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天放晴了,覆着雪的红墙黛瓦透着明亮,搅乱深宫的静谧深沉。
一辆辆华美的车舆停在宫门前,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犹如一只只穿花蝴蝶,由宫人引着,往雍园走去。
在大雍,能出席同一宴会的一般都是家世想当的人,这样一来,宴会变成了极有可能遇见未来良人的场合,因此,盛京尚未婚配的闺秀们都热衷于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
此次宫宴,能来的都是勋贵官宦的家眷,还能见到皇子们,这样的一个可以觅得如意郎君的机会,名门闺秀们又怎么会不重视呢,自然早早就开始准备,一到能入宫的时辰,她们就迫不及待地进来了。
虽然要到傍晚的晚宴才算是正式的宴会,但一般下午就可以持牌子进宫了,让公子姑娘们早早进园游玩。
雍园不愧是皇家的花园,里面遍值草木,主楼摘星阁巍峨恢弘,旁边有两间小朵楼簇拥着它。
冬日宴会的比其他季节要少一些,大多数人都喜欢聚于温暖的厅堂中,以烹茶品茗、作诗为乐,宴席设在摘星阁的正殿,此时离宴席开始的时辰还早。
摘星阁前方是翰墨池,翰墨池一个人工开凿的湖,池水清冽,湖中小岛星罗棋布,离得最近的是一片梅林。
如今,不同品种的梅花正迎着傲雪竞相盛放,伴着冬日的风,一阵阵冷香飘浮在雍园,沁人心脾。
很多前来赴宴的公子姑娘们饶有兴致,无惧霜雪寒风,纷纷裹上锦帽貂裘,三三两两地前往林中踏雪寻梅。
顾嘉月和叶蓁蓁早就想去看看了,同行的除了顾修晏,还有与顾嘉月定了亲事的霍家公子。
他们走了不久,很快就到了山坡,入眼皆是梅花,还有很多品种他们也只是听过,现在终于有机会看到了,大家都有些雀跃。
眼前是片片玉蝶梅花,顾嘉月猛然停住脚步,目光紧紧盯着其中的一株梅花,觉得它的枝丫和叶子格外眼熟,忽而眼睛一亮。
她想起来了,这跟云舒特意让人移植到冉竹苑的六萼玉蝶,竟是一样的,只可惜那株梅花移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开过花。
她指着那一株梅花,难以置信地问:“这……这难道就是那六萼玉蝶了吗?”
清雅俊秀的霍景明望向顾嘉月,笑了笑,赞许道:“妹妹猜得不错,这株就是六萼玉蝶,这种梅花一般生长在南地,北地很少有存活的,这一株长得如此繁盛,实属难得。”
顾嘉月惊叹道:“这花色滢白得极纯,看着就让人感到舒心,我可算知道云舒妹妹为何如此钟爱六萼玉蝶了。”
“她没来实在是可惜了。”她讪讪地道。
最近也不知道云舒怎么了,似乎有点怪怪的,竟一直躲在院里没出去。听银屏说,她不是研习书画,就是练琴,难道是书院布置的功课太多了?自己本来邀她一同进宫,可她却兴致寥寥,直言她不太想去。不行,改日得回去跟她聊聊,这样用功,容易把人累坏的。
顾嘉月忽而又嘀咕道,折几枝给她带回去吧,她看到肯定高兴。
本来她是想着用轻功来折下几支梅花的,可刚想出手,就想到了娘亲的话,那霍家哥哥虽然也会武术,可毕竟是出自文官之家,大约还是喜欢温柔似水的娘子,万万不可在霍哥哥面前鲁莽行事。
她只好柔声道:“不知霍家哥哥可否替我折几枝梅花,我要带回去给云舒妹妹。”
顾修晏按按眉心,她这妹妹如今眼里是只能看见她那未婚夫了吗?而且,叫自己未来夫君给别的姑娘折花,这……也就这有她这脑子能想得出来。她自己怎么就不替云舒折,又不是没学过武。
云舒?一想到她,他就觉得心里有些发紧。
自从上次之后,她好久都没有找过自己,虽然她也不常来。
“我替她折。”说完,他抬起手,折下了那几枝长得最好看的六萼玉蝶,清新隽永。
接着,他又将花递给了顾嘉月。
大哥忽然这么热情?他不是一向都不屑于做这种事吗?顾嘉月实在是有些愕然。
霍景明望着顾嘉月茫然的神情,笑了笑,一脸宠溺地望着她:“就想着别人,那你呢?你喜欢哪枝?”
一想到自己未来夫君还这般体贴,顾嘉月心里也开出了花,轻拉着他的袖子,往她最喜欢的那株梅花树走去。
叶蓁蓁看着顾修晏竟还想替她折梅花,心里不大高兴,她仔细地瞧了瞧顾修晏手上的六萼玉蝶,
虽是重瓣的白色梅花,可也没什么特别的啊!远不如那些红梅,开得鲜艳欲滴,就是显得衿贵。我也要让表哥替我折清香的花束送春好了。
她刚想开口,不料却被人捷足先登。
“原来世子也喜欢六萼玉蝶,不知能否也替我折一枝。”说话的姑娘是大学士白少寰的女儿白楚佳,一面说话,一面盈盈行礼。
她今日可是盛装打扮,藕荷色镂花交领襦裙配上翠纹织锦羽缎斗篷,梳着个精巧的宝髻,上面插着一支赤金嵌宝珠步摇,额间还贴了梅花钿。
这端庄清贵的服饰与妆容,明眼人一看便知,她这显然是在模仿誉王妃温亦慈还未当王妃时的打扮,这么一看确实有几分相似,而白楚佳也是盛京闺秀圈能诗善画的女子。
其他贵女虽不喜她这行为,可心中又有些懊悔,怎么自己就没有想到呢?这一招虽然有些急进冒险,可万一成功了,就可以嫁入永宁侯府了。那可是永宁侯府,多尊贵的人家!
顾修晏看向白楚佳,朝她回了礼,很快就移开了目光,从头到尾根本不曾留意到她穿什么,更不会去关注那些什么妆容了。
过了半晌,他方道:“白二小姐,白兄就在你身后不远处,我并对梅花的研究不多,这花还是让白兄替姑娘折吧!”
他又对叶蓁蓁道:“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说完,抬步朝小径走去。
洁白的梅林下,他虽神神情冷峻,却也俊逸翩然。
附近的小娘子忍不住偷偷地打量他,几个胆大的还忍不住暗送秋波,顾修晏却目不斜视,对于给姑娘,他可是一个眼神也没有多给给。
一旁的叶蓁蓁看到此景,觉得表哥的形象更高大了,表哥果然没有让她失望,跟她想的一样,压根就不会理会那些蜘蛛精白骨精。
这位白楚佳仗着有个文墨很好的爹,经常让她爹给她写诗评,一度扬言,盛京闺秀圈里她只佩服温亦慈的才华,待温亦慈不来宴会后,她就时时是卖弄自己的文采,仿佛其他人都不识字一样。
如今看她吃瘪,大多数姑娘都在心里暗自发笑。
一向和她要好的姑娘苏若珺见状,便走过去轻声安慰她道:“先前来传话的宫人说,皇后娘娘特意嘱咐过,观雪小宴不用着宫装了。不是还有一位皇子没定亲吗?而且那两位王爷也只是娶了正妃而已。”
她对她使了个眼色,暗示她:“办这场宴会的目的不是不言而喻吗?永宁侯府世子难不成比得上皇子吗?”
白楚佳听了她的话,心里并没有好受多少,还在用锦帕拭泪。
她可是在心里经历了很大的一番挣扎,终于才鼓起勇气,谁知世子竟如此不讲一点情面,这可以说她从出生道现在遭遇过的最屈辱的事情了。
虽然苏若珺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可她完全听不进去。
她就是喜欢他,无关他什么身份。
她眼里还噙着泪,怔怔地望着他远去的高大背影。他不过是还对温家姐姐还有幻想罢了,我会等的,一直等下去。
延福宫,中官进来通传道,“皇后娘娘,刘大人来了。”
一会儿,一个身着官服的女子走了进来。
“回禀娘娘,宴会的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说话的女子叫刘瑾,是服侍王皇后的女官,要说长相的确算不上是美人,可也是清秀那一挂。
王皇后微微颔首,轻轻吹了吹茶盏里的浮沫,转眼看了眼领头的宫人,她便带领其他宫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顺带还掩上了雕花的梨花木门。
一会儿,刘瑾才道:“娘娘,奴婢去细查了一番,李贵妃和誉王的势力实在不容小觑,李家的势力扩张比我们原先知道的还要大得多,十二皇子还小,怕是来不及等十二皇子……”
七年前,嘉徽帝的原配妻子傅皇后瓮逝,嘉徽帝本想立李氏为后,可遭到很多勋贵官宦的反对,最终,嘉徽帝还是妥协了,娶了长合王家的嫡女为妻,于是王氏便成了继后。
一年后,王皇后生下了瑶清公主,之后便再无所出。王皇后觉得自己年纪也不算大,应该可以生一个皇子,就没有把别的妃嫔生皇子寄养到自己名下。
也许是嘉徽帝想补偿李氏,这些年不断地给李氏和李家升爵,誉王也颇得圣上的喜欢,如今的李贵妃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而王皇后如今年纪也大了些,没有年轻时的好容貌,并且没有生养皇子。因此,李贵妃便越发也不把王皇后放在眼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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