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当时也就是被许声那么一说,许枕眠根本没放在心上。那少年看起来就柔柔弱弱怯生生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几岁起就登基称帝的样子。

    私心里她觉得做皇帝的人怎么说也该是秦险那个样子的。表面上对谁都是笑脸一副,可是私下里使手段耍阴招有多狠,谁都不知道。

    说起来秦险,他说是来攻占七寻山的,结果安安稳稳在这住了都有十多天了,许声已经在村子里熟到连狗都嫌了,他还是不紧不慢的每天只写写画画。

    这天秦险又在画些什么,许枕眠凑近了看,是昨天几个孩子玩乐的场景,晚霞下,孩子们追逐嬉闹,把孩童的稚子童趣画的栩栩如生。

    许枕眠挑眉,她以为秦险是太无聊了又不好和她们一起去听八卦,所以每天只能写写画画打发时间,没想到他还真有两把刷子啊。

    “画的真好!”许枕眠啧啧拍着手“真的,我发誓,我从在娘胎里起就没见过能有人的画功这么好。话说能画出这么好看画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吗?啧,也不知道之后便宜了谁……”许枕眠搜肠刮肚的想着自己那可怜的词汇,全部都堆砌在了秦险身上。

    秦险本来还能静静听着,安稳不动的落笔,最后实在是忍俊不禁,他看着还在一脸陶醉的许枕眠,无奈打断她的话:“许姑娘有话还是直说。”

    许枕眠尴尬的搓了搓手,朝着秦险殷勤的笑:“是这样的,你这画功这么好,虽然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谁?但是你看咱们现在在这小山村里,也没什么美景的让你下笔,要不……就先便宜便宜我?”

    秦险放下笔,作思索状:“我倒是可以给许姑娘行这个方便,但是不知道姑娘要用什么来报答。”

    许枕眠觉得他在提到报答时,眼里闪着光,算计的光。怎么?画个画还要给他以身相许了?街上的画师才要几文钱一幅。

    秦险见她不说话,笑着摇了摇头,重新换了张画纸:“作画时间长,自己找个姿势坐好。”

    许枕眠来不及惊喜,赶忙搬了把椅子坐下。等待的时间真的无聊,她忍不住和秦险搭话,不过秦险看起来并不想搭理她。

    许是嫌她聒噪,秦险挑了本书递给她:“这本书很有意思,不是晦涩难懂的大道理,你应该会喜欢。”

    许枕眠实在闲的没事做,秦险说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好。无奈只能接过书,打算随便翻两眼。但是没想到这本书是真的有意思。

    夕阳慢慢染红了半边天,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棂,轻轻铺洒到白衣男子的笔间纸上,夕阳似乎也贪恋人间这温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枕眠满足的合上书的最后一页。忍不住和秦险讨论:“这个叫许食的主人公的一生真的可以说是传奇啊。”

    画像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听到许枕眠的声音,正在勾描珠钗的秦险手下略微顿了顿。纸上晕染开了多余的色彩,他不动声色换了支笔回着许枕眠的话。

    “确实,他带着亲弟弟能从孤儿走到官拜正二品的封疆大吏,这一生不能说是不精彩。”

    许枕眠皱眉打断他的话:“什么亲弟弟?人家明明只有个妹妹。”

    秦险含笑抬起头:“是吗?”

    许枕眠点头,万分肯定。“姊妹”两个字她还是认识的!

    秦险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是吗?那或许是我记错了。”

    画好了之后,许枕眠很满意,秦险画的十分传神不说,还帮她在头上新加了个钗子。

    许枕眠正沉浸在自己的美貌当中,冷不防眼前出现了一只握笔的手,秦险抽过了她手中的画像,握笔的右手蘸了蘸墨。

    许枕眠有些疑惑:“还要写什么吗?”她觉得这画像已经十分完美了。

    秦险低着头已经要落笔:“还未提名。”

    “提谁的名?你的还是我的?”

    秦险抬眼看着她,笑的意味深长:“图是我作的,自然提我的名。”

    许枕眠从未听说过还有提名这回事,皱着眉抽走了桌上的画:“画上画的是我,为什么要提你的名,就算要写也该是我的名字。”

    秦险点了点头,似是极为赞同:“许姑娘说的是,不如这名,就留给你自己题?”

    狼毫蘸好了墨被送到眼前,许枕眠犯了难,她支支吾吾的推辞着:“还……还是算了吧,我的字不太好看。”

    秦险看了她一眼,也没再勉强。转而去收拾被她扔下的那本书。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秦险翻书的声音,许枕眠就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摸了摸心口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点慌慌的。

    许枕眠正要开口离开,倏尔听到秦险的笑声,声音低低的,却显得分外愉悦。

    秦险也没有抬头看她,只一边翻着手中的书,一边淡淡开口:“这本书的主人公许苍怕是也不会想到,多年后会有人把他的名字……改成了许食。”

    “啪嗒”许枕眠的手不小心碰倒了笔架,慌忙去扶。秦险也没在意:“许苍孤苦一生,没有兄弟姐妹,也无妻无子。许姑娘倒是心善,还给他添了个亲姊妹。若不是我又翻了一遍,或许会以为许姑娘和我看的不是同一本书。”

    天色已晚,烛火映的秦险眼睛里明明灭灭。许枕眠抿了抿唇:“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险放下书,慢慢走近她,许枕眠扶着桌子忍不住后退。一步之距秦险停下了脚步。许枕眠强自镇定的看向他,秦险却是一眼能看出她眼底的几分慌乱。

    卸了几分威压,嘴角微微上扬。秦险的声音极其平静:“看来许姑娘有很多秘密。吴楚同我说过许姑娘或许是个骗子,但是我以为姑娘的医术至少是真的。今日倒也是让我开了眼,姑娘不识字却也能习得一手医术,果真是奇谈。”

    说到最后,秦险的声音已经是像淬了冰般冷。许枕眠不知该回些什么,慌乱着不去看他的眼睛,兀自倔强着:“也没有人规定不识字就不可以学医了吧,我的医术是我的师父口口相传,况且,我识不识字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也从来和你说过我精通四书的话吧?”

    许枕眠的头偏向一旁,烛火倒映下的影子映在窗棂旁。她看到秦险的手缓缓抬起至她的脖颈位置,许枕眠一下子骤停了呼吸,刚把头转过来,秦险的手恰好落至她脸旁,轻轻把她遮到脸上的碎发搁至耳后。

    而后把头也轻轻偏了过来:“许姑娘不必惊慌,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不可为外人道的秘密。许姑娘有,我也有。”

    秦险略转头,姑娘脸侧的皮肤细腻白皙,像极了从前外邦进贡的精美润玉,入手生温。而皮肤上那些细细的绒毛,仿佛在诉说着主人的尚且年少稚嫩。

    再直起身,秦险又是那副八方不动的微笑:“画像姑娘拿走吧,时候也不早了。”

    许枕眠还没来得及反应,外面突然传来吴楚的呵斥:“什么人?站住。”秦险皱眉,迅速捏住许枕眠的腕子,把她带至身前。

    不多时,吴楚气喘吁吁的回来了,看了许枕眠一眼没说话。

    秦险开口:“人呢?”

    “追丢了。”

    秦险把画装好,递与许枕眠:“应该没危险了,许姑娘回去吧。”许枕眠看了秦险一眼,点了点头离开了。

    直到走到门外,许枕眠握着自己被捏的有些发疼的手腕,都还有些回不过神。刚才真是吓到她了,亏的她以前还对秦险有那么一点点小好感。我呸,这就是个神经病,真是吓死她了。

    许枕眠走后一会儿,秦险才示意吴楚开口说话。吴楚些许不理解,秦险也没多说什么,只吩咐他:“把许枕眠在玉山时候的事情再好好调查一遍,另外查查她去京城到底是寻谁?”

    吴楚点头,他早就觉得她不对劲,要不是公子觉得……

    顿了顿,吴楚问出来:“公子真觉得她能治的好老先生的病情?”那可是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沉疴。

    秦险摇了摇头没说话,转而问他:“方才是怎么回事?”

    “哦,我刚刚正想进来找您,就见到有人缩在窗户下。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我刚想接近就被他发觉了,追了几个来回,被他跑了。不过看身形,好似……是个女子。”

    “女子?难道是我们猜错了?过了这么久了,七寻山也该耐不住了。”

    吴楚从怀里拿出封信:“阳城知府精明,但阳城知府手下的护军参领曾是我带出的兵,我去找了他,他也答应届时会为我们调配兵力,虽然不多,但……总好过咱们单枪匹马孤立无援。”

    秦险接过信,并没有立刻打开看,而是在手中端详着,而后抬眼看向吴楚:“你尚且是个将军时,他还是个无名小卒。如今他已是四品参领,你却跟着我见不得人前。他可有让你为难?”

    吴楚急忙摇了摇头:“跟随公子是我此生使命。这小子之前受我恩惠,还算知些世故,我还没怎么说他就答应了。再说,这不也是为民除害的好事儿么?他只有占便宜的份。”

    秦险看了吴楚好一会儿,开口让他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没事多睡一会儿。

    城内某参领府,肚大腰圆的参领急得在大冬天却出了一身热汗:“拿我的腰牌去调些兵,人数不必多,也不要精兵强将,让他们随时待命。另外,召集家中所有能干的仆从护院,给我满城去搜,我就不信他能把我老娘给藏到阳城之外。记住这两件事都要悄悄的办。”

    仆从不明所以,但见自家大人怒火中烧的样子,还是急忙领了腰牌去办事。

    城外月光一泄千里,照着月光下行走的人步履蹒跚,吴楚走了一会不得不停下,掐了掐有些疼痛难当的腿,暗骂那孙子下黑手真狠,脸上却仍是满不在乎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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