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奥布林需要想点事情以免自己无知觉地陷入梦乡。

    火堆快要熄灭了,但这不碍事。黑夜才是黑暗精灵的主场。不受光庇护的他们受到了黑夜的恩赐。他们与黑色融为一体,在黑暗中行走自如,步履静谧,轻巧奇诡地发出致命一击。

    奥布林向神庙口走去。远望森林深处,无穷尽的树枝笼罩并包裹着森林孕育之物,比起母亲的摇篮,更像是……一个茧。抬头望去,不见星空,对森林中成长的生物来说,也许天空就是这张绿色的网。

    奥布林突然有感而发,好奇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

    在这个时代,一个人的世界仅仅是他的视界。

    在他童年的回忆中,世界仅是一个纯黑色的无底洞窟,大多时间他都与父亲躲在狭小的甬道中。

    “来玩呐,奥尔薇佳的小奴隶。”有时会有女性黑暗精灵摸到他们的藏身之处,父亲会颤抖着喝退那些欲行不轨的女性。过于幼小的他不懂父亲的恐惧,只是看着甬道顶上赤红的西潘莲,想着母亲的眼睛。

    母亲来了,那些女性纷纷快速躲进暗中。接下来就是父亲对母亲单方面无休止的争吵。

    “……你怎么能容忍!我不管他们对我的侮辱,但你没有看见她们甚至把手伸向了奥布林!你的儿子!我无法想象奥布林长大后会怎么被她们玩弄。”

    “如果你爱我。如果你爱奥布林。”父亲哽咽着,泪珠划过脸颊,是洞窟中唯一一朵银莲花,“我们一起回地面上吧。我们。”

    “相信我,奥尔薇佳,相信我的爱。在我的国度,更北面的雪霁之森,精灵们世代生活的地方,你所钟爱的月亮会一直在地面上照耀着你,如同我一般。”

    他再也没见过那天来前来嬉笑的女性,不知是惧怕母亲的名头,还是已经被母亲处理了。

    也许是被父亲的眼泪打动,他们最终还是来到了地上。那是他第一次认识到阳光。原来世界并不是黑漆漆一片,也不止只有盘曲的树根和妖艳的西潘莲。那些新鲜的,清新的,汁水饱满的,和他眼睛一样的颜色,叫做绿。

    但接触光是要付出代价的。他被日光所诱惑,伸出手指,感受到的却是剧烈的疼痛感。

    “!”

    母亲一把把黑色的斗篷罩在了他身上。

    他们暂时被安置在一座荒芜的村庄中,母亲终于抵不住父亲的诱哄,让他去安排之后的行程。

    所以在第二天时,他的父亲走了,没有回来。紧接着,在第五天,他的母亲终于发现自己被欺骗,愤怒地回到洞穴。

    只有他被抛下了。他是父亲束缚母亲的锁链,是母亲维系父亲的纽带,当他们两个决裂后,他便什么也不是。

    十天后一个经过的老猎人发现了饥肠辘辘的他。

    “……听周围村民说这周边有黑暗精灵通往地面的暗穴,没想到真抓到一个小崽子。”猎人一只手就能把他提起,“精灵小子,有兴趣和我一起闯荡吗。”

    后来他的世界就变成了加布城。

    和大多数能走遍大陆的冒险者不同,作为一只黑暗精灵,他无法前往西边的神圣帝国,更无力踏足北面精灵聚居的雪霁之森。南边的喧嚣沙漠阳光刺人,东边是被深渊笼罩危机四伏的荒木之野。

    在精灵漫长寿命的对比下,人类总是脆弱到可怜。花光了所有积蓄安葬了恩师,黑暗精灵孤身一人,在任务处四处碰壁,最后走入黑街。

    黑街充满了暴力和欺骗,也充斥着不洁金币的声响。赌场日进斗金的背后潜藏着血腥的交易,酒馆花枝招展的姑娘柔弱的手臂将毫无防备的过客绞杀。有输就有赢,有胜利就有失败,他整日都在为生计奔波在加布城的每个角落与暗巷,斤斤计较每一个铜币,无暇去思考,世界到底有多大。

    世界的“大”不仅仅指大陆的广度,还有历史的厚重。一个个神祇的时代,一度兴盛的巨龙与精灵,沉眠的巨人,失乡的矮人,愤怒的兽人,脆弱却傲慢的人类。

    无数的故事与传奇在这片大陆上发生,他却无暇阅读,只有在确认任务物品时,才对这些历史的碎片了解一二。魔力如何运转?他不在乎,也不需要在乎,每天赚钱养活自己已经很辛苦了,谁乐意再去了解那些法师与牧师之间的学术斗争?

    月光从枝叶的缝隙中滑落,细细地倾泻而下,奥布林用手掌接住这他唯一能触碰的光。小小的光点积聚在他掌心,像是捧着一小掬清水。

    神庙的顶部几百年未得修缮,月辉仁慈地洒在神像上。奥布林想起西维娅谈起的神明。

    火种……吗?

    神像是一棵树。不,是两棵树。它们紧紧缠绕,相互依存,共为一体,半枯半荣。雕刻它的工匠定是倾注了毕生心血,让这棵雌雄同体枯荣共生的树在今日仍散发着惑人的魅力。

    精灵树。

    奥布林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森林之神赛麦尔的神庙。不是现在那些光明精灵供奉的人形赛麦尔,而是更为古老的、久远的、原始的树木形态。

    谁在这里建立了森林之神的神像?奥布林不解。

    按常理来说,只有精灵会供奉森林之神,但此处是战栗森林,是精灵对叛徒的流放地。而这个“叛徒”,指的就是那些背叛精灵树,被驱逐出光明地界,最终走向地下洞穴的——黑暗精灵。

    怎会有黑暗精灵建起森林之神的神庙?奥布林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在此期间还有其他叛徒犯下大错被流放至此?

    他摇了摇头,脑袋昏沉,不愿再思考。

    当白日的第一缕阳光艰难地照到这块地界时,艾文和阿诺已经整装完毕,准备出发。

    “盯好他。”艾文小声对奥布林指示。

    奥布林点头,把西维娅身上盖着的斗篷拎起,重新裹在身上。经过了这些动静,牧师还在沉睡,奥布林思量着下次要不他想个办法拿丝带牵着她的手腕,这样有动静他就可以直接拉起她跑路。

    但还有下次吗?他苦笑一声,想起他和阿诺的赌约,摇了下头。

    搞钱才是最重要的,牧师只会影响他出箭的速度。

    过了一会,西维娅才起身。她眨了下眼睛,才反应过来奥布林站在神庙入口。

    “早上好。”她小声和奥布林打了声招呼,“晚上没什么情况吧。”

    奥布林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动静足够被西维娅捕捉到,“还好。有过几只落单的野兽,但是被你的法阵抵挡回去了。”

    西维娅蹲下小心触碰了一下法阵周边,感受魔力的溢动:“魔力消耗不多。”

    她叹了口气,转向那位还躺在那半死不活的牧师,看起来有点头疼。套话的艺术什么的对她来说还是太高级了。

    没办法,就算赶鸭子上架她也要上前搭话。

    未想到倒是那个假寐的牧师先开的口。

    “明明是个牧师,为什么要去学法师那一套。”尤金冷眼看着这个盲眼少女,语气未有那么歇斯底里,但吐出的话语算是尖酸刻薄,“牧师没有利用元素流转的规则创造法阵的必要,学院里没教过你们咏唱吗,圣光咏唱才能显现光明神的威严。”

    西维娅皱眉,本能地感到不适:“我并不是传教士,我适合法阵,元素也选择了我,仅此而已。”

    “堕落!”尤金痛斥,唾沫星子简直要飞溅到西维娅脸上,在西维娅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多少信徒渴求光明的垂怜,祈祷光明降临自身,你身为一个光明牧师,作为少部分沾得圣光的幸运儿,却浪费这份天赋,退而求其次地去玩早已被淘汰的法师那套。”

    无法挣扎着起身,他只能狠狠盯着少女,目光如有实质:“还是说,你心里并没有光明的存在。”

    “我没必要改变自己以证明对光明的忠心。”西维娅冷着脸一把把手腕抽出,她是真正的恼火了,脸上少见的没了笑意。

    “我对光明的尊敬与忠诚无可置疑,因为光明的温暖环绕我的周身,我才得以幸运地以残缺之身聆听神明的教诲,而不是如其他盲童一样被终身困在家庭里,无法踏出庭院半步。”

    “我相信光明能带来更稳定、和谐的未来,因为我自身就是受益者,我也同样希望,沐浴在光明下的……及还未站在阳光下的人能够享受光明的恩赐。”

    “不要忘记你今天的话,女孩。”尤金歪着头躺在地上,混浊的眼珠里散发着奇异的光芒,“只有光明才能带来幸福,才能创造更好的世界。”

    “但您似乎不是这样想的呢,尤金先生。”

    西维娅却反客为主,轻柔地搭上他的手,声音却冷静得像是泡在了冰水里:“您提醒了我。明明有圣光咏唱那么简便的净化防御方法,为何你到最后只能借助于你所看不起的‘一次性净化法阵’这样的小道具呢?”

    “别与我说是因为体内光元素不足了,‘一次性净化法阵’对深度感染深渊寄生的人来说起到的作用只能算是杯水车薪,远不及你施放一个光明咒法,您现在能没有生命危险地躺在这里,还是要感谢光明神。”

    “既然不是自己使用的‘一次性净化法阵’,那这些小道具就必然来自您的同伴。”

    “尤金先生,请回答我,为何您的同伴会在明知您是最能处理深渊寄生感染状况的牧师的情况下向您投放法阵。”

    “尤金先生,现在您的同伴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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