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还是害人,你们没长眼,不会自己看吗?”

    池亭雨一听那些冒出来的胡言乱语就觉得不妙,他安顿好老妇人,走过去将容骥挡在身后,眼神不善地盯着屋里那几个缩成一团的长舌妇,冷声道:

    “喝了这药,你们还有十年好活,不喝,祠堂里的棺材就是你们的归宿!”

    这些常年不跟外人打交道的妇人们吓了一跳,瑟缩着看向池亭雨,外强中干地喊道:

    “凶什么凶,你又没证据,我们凭什么信你说的话!”

    她们瞧着池亭雨脸上的犹豫,心里的窃喜刚冒了个头,就被一盆凉水浇在原地:

    “有道理,反正横竖都是死,听你们这口气也不在乎,应该早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赵茹真一点儿都没有被外面的喧嚣打扰,她给那位老妇把完脉,盖好被子,从里面出来,看都懒得看那群人,径自问他俩:“走吗?”

    池亭雨巴不得赶紧甩掉这群累赘,但谢大娘家的哥儿还得当他们的敲门砖。池亭雨拽着魂不守舍的哥儿,淡定地冲她点了点头:

    “走吧,尽早办完,我们就不用再来了。”

    如果说之前她们闹,还觉得彼此有商量的余地,眼下池亭雨这话一出口,大家就明白,机会只有这么一次。

    几个人原本就面和心不和,跟着一块儿起哄架秧子还行,要真涉及到生死大事,一家老小的性命总比邻里之情重要多了。

    有些脑子清醒的见势不对,当场投身敌阵,软绵绵地指控剩下那些人:“哎呀,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阵子村里死的人太多了,不吉利。”

    不吉利只是借口,她要是能选,真想当场割袍断义,把那几个蠢女人撂下。

    叫得最凶的那位也是第一个和池亭雨说话的,她已经开始底气不足了,但是面子大过天,她根本不好意思当众认错。

    现在口渴了就有人在旁边递水,这女人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阵,忿忿道:

    “你说的对,确实晦气。”

    池亭雨冷笑一声,绕过她们走到门口,拖着那哥儿来到了下一家。

    他身后跟着赵茹真和容骥,两个都不是什么客气的人,一点儿面子都没留,把那群叽叽喳喳的女人抛在了老妇家里。

    她们指着这几个“骗人”的大夫救命,赶紧跟在后头,前呼后拥地堵在了第二户人家门前。

    池亭雨一行人到过谁家,谁就能看见几个天降的大夫,比祠堂里的老祖宗还光荣,一群人又敬又怕,活像神仙下凡。

    神仙治病救人的消息眨眼间传遍全村,知情的和不知情的都懵了,唯独谢大娘她家哥儿从一开始的愤怒不解到茫然无措,看着村里人对他感天谢地,心里揪成了一股绳。

    谢大娘和一群人抬棺出村了,并不知道自己家孩子成了个什么人见人夸的小救星。

    大家伙儿相比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后遗症,明显更惧怕随时会要命的肺痨,就算以后真有人因为后遗症死了,也好过眼睁睁看着家人没救,被送进祠堂的棺材里。

    每个人听到结局时都会犹豫,每个人又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容骥看着一个个获救后感激涕零的村民,脑子里总徘徊着母亲的模样——

    要是她能被治好,会像这些人一样高兴吗?

    这么一想,他好像很少见到母亲高兴的脸。

    到了傍晚,整个村还有人的地方已经被他们尽数踏足了一遍,那些女人半路上各回各家,与得到救治的家人一起对外面来的大夫三叩九谢,再硬气的毛也奓不起来了。

    池亭雨筋疲力尽地坐在一户人家外面的石墩子上,转头问容骥:“怎么样,想好了吗,什么时候启程进京?”

    容骥这一天的收获不止于救了一个村子的人,还看见了很多不一样的脸,他突然有点害怕,要是自己带着这两个人出现在母妃面前,她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会觉得自己没忘记亲娘,还是埋怨他跑都跑了,现在又回去自投罗网?

    容骥纠结地给不出答案,池亭雨和赵茹真对视一眼,正想发话,赵茹真突然扭头,冷声道:

    “还记得你答应我的条件吗?”

    容骥怎么不记得,赵大夫一直想要他祖母带回来的药,为此答应他去京城给容妃娘娘治病。

    “我开出这个条件,不是为了让你像小孩一样来回反悔的。”

    池亭雨嘴张了一半,垂下眼,并未吱声。

    容骥忽然间愣在那儿,心脏被这句话拉开了一道深不可测的豁口,一瞬间什么想法都没了,空荡荡的仿佛露着风。

    是啊,他考虑了这么久,唯独没考虑过旁边这两个人的感受。

    他们为村里的人东奔西跑,为自己的母妃费劲心思,出力最多的是他们,一点儿怨言没有的也是他们。

    自己凭什么只顾着那点可有可无的纠结,就耍得别人团团转?

    “我可真是个混账。”

    容骥这么想着,头垂得更低了。

    池亭雨面对着如此尴尬的场面,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从石墩子上站起来,走到容骥身边,手掌轻轻落到他肩上。

    “没什么好自责的,你还小,这种事本来就不该让你操心。”

    赵茹真仅仅说了一句话就再没有出声,她依旧端着一张四平八稳的脸,只是眼神中隐隐揣着怒火,看起来不太想搭理人。

    容骥感受到了怒火燎起的青烟,他拽紧自己的袍袖,指尖用出的力道仿佛要把它攥成碎片。

    “这样吧,既然此间事了,不如我们三天后就启程上京,这段时间大家好好准备一下,有什么事提早办了,别留下什么遗憾。”

    池亭雨轻轻揉着小皇子的肩,在赵茹真看不见的地方眨了眨眼。

    既然当事人做不了决定,那就由他这个名义上的夫君做回主,反正要真出了事,还有他顶着不是?

    容骥松了口又长又缓的气,看着池亭雨的目光有些复杂。

    赵茹真无所谓他家谁做主,反正有人发话,她就一律当真。

    池亭雨摆平了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故作轻松地掸了掸衣摆上的灰,说道:“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我们走吗?”

    两个人谁都没应声,池亭雨一个人傻站着,快被他俩的轴劲儿气笑了。他刚想说话,远处突然跑来一个人,一嗓子打断了他的演讲:

    “大夫,大夫!”

    池亭雨不耐烦地回过头,看见谢大娘家的哥儿正着急忙慌地往这儿跑。那人手里拎着满满一篮子蜂蜜叶,跑得急还绊了一跤,篮子顺着土路咕噜噜滚出老远,停在了池亭雨脚下。

    池亭雨:“……”

    他现在看见这玩意儿就有心理阴影,结果那哥儿从地上爬起来,慌里慌张地捡起叶子,献宝似的献到他们仨面前。

    “大夫,谢谢你们救了这个村子,这是我们村的特产,你们带点儿回去吧。”

    池亭雨嘴角一抽,客气地推拒道:“不用了,医者治病救人并非贪图回报,你们自己留着,要是以后有谁因为这个药不舒服的,再去南溪县找我们。”

    “南溪县……”

    这位哥儿显然听说过这个和他们相距百里的县城,为了套近乎,顺口诌道:

    “我知道,这个县出过一个朝廷钦点的探花郎,可厉害了!”

    被钦点的探花郎干咳一声,听见了身后传来的窃笑。

    他立即回头看向那个小没良心的,容骥被他的目光一扫,瞬间泄气,干巴巴地说:“是啊,确实挺厉害的……”

    那位哥儿疑惑地看向他,听过别人家互相吹捧,还从来没见谁自己夸自己的。

    眼见这话越说越不着边际,池亭雨赶紧打断容骥的胡言乱语,把篮子往那哥儿手里一塞,强硬地说:“行了,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你娘担心,我们这就走了。”

    “你们不留下来住一晚?”

    池亭雨生怕夜长梦多,头摇得比拨浪鼓都勤:“算了,各家大病初愈,我们不便叨扰,以后有机会再见。”

    那哥儿一步三回头地不愿走,目光紧紧黏在池亭雨身上,看着都快贴上去了。

    容骥怎么瞧怎么觉得别扭,清了清嗓子,喊道:“隔壁家小孩还等着你讲故事呢,走不走啊?”

    池亭雨立即听出了话里的弦外之音,笑着叹了口气,喊道:“来了!”

    半空中漂浮着浓厚粘稠的暧昧气息,赵茹真身为局外人,面无表情地戳破了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

    “我知道你在为我之前说过的话担忧,用不知何时到来的反噬代替顷刻的毁灭,是个人都很难抉择。”

    那位哥儿将目光缓缓移到赵茹真身上,笑了笑,愧疚地说:“之前态度过激,对大家的失礼之举,还望各位见谅。”

    赵茹真像是天生不懂怎么说好话,她想了想,回应道:“人性如此,自当为家人着想,希望你以后继续保持赤子之心,这个村子才能放心交到你手上。”

    当初谢大娘同意让自家孩子出面协商,包含的意味绝对不止好商量那么简单,这村子的未来,还要由他传承。

    那哥儿垂着眼沉默半晌,最终点下了头,坚定道:“承蒙教诲,定不负您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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