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维娅一样一样向外掏制作法阵需要的材料：水银，滴露，先贤骨灰，圣树枝……
奥布林才发现牧师小姐戴在小指上造型古朴的红玛瑙戒指是一个空间戒指。
精灵的眼神暗了下来。空间魔法早已失传，这么小小的一个戒指可能储存空间不足一立方，但仍然价值连城。他不清楚西维娅的身份，也不清楚市面上白晶石的价值，但这类空间戒指，他曾经看过太多雇佣兵为它争个头破血流。
虽然对这巨大的财富产生了些许嫉恨，但基于最基本的人道主义，精灵决定好心提醒一下一看就没怎么出过门的牧师：“你知道什么叫财不外露吗？”
牧师低着头，摆弄着材料。她的视野仍没恢复，周边的元素太稀薄了，她只能靠自己的感觉行动。奥布林跟过来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脚步，精灵虽然身体轻盈，但是仔细分辨仍可判断出他的行踪。
所以她对他的出声并没有感到惊慌，只是疑惑为什么他的语气那么冲：“我了解空间戒指的珍贵，我不会在外人面前使用它的。”
奥布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甚至扣挖她的字句斤斤计较。
外人？他难道不是外人吗？这个牧师不知道她面对的是一个黑暗精灵。是以阴险，狡诈，欺骗，背叛闻名的黑暗精灵。她随意地将她的后背托付给了这样一个家伙，甚至将自己与他归为一体。哪里来的傻牧师，哪天被人骗走了都帮着数钱。
西维娅当然不知道奥布林在生什么闷气，只能估摸着猜了猜，为自己的解释增加了个补充，“没有人敢随意欺惹光明牧师的，因为现在世间的神明是光明神。”
但又思考了下，这个精灵没有元素亲和，可能连最基本的魔力法则都没学习过，便一边把材料分类，一边认真向他解释。
“元素就像空气。大部分人无法窥见它，只能通过魔力的运行进行感知。但是它确确实实地存在在世间几乎每一个角落，包括我们的身体中也含有相应的元素。它的存在最基本地确保了魔力的运行。”
“我们可以把身体想象成一个物质，有元素亲和的人就像纸张，在元素存在的环境下只要遇见火，它就能燃烧。而没有元素亲和的人则是腐木，无论元素有多浓郁，他都不会被火点燃。”
“而这火，便是‘神’。”
西维娅用右手手指在左手掌心画了一道符号，淡淡的暖光在她手心中生起。奥布林不自觉地向后退了退，虽然他不像惧怕日光一样排斥光元素，但惧光是无法更改的本能。
西维娅用这光将插在地上的圣树枝点燃。
“‘低魔时代’这个定义最初出现在精灵统治的末期。在此之前精灵们中间涌现了一批又一批追逐世间真理的优秀法师，也建立了最早的圆周塔。当时的他们把魔力的衰弱归结于世间元素的流失。‘低魔’一词也随之而生。”
“但是他们都错了。”
“元素并没有流失，出走的是他们的神祇。”
“森林之神塞麦尔在这个世间消失了。他没有死去，但他就是毫无预兆地被这个世界排斥了。”
西维娅站起身，把圣树枝插到相应的位置。随后轻轻倾倒水银，一道流顺的曲线渐渐成型。
“在同一时间，大陆上出现了一位人类英雄。他一边聚集追随他的人类，一边传播属于光明的教义，教导大陆上的所有生灵跟从光明的脚步。”
“起初，所有人都只把他当跳梁小丑。但随着巨龙的低头、矮人的归顺，最后连最过高傲的精灵也被迫俯首。他便是名副其实的光明神。被光选中的生物仿照法师对元素的操控方式，操控强大的光元素，魔力耀眼的光芒简直能与日月争辉，这就是牧师的雏形。”
西维娅的语气平淡，娓娓道来，并没有传教士那种说教时的那种高傲激扬。
奥布林还是挺乐意把这个当成故事听一听的。但他想了想自己见过的几个牧师的实力，觉得西维娅在某些方面有些言过其实了。
牧师小姐的法阵已经画好了，只等她注入魔力。她小心翼翼拎着斗篷走到法阵中央，双手紧握白晶石法杖，让法杖的底端稍稍触碰地面：“被隔绝于世的神祇是火苗，降临于世的神祇却是火种。一个一个时代的宠儿会顺着神祇的降临兴盛，随着他们的离去陨落。从前如此。”
“现在……也是如此。”
浅银色的光注入了白晶石，化作流淌的月光与水银混为一体，在地面沿着法阵的线缓缓流转。淡淡的白光在神庙前的空中一闪而过又消失不见。西维娅站在阵法中央，无悲无喜，好似光明必将衰退的预言并非从她口中说出。
“这是……屏障？”奥布林确实几乎没有和牧师打过交道，只能猜测。
“嗯。”说起这个作品，西维娅才显得有点激动，奥布林甚至觉得她露出了小小的骄傲笑容：“光元素可以吸收和分解其他元素，这也是牧师被称为团队奶妈的原因。我设立的这个屏障可以吸收周边的元素，在外侧形成一小片元素真空区防止深渊寄生的蔓延，同时在感知到有黑暗生物从外侧接近时自动发出光束攻击。”
“不错吧！”牧师少见地兴冲冲的。
奥布林看了看周围，好吧，确实只有他一个人，他只好顶着牧师期待的笑容拍拍她的肩：“干的不错，牧师。”
西维娅笑得更开了，但是仍在努力抿嘴压抑兴奋。这是奥布林第一次见这位牧师小姐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牧师小姐原先在他眼里像是路边小枝的铃兰，清新小巧惹人怜爱，但也是淡淡的，是春天浓青色下的一抹不亮丽的白色。但现在在他眼前的……简直是铃兰变异炸开了花。
弄好了法阵，两人又只能不情愿地回到神庙。尤金已经骂不动了，被破破烂烂的牧师袍包裹着，躺在那里像一具死不瞑目的干尸。毕竟他把这一干人都得罪了，口干了也不会有人乐意给他来杯水。
奥布林选了一个稍微干净的角落，简单清理了下，顺便顶着尤金如有实质的怒视把垫在他头底下的西维娅的牧师袍狠狠抽出，抖开，挂在火堆旁烘烤。
旁边的艾文向他使了个眼色。奥布林心领神会，拽了拽西维娅衣角，牵着牧师走到了神庙深处的一处断墙，阿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尤金不能没人看着。”艾文简明扼要地表达了重点，“所以明早就我和阿诺两个人去采摘拟态信花。”
艾文抬起手阻止了西维娅的欲言又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西维娅。不，我并没有质疑你的能力，更不会把你当成累赘。但是尤金必须有人看着。”
“他是牧师，你知道牧师的力量的。”他紧盯着西维娅，少女低垂着眼，表情也趋于严肃，“我们需要知道他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龙’这个词不会是简简单单说出口的，他们肯定遭遇了什么。能让他放下心防的只有同样身为牧师的你，西维娅。”
议程草草结束了，明天天一亮艾文和阿诺就会赶往附近的河边地。而奥布林则会陪伴着西维娅在神庙中一同看守着受伤的尤金。
虽然安排并不如她所愿，但西维娅没有在面上显露分毫，临走前还交给艾文好几张卷轴：“这上面是我画的光明法阵，对深渊寄生也有一定驱逐作用。必要时千万别省着用。”
“既然我无法同你们一起前去履行牧师的职责，那么至少让这些卷轴保护你们。”她深深地“看”了艾文一眼，“别让我失望，更别让我遗憾。”
商量完后，众人便分头休息了。奥布林主动负责起了守夜。他的夜视能力很好，所以他没必要坐在入口吹冷风。想了下，他还是选择坐在刚刚清理出来的那个角落。
西维娅正躺在那里，身上盖的是她自己已经被烤干的牧师袍。属于奥布林的斗篷被整齐地叠好放在一边。与她泾渭分明。
她很奇怪。
奥布林不想在深夜里想一个女人，但是又不自觉地想她。
她亲切、热情，又疏离、冷漠，近乎矛盾的特质融合在了她身上。良好的教养给予她礼貌微笑着待人接物的模板，但她自己的心却与这个她无法看见的世界有所隔阂。她对这个世界并没有她所说的那么关心，但是她对她亲手创造的一切又表现得异常欣喜。
奇怪的女人。奥布林起身，还是把那件斗篷披在了睡着的牧师身上。地面阴湿潮冷，就一件牧师袍垫着肯定不好受……不要明天着凉了拖累他的行动。
唉，此行他简直就是这位小姐的专属保镖，虽然这位小姐肯定不乐意这样。奥布林百无聊赖地想着，盘算了下他从前杀人越货保驾护航时的报价，觉得还是要和艾文提加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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