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夫人吩咐完话,许枕眠就被采月采星带回了她住的地方棠院。她有心想去见见许声却被采星告之只能明天了。

    是夜,许平奴书房。跟了他多年的老管家向他请示:“老爷,人带来了。”

    许平奴头也未抬:“先让他在外面候着,等我看完这些公文再说。”

    老管家点点头弯腰退下,对着外面候着的人态度依旧恭敬,没有丝毫怠慢:“小公子,老爷还有些公务急需处理,外面天寒地冻的,您先到外厅坐着,老奴给您上壶茶。”

    “许胜,就让他在门外站着!”屋内传来的声音不怒自威。

    老管家一脸为难,倒是许声先开口替他解了这个围:“没关系,我在这等这就行,您先去忙吧。”许胜看了看眼前人倔强的模样,只得无奈退下。

    夜色渐深,许声盯着那人映在窗上俯案的影子,冻的忍不住打起了寒颤,腰板却仍挺的笔直。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终于传来一句:“进来吧。”

    许声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屋内,许平奴正品着热茶,见到许声进来略略抬起眼,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后开口:“倒是长高了。”

    许声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他将茶盏放下,不紧不慢的又接上了后面一句话:“脑子却是一点没长。”听到此言,许声只觉得自己方才还活生生跳动的一颗心骤然从高处摔到地上,不留一点生气。

    许平奴脸上已是怒云满布:“两年前你是自愿去往她身旁,怎么,她失忆了你也失忆了吗?他秦险是什么人你也敢去结交?”

    许声低了头,只敢小声回上一句:“秦大哥他是个好人,一路上对我和老大很是照顾。”

    许平奴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他那是照顾你们吗?你知不知道你们要回京的消息他早你十日就送回来了?如今他只是无权无势暂需隐忍蛰伏罢了,我是他的老师我都不敢说了解他,你又凭什么说他是个好人?”

    许声不说话了只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许平奴最见不得他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索性换了个话题:“你平日送信也不算及时,许多事我也不了解,你们可曾遇到过什么危急的事?我给你的令牌这两年间可有用到?”

    许声这才点点头:“前一段时间秦大哥在七寻山剿匪,老大被七寻山土匪掳了去,情况危急时,我曾拿过这令牌去找过阳城参领。”

    这也是秦险当时疑惑参领为何会出手帮他们的真相,不过是当朝从一品礼部尚书的贴身信物罢了。在这个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时代,他的确不能将这信物当做没看到。

    “秦险去七寻山剿匪?”许平奴拧起眉头“他这是想做什么?把那群匪徒收为己用?不会……”他又摇摇头“若他真是这个意图倒不如去收服南方起义军。”

    看着许平奴一副苦恼的样子,许声伸着头忍不住插了句话:“秦大哥……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许平奴抬眼看了他一眼语气凉凉的:“不该你问的别问。”许声有些失望的缩回了脖子“哦。”

    看着他的样子,许平奴难得又补了一句话:“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这两年在外面也辛苦了,对外我会说你是许胜的义子,她和你熟悉,你日后还是跟着她。”

    许声点点头没有异议,能一直陪着许枕眠本来就是他梦寐以求的。

    “往后这世道可就不太平了,你们回来了也好,省的我整日里牵挂。”许平奴一脸沉思,眼睛里是许声看不懂的忧虑。

    次日清早,宣政殿大殿内,身着官府的大臣们整整齐齐的站了一屋子,窃窃谈论些什么。直到太监的一声唱和“陛下到”方才安静下来。

    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年轻帝王于皇位就坐,太监小全子照旧平日的例行话术:“诸位大臣可有本启奏?”

    帝坐上的年轻帝王剑眉横飞,一双丹凤眼里写满了百无聊赖,鼻梁高挺,略薄的嘴唇抿起。也不看下面战战兢兢的大臣们,只低头摆弄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整个人都写满了不耐。

    小全子斜觑着帝王的反应往后略站了站,不敢再多言。大臣们也都面面相觑,汇报了些近日要事后,便都安静站在了原地。

    忠义伯季书昭位列于众臣工之后,也垂了眉眼不说话。他曾祖父和祖父都是走了习武报国这条路,为季家挣来了满门荣光。至他父亲时却是无论如何都扶不上马的阿斗,勉强执剑最后也只落了个马革裹尸的下场。季家的荣耀至此中断,及至后来改朝换代,季家承袭的侯爵也降为了伯。

    忠义候和忠义伯,一字之差,天差万别。即便是忠义伯,也只是个挂了名的伯而已。没有封地不承食邑,就连自己身上这个刑部六品主事也只是皇帝草草搪塞的官职罢了。

    小全子观察着下面诸位大臣的反应,尽职做好皇帝的发言人角色:“诸位大臣若是再无其他事儿,今日可就到这儿了?”

    大臣们左右环顾,皆不知皇帝今日这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皇帝自上朝起便一字未言,太医院也没有传出皇帝龙体欠安,不能出声的消息啊。

    而帝座上的皇帝此刻终于抬起来头,缓缓扫视着下面这些自称着对自己忠心不二的臣子们。

    许平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此刻却是拿不定主意,秦险的回京的消息定是瞒不住上面的人,而自己和他在城门前的会面……,定了定神,许平奴的脚向右跨出一步,正要离开队伍。忽听自己正右方传来响亮的一声“臣有事启禀。”

    是大都督夏元龙,他本是羽林军都尉因性格耿直不懂得媚上迎下,一直在军中沉浮都未得升迁。直到新帝登基,不知怎的一眼就看中了他的才能,一路提拔,至到今日坐上这从二品大都督的位置,而他对新帝也最为忠心。

    夏元龙今年四十多岁,一身精壮的腱子肉,只头发却已发白。他单膝跪下:“启禀陛下,臣近日于城外疑似发现已逝前朝皇帝戾帝的踪迹。”

    “哦,爱卿所言可属实?”帝座上的帝王简熙终于来了兴致,直起了身子目光炯炯的盯着夏元龙。

    “回禀陛下,说来也巧,臣的属下昨日恰好出城有事要办,于城外遇到戾帝时也没有多想,只觉得眼熟罢了。回来后却是越想越不对劲,想明白了后更是把自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于昨日夜里匆匆报于臣。臣,不敢欺瞒陛下。”

    夏元龙的这番话无疑像是往那平静无波的水面上投下了一颗大石子,荡起层层涟漪。一时间宣政殿满是谈论声。

    “戾帝?怎么可能是戾帝?”

    “他不是早死了,死在了鞍子河。”

    “是啊,这都两年了,大都督莫不是看错了吧。”

    许平奴似有所觉,把目光放到大殿正中央跪着的那人身上。夏元龙跪直了身子对周围的这些声音充耳不闻。

    “是吗,那你怎么现在才说?”简熙边问边把玩着手里的扳指。

    夏元龙另一只腿也跪下,以极恭敬的姿势整个人俯趴在地:“启禀陛下,臣……臣有隐情。”

    “什么隐情,你说来听听。”简熙把扳指重新戴回拇指上,正色着夏元龙。

    “臣……”

    “启禀陛下,夏都督的顾虑应当与臣有关。”

    夏元龙的话被打断,侧目看向跪在自己身旁的人,暗了眼眸。他的前半生均在马背上过活,习惯了真刀真枪的过招。最见不得的便是这些文臣整天不做实事,只靠一张利索的嘴皮子去颠倒是非黑白。

    “许爱卿此话又是何意?莫非大都督所禀戾帝之事……与尚书大人你有关?”皇帝说这话时面上并无太多的感情,质疑或是信任,却给在场的诸位臣子狠狠敲了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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