殿两旁士兵鬼头刀冒着寒气。

    罗伊铭正眼也不看,大踏步走到正堂。

    元树坐在堂面,看着信步走来的罗伊铭,眼神复杂。

    忽然背后一声喊,“我宰了你这恶贼!”一把钢刀劈下来。

    电光火石间,罗伊铭已侧转了身子,钢刀从眼前劈下,力道尚未用尽,罗伊铭已擒住来人手腕,只轻轻一推送,钢刀便回转架在了来人的脖子上。刀锋贴在脖颈处,罗伊铭只消再稍微一用力,便立刻人头落地。

    罗伊铭将梁将手腕松开,说:“就这几下,何必献丑!”转了头,说:“两军交战,不杀来使。何况今日我来,是为救元将军而来,元将军便如此待客之道吗?”

    元树说:“孙将军不可鲁莽!”

    孙英杰一击不成,反受人制,颜面尽失,只得跺脚“唉”了一声,站一旁去了。

    又有将领说:“狗贼,休得花言巧语欺骗!”

    罗伊铭说:“哦,这位将军如何知道我花言欺骗?”

    元树说:“请坐!”

    有茶奉上来,元树说:“前日在阵上,得见将军神功盖世,元某真心钦佩?还不知将军高姓大名?”

    罗伊铭说:“鄙人罗伊铭,现为魏军监军。前日阵上花拳绣腿,惹元将军见笑了。”

    元树便问:“不知罗将军到我军中,有何见教?”

    罗伊铭并不答,捧茶在手,吁了已下,说:“好茶!没想到在寿春也能喝到南国正宗的碧螺春。”

    元树说:“哦,罗将军也懂茶。”

    罗伊铭说:“胡乱喝喝,不敢说懂,略知一二。”

    元树见罗伊铭既不急着说来意,自己如急着问,倒显得焦躁不安了,因此也好整以暇,说:“那就请罗将军赐教一二。”

    罗伊铭也不客气,说:“不敢。其实,茶之高低,除在于茶之本身外,便是在于水。茶如人,自有高下之分,不可强求;但水却需择之而用。”

    元树说:“愿闻其详。”

    罗伊铭说:“有好茶,没有好水,恰似大丈夫壮志难酬,正如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好茶需配好水,才能尽得其味。不然,水枯茶尽,成了废渣,却是可惜了。”

    孙英杰说:“你说什么呢?”

    罗伊铭笑一下,说:“说茶!”便接着说下去,“一般来说,水品需重四点。一是择“源”,三种水比较好,为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二是在“活”,因此又有“水不问江井,要之贵活”之语;三是要“甘”,水泉不甘,便损茶味;四是需“清”,这点更好明白。”

    元树说:“今日听罗将军一席话,果然大开眼界。此茶用水却是我帅府中一百年古井之水,井深不见底,不知通往何处。每日正午时分,泉水便往上涌,只离井口六尺六停住,不满不溢,不差毫分。罗将军可细细再品。”

    孙英杰不悦起来,嘟囔了说:“喝杯茶,哪来这劳什子讲究。罗将军竟是来讲茶的吗?”

    罗伊铭说:“孙将军好火爆脾气。我观孙将军颧红目赤,眼干且不足眠,竟是火盛之状。不知这两日是否还有喉咙、牙龈肿痛,口腔溃疼之症?”

    孙英杰说:“你怎么知道?”

    罗伊铭笑起来,举了茶盏打趣说:“将军火太大了,多喝点茶。”

    孙英杰气得“你”了一声,说不出话来了。

    罗伊铭却并不着急,仍慢条斯理的说茶,“不独选水有讲究,只这喝茶的器皿也有讲究。俗语说水为茶之母,壶是茶之父。要想得一杯好茶,需做到茶、水、火、器四者相配,缺一不可……”

    “你有完没完?”孙英杰再次忍不住。

    罗伊铭抬头看看众将,果然一个个满脸怒气,哂笑了说:“只顾着说茶,让众位将军见笑了。还望众位将军恕罪。”

    没人理罗伊铭,只是看着他,眼睛里全是仇恨,恨不得元树发句话立刻便将他撕了。

    元树说:“刚才罗将军说,此次是为救我元某而来,不知这话何意?”

    罗伊铭说:“我此番来,是与将军做笔交易的。”

    元树“哦”一声。

    罗伊铭说:“元将军可清楚眼前形势?”

    元树不答,说:“愿闻其详。”

    罗伊铭说:“如今将军孤军守城,以为能守否?”

    元树不语。

    杨白花说:“我军决心拼死一战,与城共存亡。”

    罗伊铭看着杨白花,说:“杨将军休哄骗我。”

    孙子杰说:“守不住也得守。”

    罗伊铭笑起来,说:“还是孙将军老实,但守不住再守,不过是徒伤性命,又何必?”

    杨白花面无表情,问:“罗将军到底何意?”

    罗伊铭说:“如今我大军围城,诸位也都清楚。梁帝已然不会再来援兵,即使来,一月之内也不可能。我若说我军一月内攻破寿春,或困死诸位,不知可有异议?”

    孙子杰犹自口硬,说:“你做梦!”

    元树说:“罗将军说下去。”

    罗伊铭说:“既然如此,到时城破人亡,亦非罗某所愿。因此,若诸位此时能弃城而走,我便许将军完军以归。不知意下如何?”

    孙子杰说:“你是什么东西?”

    罗伊铭并不恼怒,微微一笑,说:“我带来的是胡太后的意思。望元将军熟思之。”

    元树沉吟片刻,说:“我如何相信你?”

    罗伊铭说:“大丈夫于天地间,无信不立。罗将军若不信,罗某并不强求。”

    元树盯了罗伊铭的眼睛看,愣了许久,说:“好,我便相信罗将军。”

    杨白花阻止了说:“元将军,不可。”

    罗伊铭微微一笑,说:“既如此,今日便与将军盟誓。元将军可整顿军马,明日率军出城。”

    元树说:“一言为定。”

    商定好诸般事宜,罗伊铭拱手告辞。

    众将再劝元树,说不可轻信罗伊铭的鬼话。元树说:“眼前形势,诸位将军也已尽知。我便不与他约定,早晚也要弃城突围。如今,我们只可做好两手打算,若是无诈,自是全军而退;他若使诈,我军也正好顺势突围。”

    众将听得有理,也不再辩驳。

    元树便调兵遣将,布置妥当。

    只说罗伊铭回得营中,报与胡充华。梁军便在寿春城外,杀白马以为盟。

    元树举起酒杯,说:“罗将军,大丈夫一诺千金。君若食言,必粉身碎骨!”

    罗伊铭说:“好,某若食言,人神共弃!”

    二人将酒饮尽,各回军中。

    只说第二天一早,按照约定,元树率军从南门撤守,三万之众浩浩荡荡而出。

    罗伊铭头疼欲裂,睁开眼睛时,太阳都快晒屁股了。

    罗伊铭揉着太阳穴,说:“我怎么睡在这里?”

    军士甲说:“昨日将军喝多了,萧将军便留将军在营中休息。”

    罗伊铭想起来,昨晚上确实喝了不少酒。胡充华高兴,说如今谈判成功,寿春收回,罗伊铭立了大功。众将轮番上来劝饮,罗伊铭推辞不掉,喝得酩酊大醉。

    军士甲将醒酒汤端上来。

    罗伊铭喝了两口,问:“萧将军呢。”

    军士甲说:“萧将军一早就率了大军出去了。”

    罗伊铭诧异,想,昨日约好,待元树完全退走后,方带兵出城。如何这般早就率军出去了。便问:“大军已经入城了吗?”

    军士甲说:“还没有。萧将军出发前对众位将军说,今天定要活捉元树,全灭梁军。”

    罗伊铭大惊,问:“你说什么?”

    军士甲说:“我听萧将军出发前说的。”

    罗伊铭一拍脑袋,叫声不好,起身蹿出大帐,拍马向寿春疾驰。

    但是已然晚了。

    元树率众军从南门缓缓而出,杨白花压住中军,孙英杰断后。

    梁军才半出,萧宝夤忽然率军杀出。杀声震天动地。

    梁军大乱,瞬间在城外拥挤成一团。尚有近两万兵在城中,不知发生何事。出城之兵欲回城中已不可得,要排开阵势也根本不可能,只在护城河边你推我我推你的拥挤着叫喊着,连武器都伸不开。

    根本没怎么厮杀,郭子恢和李厂等将已将元树捉住。恰此时,罗伊铭已拍马赶到。见此场面,罗伊铭只能仰天长叹,远远便叫“萧将军,快住手!”

    拍马赶到面前,元树犹自威武不屈,奈何绳索绑缚太紧,根本挣脱不得。

    罗伊铭说:“萧将军,我与元将军昨日盟誓,你今日为何如此?”

    元树目眦欲裂,骂道:“狗贼罗伊铭,如何这般出尔反尔?没想到你竟是这般言而无信的小人,爷爷我竟高看你了!狗贼!”元树挣扎着,恨不得将罗伊铭咬死。

    罗伊铭焦急的不得,说:“萧将军为何如此,置我于不义之地,快快将元将军放了。”

    萧宝夤说:“这实在是太后之命。”

    元树仍高喊着:“狗贼,不要再演戏了!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小人!”

    郭子恢说:“兵不厌诈。罗将军如何这般迂腐?”

    罗伊铭不与他纠缠,说:“萧将军,快将元将军松开!”

    萧宝夤说:“罗将军,大行不顾小义。如今罗将军一席话,便得了寿春,正是天大的功劳。元树已然受缚,怎可再放虎归山!”

    罗伊铭也急起来,说:“萧将军,你到底放是不放?”说着,竟下马要自取解救元树。

    萧宝夤说:“罗将军万不可行此之举。若这样,休怪萧某了。萧某只将元树活捉,至于怎么发落,罗将军可去求太后。”

    罗伊铭看着萧宝夤,一时情绪复杂。

    两军大战在一起。杨白花已经带兵从城门杀出,骑马来救元树。

    魏子都与李厂上前拦住。

    杨白花嘴里骂着罗伊铭“狗贼”,一面高叫“元将军。”

    元树说:“杨将军不必管我,快带众军杀出重围!”

    杨白花哪里肯听,便与二将战在一起。

    魏子都说:“杨将军且住手!”

    杨白花手上不停,说:“你有何话说?”

    魏子都说:“当日,我劝将军归顺,将军不听。今日,元树已被擒,将军再战何益?快快投降吧,将军!”

    杨白花一矛刺出,说:“你我早已恩断义绝,何必再这么多废话!看枪!”

    魏子都低头避过,仍在高喊:“杨将军!”

    杨白花再不答话,三马交错,战成一团。

    元树看在眼里,心里感叹,想不到最后孤军救忠的竟是杨白花,一时热泪盈眶,高喊:“杨将军快走!我悔不听将军言,铸成今日大祸。杨将军,不要管我。”

    杨白花哪里肯听,此刻依然发了疯一般,李厂、魏子都二人战他仍落在下风。不几何,魏子都右臂便被杨白花戳伤,鲜血直流。再战几何,李厂头盔也掉落马下了。

    元树只叫着“杨将军快走!”

    但是,此时杨白花欲待走,也已不可能了。梁军大部已降,只杨白花所带一万精兵仍在拼杀。

    萧宝夤见欲降杨白花已不可能,便下令放箭。

    一时间箭如飞蝗。

    杨白花瞬间成了一个刺猬,犹自怒目圆睁,将长枪戳在地上,端坐马上巍然不倒。

    元树一声长啸“杨将军!”震彻三军。

    魏子都也高叫一声,“杨将军!”在马上躬身施礼,泪如雨下。

    元树被擒,杨白花战死,余将或死或降。三军无帅,一时树倒猢狲散,呼啦啦放下兵器请降。

    三万梁军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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