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楚接到秦险让他查季书昭的消息还有些不明所以。

    “公子是不是弄错了?季小侯爷这些年帮了我们许多,况且老侯爷和他的父亲兄长都是死于北蛮人之手,最不可能做出通敌叛国这种事的就是他了吧。”

    秦险面色沉静,他一宿未眠,早就把各种愤怒怀疑压到了心底。

    “我也希望是弄错了,你只管去查,要小心些。”

    可信任一旦破开了口子,疑虑便如滚滚江潮,翻滚着呼啸而来。

    时间很快到了许悦灵生辰这日。在旁人看来,尚书府没有嫡女,因此即便许悦灵只是庶女,还是来了许多名门夫人和贵女,将场面撑的热热闹闹的。

    许悦诗的母亲璃姨娘在前厅招待着来客,许悦灵被许平奴着人看管了起来,郁姨娘忧心她的身子,也无心操办这些。

    “都快开宴了,怎么没见父亲?”

    “回表小姐,听说方才宫里来了人,说是陛下急召。”

    许枕眠皱了皱眉头,不知道皇上这个时候召许平奴有什么事。不是刚下朝吗?

    或许是还在为那日偷听到小丫鬟的谈话耿耿于怀,她今日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这个时候许平奴又有事进宫了。

    “行了你去其他地方帮忙吧,我去去大小姐院里,等宴席开始了再同她一起出来。”

    采星点头,她看出了表小姐的不自在。

    而此刻,许悦灵房间内。

    下人都被她支开到院外守着了,梳妆桌上的铜镜里模模糊糊映出女子姣好的面容。

    桌子上有一包药粉,这是郁姨娘今早交与她的,让她找机会下到许枕眠所用的吃食中。

    素指轻轻拿起药粉,许悦诗轻咬唇畔,面色纠结。以此为交换条件,郁姨娘答应她,会永远替她保存秘密。

    是了,她的秘密,能决定她一生命运的秘密。

    她从很小的时候偷听到父亲和姨娘的谈话时就知道,她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不是尚书府的小姐。

    这个秘密父亲在迎姨娘过门时就知道了,她知道,后来不知怎的郁姨娘竟也知道,还以此来要挟她。

    她当然知道这个秘密若是被捅出去她将面临的是什么境地,就算父亲不在意。可她,她的母亲,她有她尚未及笄的妹妹怕是都会被人千夫所指。

    握着药包的手指逐渐收紧,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门外适时传来了小丫鬟的劝阻声:“表小姐,大小姐吩咐过了,不让人打扰。”

    而后是许枕眠打趣的声音:“这外面都热闹成这样了,你们小姐不会还没睡醒吧?”

    房门被门从里面打开,许悦诗面上含笑:“我可不似你一般。”

    许枕眠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见没什么异常也就放心了。

    笑眯眯的:“既然你已经起了,那咱们就去吧,我看前面差不多也快开始了。”

    “等等。”许悦诗拉住了她的手。

    见许枕眠投来疑惑的目光嗔怪道:“你久没参加过京里的宴会怕是不知道,宴会上哪吃的到什么东西,都是事先吃了个五分饱才去的。”

    “是吗?”

    许枕眠的确不知道,准备那么多东西,怎么看也不像吃不饱的样子啊?

    “小厨房里新蒸的蟹粉糕,我记得是你最喜欢的,用两块儿再过去吧,也不差这一会儿。”

    许枕眠点点头,也没拒绝。

    房间的门再度被关上,院里一个不起眼的洒扫丫鬟左右看了看,却突然抱着肚子直呼腹痛。

    旁边的人见此时无事,便给她行了方便,嘱咐她早去早回。小丫鬟一路小跑出门,在接近郁姨娘院子时,却突然直起了腰,哪还有半分腹痛难当的样子。

    “事情都办好了?”

    “回夫人,奴亲眼看到大小姐嘱咐人把东西放到蟹粉糕中去的。出来的时候,大小姐正拉着表小姐用蟹粉糕呢。”

    “哼,她还算听话。行了,下去吧,答应给你的一分也少不了。”

    小丫鬟听令退下了,从门外进来位老嬷嬷接过郁姨娘手中的眉笔。

    “灵儿怎么样了?”

    “二小姐死活不愿出门。”

    “哼”郁姨娘冷笑一声。

    “她这个时候倒是知道丢人了,早干什么去了?”

    长叹一口气:“罢了……”

    似是想到什么:“左右今日的主角也不是她。”

    “我记得,老爷平日里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如此,我的灵儿成了这个样子,那她们又凭什么好过,嬷嬷你说是不是?”

    她的声音放的极轻,老嬷嬷不敢反驳:“夫人且宽心,二小姐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宴席很快开始,许枕眠同许悦诗一同来的路上见到一个一闪而过影子像是季书昭,由于近日频繁出入忠义伯府,对他倒算熟悉。

    随口向许悦诗打听到:“二妹妹生辰,竟也给伯夫人下了帖子吗?”

    许悦诗摇摇头,这个她不太清楚。

    “不过应当是没有的。”

    京里谁不知道伯夫人病的连床都下不了,还给人家下帖子,这不是故意给人家添堵吗?

    许枕眠点点头,以为季书昭是来寻许平奴也就没太在意。

    “我晓得了,咱们快过去吧。”

    许枕眠提步要走,却被许悦诗紧紧拽住。

    她不明所以:“怎么了?”

    许悦诗脸上的笑有几分勉强,摇摇头否认:“没什么,走吧。”

    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许枕眠不是不能察觉到许悦诗时不时朝她投来的目光。只是她猜不透她的用意,便只能把这疑虑压下。

    郁姨娘像是已经从前几日的打击中完全恢复过来了,正在宾客们中央笑的八面来风,看不出一丝前几日颓废的样子。

    许枕眠不自觉在心里给她竖了个大拇指,高低得夸夸她的心理素质高。

    许悦灵倒是还没出来,郁姨娘对外的解释是她身子不适,许枕眠已经听到旁的夫人小姐小声议论她拿乔了。今日是她的生辰宴,主人家都不出来,这不是不知礼数是什么?

    许悦诗终于也按耐不住,伸手探上许枕眠的胳膊:“你可有什么不适?”

    许枕眠有些疑惑,老老实实回答:“没有。”

    许悦诗轻蹙黛眉,满是不解:怎么可能呢?给许枕眠的蟹粉糕里她放了一整包泻药啊。

    她暂时没能力拒绝郁姨娘的要求,却也决计不愿意伤害这个同从前大不一样的姐姐。只能折中想了这么个办法,她把郁姨娘给自己的虎狼之药换成了泻药。让许枕眠身子不适,早早回去歇着。这样既给郁姨娘有了交代,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可是怎么会没有感觉呢?泻药起作用这么慢吗?她百思不得其解。

    郁姨娘虽人在宴上,可心一直放在她们这边,见到许悦诗的样子轻轻勾了勾唇角,小贱蹄子还想和她斗?到底手段嫩了些。

    酒过三巡,许平奴仍是没有回来,夫人们不可避免的讨论到了自家的老爷。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嘴。

    “我听说,漠北怕是要不太平了。”

    许枕眠正想竖起耳朵好好听听,却被一杯热茶浇了一身。

    “嘶!”

    五月份的衣服已是有些薄了,肌肤切实感受到了灼痛。

    许枕眠轻呼出声,送茶的小丫头慌忙跪下磕头:“小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就手滑了,饶命啊小姐。”

    看她年纪也不大,声音里已是带上了哭腔,许枕眠本也无意为难嘱咐了句日后要当心,就让人下去了。

    只是这衣服是不能穿了,她今日穿了件浅色系的衣服,这些水渍分外显眼。许枕眠要去换衣服,许悦诗转身也要跟上。

    许枕眠有几分好笑:“我只是回我院子换身衣服,你跟过来干什么,过会儿你姨娘又要念叨你了。”

    许悦诗转头,果然看到姨娘不赞同的目光,想了想又坐回来,只悄悄与许枕眠耳语了几句。

    许枕眠面色未变,拍拍她的手让她放心。她不是个傻子,这杯水怎么就不偏不倚的刚好泼到她身上了呢?

    许悦诗和她说的是“小心郁姨娘。”

    许枕眠回到棠院时院子里只许声一个人,采月采星被叫去帮忙了,其他丫鬟竟也不在。

    因今日来的都是女子,许声不好到前面去,见她回来还有几分惊讶:“老大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啊,我听前面还热闹着呢。”

    转眼看到她的衣服又有些生气:“有人欺负你了?”

    “想什么呢?不小心泼上了些水,你过来,我有件事让你去做。”

    许声点头,听完她的话快步走了出去。

    这宴席她是不准备回去了,她已经让许声去皇宫外等着许平奴了,接下来的无论发生什么都和她没关系了。

    有人要算计她,她打不过还能躲不过了?她和许声说的话可是添油加醋了许多,许平奴今天这眼药她是上定了。

    将门给从里面栓上了,许枕眠找了件衣服躲到屏风后去。她是在脱了外衣后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的。

    身子好像突然就没了劲,整个人站都站不住,手臂也抬不起来。甚至来不及心惊,就听到了屋内窸窸窣窣的动静。

    “谁!”

    许枕眠想厉呵出声,发出来的声音却也是软绵绵的没劲。

    没有人回答,未曾掩饰的脚步声却在向她靠近,许枕眠环顾四周,最后将采月用来裁衣的剪刀握在手里。

    屏风上映出一个人的影子:“我还没玩过官家小娘子呢,嘿嘿。”

    听着这些猥琐的话,许枕眠不再犹豫,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趁人此刻不备,想要先发制人。

    与此同时,前院。

    夫人们都正在话头上,只许悦诗坐立不安,许枕眠迟迟不回来,她到底有些担忧。

    郁姨娘只冷眼看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许悦诗前脚让人去买泻药,后脚就有人给她报信。

    她以为她下在蟹粉里的只是泻药,孰不知那可是上好的软筋散,起效虽慢,可药效绝对够烈。还有泼到许枕眠身上的那杯茶,今日过后,她要让这个许府曾经的掌上明珠彻底成为人尽可夫的□□!

    呵,真是想想都让人畅快呢。

    这样也就没人再关心灵儿的这些小毛病了,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这个孩子都留不得。用药下了这个孩子,她自然还能给灵儿再寻到一门好亲事。

    嬷嬷说的对,她的灵儿,福气在后头呢。

    不急,再过一刻钟,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她再领这些夫人小姐们前去观场好戏。

    郁姨娘吟吟笑着,手指轻轻扶上额上珠花。忽然有人指着她身后开口:“咦,这不是二小姐吗?”

    郁姨娘扶珠花的动作顿住,这句话也成功把想要偷偷离开的许悦诗拉回了席上。

    郁姨娘转过身,不远处被倚在丫鬟身上的女子的确是许悦灵没错。她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面色红润有光泽,一看就不是生病之人。

    不知道为什么,郁姨娘一看到女儿含羞带怯的眉眼就直觉不对。

    含羞带怯?她怎么会含羞带怯?明明前几日还在为自己要她跟那人断了要死要活的绝食呢。

    她心头大骇,根本来不及阻止,就见许悦灵推开了丫鬟直直的朝她跪了下去:“姨娘,女儿是真的喜欢宣郎的请你成全我们。”

    郁姨娘没有开口,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自己怎么会生了这么个蠢货。身旁的夫人们也没有开口,一个个张目结舌。

    瞧瞧,她们不过是来参加了个生辰宴,这都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原来这许府的二小姐患的是相思病啊!

    见郁姨娘不说话,许悦灵心里也没了底,这都是宣郎教她的,他告诉自己,若是想征得父母的同意,只能这么做。大家都知道了,父母就只能把自己嫁给他,到时候他再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迎自己进门。

    想到此她再也顾不上旁的什么,狠了狠心又开口:“反正女儿都已经怀……”

    “你给我闭嘴!”

    郁姨娘的声音极大,把在场的闺秀们都吓了一跳。

    心口不住起伏着,郁姨娘已经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了,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许悦灵:“你若是再多说一句话,别说你父亲了,今日我就自请将你逐出许家,回你房里去。”

    身旁的老嬷嬷也不住的劝道:“二小姐,你就听夫人的话吧,她是你的亲娘,怎么会害你呢?”

    许悦灵也被姨娘的模样吓到了,她也知道自己这句话一旦说出口意味着什么。此刻也犹豫起来。

    搀着她的小丫鬟得了郁姨娘的颜色,使了力气想把许悦灵拉走。

    而在坐的一些夫人们,早就从许悦灵这说了半截的话里嗅到了不一样的意味。

    “怀,怀什么?未婚男女还能怀什么?”

    场面正僵持着,有小丫鬟慌不择路的跑进来,口中还不住的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姨娘,表小姐出事了!”

    这一声成功吸引了在坐的目光,大家都暗叹今日这一趟来的值,这尚书府的热闹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

    这是她安排的人。知道是许枕眠那边的事成了。

    郁姨娘闭了闭眼,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势必要让许枕眠身败名裂。

    再睁开眼时,面上已恢复了镇定。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没看小丫鬟都急成那个样子了,还慢慢说呢。听到郁姨娘这话,夫人们也就都知道了些什么。

    璃姨娘也急,可她到底不比郁姨娘说话顶用,此刻也只是干着急。

    “是这样的姨娘,表小姐说是去换衣服可迟迟未归,璃姨娘便打发奴婢去看看,谁知道,谁知道……”

    “你只管将你看到的听到的据实说来就是。”

    闻言小丫鬟目光有些躲闪,脸色也通红了起来,看到这在坐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璃姨娘和许悦诗却是如坠冰窖。

    “奴婢,奴婢并未看到什么,可是奴婢听到表小姐的房间里头有男子的声音,奴婢还听到了表小姐的尖叫声,那男子还说什么心肝,宝贝儿,疼疼你的胡话。”

    郁姨娘倒抽了一口冷气:“放肆,表小姐是什么身份,也是容的你这刁奴浑说的吗?女儿家的名节何等的重要。”

    “姨娘饶命啊,奴没有胡说,奴都是照实说的啊。”

    她当然是胡说的,她只看到了那男子和表小姐一同进了屋子里,不过那又怎么样。她知道郁姨娘想让她看到什么。

    周围有夫人小声劝道:“事实究竟是怎么样也不能只听这小丫头一人之词,你也说了,女儿家的名节是何等的重要。不如我们这就去看看,若是无事,也全当是给那丫头做个见证了不是?”

    郁姨娘在心头冷笑,她自然知道这些夫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不过这刚好是她喜闻乐见的。

    于是低头佯装拭了拭泪:“府里头没有大夫人,我到底是个姨娘,今日倚仗诸位了。”

    夫人们打着哈哈道许是这丫鬟听错了也不一定。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朝棠院去了。

    棠院大门开着,里头一个人都没有,正屋的门关着。

    郁姨娘抬手推了推,没推开于是温声朝里喊话:“眠丫头,我是你姨娘啊,姨娘听说你身子不适来看看你,你开开门。”

    没有人应,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提议:“不如把院门砸开?”都到这一步了,是黑是白总得见个结果。

    郁姨娘似是极为难的喊了两个小厮让人准备把门撞开。

    一行人后退,小厮正蓄力时,院门外传来一声怒吼:“我看谁敢!”

    郁姨娘回过头,看到了还未来得及换下朝服的许平奴,被他的目光一震,险些站不住。

    而诸位夫人的目光则是被被站在许平奴身旁的白衣公子所吸引,

    秦险身上带着骇人的凉意。从听到许声来找许平奴时他就察觉到了些许不对,这种不安在进入到许府一路无人之时更放大到了极致。

    他早在路上就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此刻只拉住早已满脸泪水想要把门撞开的许声,咬了咬牙克制住自己。

    “来人啊,将这些人全部带到前厅,没有本将的吩咐,不可离开一人。若有人私自离开,我自有一万种办法让你们的家人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都听到了吗?”秦险的声音又急又厉,早不复一惯的温润模样。

    而夫人们这才发现守在门外身着玄色铠甲的手持□□的军队,个个都不敢轻举妄动,人很快被清完。

    秦险不再犹豫快步向房门走去,身后许平奴的声音似是极不赞同。

    “秦险!”

    秦险未回头,声音也不带什么感情。

    “许大人,你多耽误我一分,她就多一分煎熬,你不把她放在心上,我却心疼的不得了。”说完不再管他的反应,使力将门撞开后又迅速掩上。

    屋内屏风桌椅并一些杂物凌乱的倒了一地,视线里却没有人影。

    秦险视线一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同从前别无二致:“眠眠,无事了,出来吧,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说着慢慢向前,在视线中搜索许枕眠的身影。

    “她无事……”

    话刚开了个头,就见一把长剑横在了他的颈侧。

    秦险的精神正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见来人的面容后更是毫不客气的将剑又往前递了一分。殷红的鲜血很快染红了颈侧的白色里衣。

    季书昭见了似是丝毫不在意,把刚才的话给补上:“只是力竭睡着了。”

    秦险的目光落到塌上锦被下隆起的侧影:“你怎么会在这?”

    季书昭脸上带着笑:“清许,你确定要这么对待你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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