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晏走过来,把纸包递给顾嘉月。
大家方才看到顾修晏时,都以为自己看错了,平日里端方自持不苟言笑的大哥,此时竟会帮人人拿街边小摊买来的吃食。
顾嘉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从中拿出糖画分给大家,又笑盈盈地问:“大哥怎么去买糖画啦?”
顾修晏自己也没想到,他原本只是跟过去照看他们,那老伯递来那包糖画时,他本想叫他们俩自己拿,可转身看到身边一大一小拿着糖画时,眼睛里尽是欢喜,便自然而然地接过了那纸包。
顾维桢看大哥不说话,狡黠地笑道:“可能是今日的糖画比较甜吧!”
顾修晏打量了他一遍,忽而正色道:“两年没有跟你切磋武艺了,想来定是大有长进,明日到练武场让大哥看看。”
大哥的武艺在整个大雍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大哥说要跟他切磋,这得多可怕。
顾维桢上扬的嘴角顿时僵住了,早知道就不要多嘴了。
身边的顾嘉树吃糖画吃得正欢,根本没留意他们在说什么。
顾维桢看着虎头虎脑的亲弟,伸手摸了摸他那颗圆圆的脑袋。
“不是说你长大了,以后再也不吃糖画了吗?”
顾嘉树哼了声,得意地说:“可云舒姐姐说,长大了也能吃,大哥也不反对。”
顾修晏小声问顾维桢:“我怎么记得以前带嘉树出来,他想要什么就大胆说出来,怎么这次有些扭捏呢,像霜打的茄子似的,一副蔫蔫的样子,连想吃糖画都不敢开口。”
顾维桢不禁想起了花朝会一事,便一一跟他说了。
杏花三月,他们约了表兄妹他们一起先是去了杏坛赏花,之后又去了同光坊看百戏,正看着顾嘉树却说想要吃糖画。
众人都说等百戏结束了再给他买,顾嘉树嘟着小嘴,也不说话。
表哥顾庭威就笑他说,那是小孩子才吃的,都七岁了还吃这个羞不羞,一点都不端方,哪里像是顾家的公子。
顾嘉树小脸涨得通红,两腮气鼓鼓的。过了很久,百戏终于要散场了,顾嘉树却没有了兴致,后来再也没有提过。大家还以为他是不想吃了,便忘了这一事。
顾修晏了然,转头看向顾嘉树那张小太阳似的笑脸,心道小孩子有些童真也挺好的。
翌日已是冬月十五,一大早,陆云舒带着银屏来到了民康坊的一座宅子。
陆云舒刚下马车,就见不远处的大门外站着个穿着素色棉袍的老妪。
那老妪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不笑的时候有点严肃,一看到她便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忙快步走过来,热切地道:“小姐!”
“嬷嬷。”陆云舒也顾不得她以前教过自己的礼仪,大步地跑过去。
吴嬷嬷是她母亲的陪嫁嬷嬷,自从她母亲去世后,吴嬷嬷也一直留在陆府照顾她,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如亲人一般。
她先是行礼了一礼,笑中带着些泪,道:“小姐,小姐在侯府住得可还习惯?”吴嬷嬷上下打量了一下,又用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衣服。
陆云舒知道她这是想确认自己有没有少穿衣裳,幸亏她今日穿得够厚,不然又要被训一顿了。她笑了笑,拉起她的手道:“嬷嬷不用担心,我挺好的!”
“这里比南方要冷,小姐可要照顾好自己。”
“嬷嬷也知道这里冷,我那日都跟李管家跟你说了,不用出来接的。”
“好,嬷嬷就知道你是好孩子,嬷嬷就是坐不住,来,快进去吧!”吴嬷嬷欣慰地道。
大门上头的牌匾上“陆府”二子已有些掉漆,这是他父亲陆桓先前在盛京置办的,一间三进的宅子,他到盛京述职时才会住在这里。民康坊是盛京一般百姓居住的地方,这宅子的布置比较简朴。
吴嬷嬷先是带她去给老爷和夫人的牌位上香,接着便问了她一些在侯府居住的情况,又瞧她气色和心情都不错,才稍稍放心下来。
正说着,到外面办事的李管家也回来了,李管家也是陆府的老人了,打理府中事务很多年了,一直都忠心耿耿,按照吩咐,李管家把余姚那边一些产业卖掉后,便也来到盛京替陆家打理这座宅子,还有替小姐置办一些产业等。
他把几张地契交给陆云舒,“小姐,我打探了一段时间,挑中了这南边田庄那几处田地,这是票据。”
陆云舒吩咐银屏将票据收好,道:“辛苦李管家了,那店铺可找好了?”
钱才是一个人的底气,若是要自立门户,银子肯定是要有的,而且顾修晏也说了之后要退婚,她得为自己和自己身后的人打算。吴嬷嬷和李管家他们跟着她到盛京完全是因为情义,她不能只守着这一点钱,让大家紧巴巴地过日子。
她来京也有一段时日了,之前跟顾嘉月他们出去时,她也有暗中留意开店铺的事。后来她终于想好了,想要开一家卖一些精致物件的铺子,如江南的绣品等一些姑娘家喜爱的玩意儿。于是,她便派人传话给李管家帮她找店铺。
李管家道:“那店铺还没定下来,不过有一间倒蛮合适的,就在清平大街后面的同光坊,是一家香料店,那店家想跟儿子回乡,所以想把店铺转让出去。”
“香料铺?那我等下再去瞧瞧,若是合适,我就派人传话给你。”
“好!”李管家把那具体地址写下交给陆云舒。
事不宜迟,陆云舒跟他们说了一番话后,便带着银屏去那边看看铺子。
数日前,圣上为楚王殿下纳妃,那楚王妃正是护国公府的二小姐沈漪菡。
今日已是冬月十五,楚王殿下带着聘礼道国公府纳征,护国公府在城南的吉祥坊,浩浩荡荡的队伍从楚王府出发,一路向南,如今就快到清平大街了。
百姓们听说了这件喜事,纷纷来涌入街头,往日就热闹的清平大街上,如今更是人满为患,四处人头攒动。
陆云舒还想看附近店铺的情况,便让府的马车在前方停下了,他们步行来到清平大街。谁知走着走着街上多了很多人。
“今日可有什么事?怎如此多人。”银屏茫然地问道。
身旁有个男子接话道:“今日正是楚王殿下去国公府定亲,这里是必经之路,那楚王自小便去了南边生活,半年前才回京,大家都想一睹楚王殿下的风采呢。”
百姓们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根本很难走动。好在,很快就有龙武卫过来街道两旁开道,并且维持秩序。
半晌,前方传来些笙箫鼓乐,四周也越发喧闹起来,有人指着前面大声道:“他们来了!”
只见,一支的喜庆的队伍出现在街头,前面是些楚王府的侍卫,金鳞闪闪,很是气派,且个个挺拔如松,这气度也比普通官府家的侍卫要好。
小厮们担着一抬抬系着红色的聘礼,长长的队伍,一路赫赫扬扬,远远望去,就像一条镶金雕花的红绸。
冬月岁寒,草木萧瑟,这一抹红色的喜庆倒是给冬日冷冽的盛京添一把热情的火焰,百姓们的心也跟着躁动起来。
在高处观看的百姓不禁称赞道,“看这聘礼,这礼单得有多长。这才订亲就如此隆重了,那大婚之日更是了不得!不愧是楚王府与国公府的联姻!”
有人附和道:“这是自然,那可是皇子,迎娶的还是护国公府的爱女,国公爷就只有嫡出的一儿一女。我有亲戚家的在国公府当差,她说,这二小姐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国公爷可是宠她宠到心眼里,要星星给月亮的。这沈家二小姐眼光高的很,之前很多贵族子弟派媒人来沈府提亲,无一例外都铩羽而归。”
他忽而又小声道:“这楚王殿下不过是一位不受宠的王子,这二小姐怎么就看上楚王殿下了呢?”
先前那男子故作高深,讪讪一笑,道:“等下你就知道啦!”
说着,那队伍就到了眼前。
后面挤上来的两位女子,其中一位粉衣女子,一看见看到楚王的定亲队伍,指着他们激动地对她的同伴道:“阿紫,你快看,这楚王府里侍卫也怪好看的!哇!那……是楚王殿下!生得好俊俏!”
众人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侍卫后面,一位的身着湖水蓝锦袍男子端坐在一匹白色骏马上,他头戴玉冠,眉目俊朗,嘴角上一缕浅浅的笑容,时而拱手向百姓们示意,看起来雍容俊雅,又风度翩翩。
围观的群众不禁发出惊呼声,还未出阁的女子脸上染上了一片绯红,就连那些已经出阁的女子也很久才收回目光。
陆云舒和银屏被挤到了队伍前面,离那车队只有几步之遥。
银屏这才站定,待她看清了那楚王殿下的脸,不禁微微一愣,对陆云舒道:“小姐,他怎么这么像……”
愣了一会儿,她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
陆云舒沉默了片刻,向银屏点点头回应。
其实当他从那边过来时,虽然隔得远,但凭着着熟悉的轮廓,她便觉得有点像,待五官渐渐清晰,她不由得呼吸一窒,冷静下来,稍稍思忖,她就明白了。
“小姐,你没事吧?”银屏轻轻摇了摇她的手,小声问道。
她真的没想到原来那楚公子竟是楚王殿下,小姐外表似乎无坚不摧,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有那么多年的情谊。
银屏虽然很想劝她,可自己又嘴笨怕说得不好,让小姐徒增伤悲,正想着怎么说比较好。
陆云舒转眸看向她,笑着拉着她的手道:“放心吧,我没事。”虽然也猜到两人见面会形同陌路,可如今亲身经历,情感还是要比想象中的要浓烈些。
不知是不是因为流云遮住了日光,此时天色有些暗淡,她的双眸似乎蒙上一层濛濛细雨,眼尾也染上淡淡的红色。
银屏很少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像是被刺了一下。
不等她说什么,陆云舒便拉着她的手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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