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姑苏城内某处。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满身是血:“属下办事不利,珠袍照您的吩咐已经送出去了,但是人没有带回来。而且……而且我们带去的人,全死光了。”

    汇报完他也不敢抬头,屋子里很静,只能听到自己的血一滴一滴落到地板上的声音。

    良久,上面的人发了话:“查到是谁做的了吗?”

    “没有,他们都黑衣蒙面,武功很高。”

    “知道了,你下去吧。”

    黑衣人答了声是,心头有些窃喜,拖着伤一步步挪出了房间。

    不一会房间里再度传来声音,冷漠至极:“刚才的那个人,等他养好了伤就给我剁碎了喂狗。”

    窗外树影晃动,有人得了命令而去。

    而屋内发号施令的人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的蹲到了地上,冲淡地上的血迹:“不急,被狼挑中的猎物,迟早都是囊中之物。”他自言自语着,一双眼睛里泛出淡淡的蓝。

    许枕眠换了衣服和许声略在大雄宝殿里坐了一会后,远处已经天光大亮。

    秦险和吴楚从外面走了进来。逆着初升的朝阳,许枕眠仔仔细细看清楚了秦险的样子。

    他换去了晚上的黑色劲装,着一身白袍,广袖飘飘长身玉立合该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温润,可高高束起的发冠和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却又无端让人想起“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风流意气。

    许声实在是不忍心看她的样子,一点都不含蓄的提醒她:“老大,口水,口水流出来了。”

    许枕眠恶狠狠的睨了他一眼,再看了眼迎面走来的两人,随即义正言辞的大声道:“古人还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呢,我正当欣赏一下美好的事物怎么了?我又没上手非礼他,看两眼还不成了?”

    吴楚听不下去,想要出头:“你……”

    秦险按住他的手臂,对他摇了摇头:“还是个小姑娘呢。”

    他转过身看着许枕眠:“皮相这东西,无论美丑,既然长在脸上,那就是给别人看的,只是……”

    许枕眠梗着脖子不服输:“只是什么?”

    秦险嘴角轻扬,眼睛里漾出一层层的笑意:“只是看来我今天这身衣服,显然比僧袍更讨姑娘欢心,许姑娘脸都红了。”

    许枕眠:????

    许枕眠双手迅速捂着脸,就你能,就你能!

    漏过指缝里的视线匆匆一扫,许枕眠却定住了目光。

    她走上前两步,被吴楚如临大敌的拦住,许枕眠仔细瞧了瞧终于确定。她狐疑道:“不是说没找到我的玉佩吗?它怎么会在你身上?你不会见它好看给据为己有了吧?”

    秦险看她的样子不似作假,他伸手拽下腰间的玉佩:“许姑娘说,我这块玉佩与你丢的那块是一样的?”

    许枕眠想要伸手去拿,却被秦险躲过,被人夺玉佩也不见生气,依旧嘴角含着笑:“我这块玉佩是家父亲手所赠,我自加冠时开始佩戴,许多年不曾离身,姑娘可看仔细了。”

    许枕眠才没时间听他废话,劈手夺下玉佩:“什么一模一样?这分明就是我的。”

    旁边的吴楚气的手都抖了,他从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许枕眠防备的背过身去,仔细查看着这块玉佩,可是越看她的心却越凉,这果真不是她的玉佩。

    她的那块玉佩,闲暇时她看过很多次,在玉佩不起眼的地方,刻有两个小字“清许”,这块没有。

    许枕眠尴尬的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秦险还在看着她,她转过身讪讪的笑了两声,双手把玉佩递过去:“真是不好意思啊,是我搞错了。”

    可是她又有些搞不明白:“但是你这块玉佩真的和我的一模一样,怎么会一模一样呢?”难道她爹娘的定情信物都是批量生产的?

    秦险没有急着把玉佩挂回腰间,他仔细看着这枚玉佩,仿佛还能看到当年父亲将它挂在自己腰间时的场景,一转眼,这江山都易主了。

    许枕眠还在想,怎么这么巧,会有两枚一模一样的玉佩,就见秦险举着玉佩的手伸到了她眼前:“若是那玉佩对许姑娘这么重要,不如把我这枚赠给姑娘。”

    吴楚急忙阻拦:“公子,那可是老太爷留给你的最后念想了。”

    秦险却像毫不在意:“只是一枚玉佩而已,何况他人都死这么多年了。”

    许枕眠抽了抽嘴角果断拒绝了,就算没有玉佩,她爹也不会不认得自己女儿的样子吧?玉佩只是为了更深层的保险。不过好歹戴了两年,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从寒寺去姑苏城的路上,她还在和许声说这个事,不过许声总是含含糊糊的,像没睡醒似的。

    倒是吴楚,听许枕眠说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玉佩时,他总觉得有什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电光火石的,怎么也想不起来。

    秦险嘱咐他:“记得到姑苏后你先去官府,把寒寺的事情说清楚。”

    吴楚目有难色:“就怕我说了,地方府尹也往上递了折子,但当今圣上根本不当回事啊。”

    秦险看向北方京城的方向,目光悠远:“咱们圣上的野心极大,他想要的绝不止于此,你只管做你该做的,就当,给他敲个警钟,醒不醒的,就看他自己了。”

    吴楚去了官府,秦险和许枕眠一起回了客栈。许枕眠想着,该先去收拾一下东西。她刚打开房间门,就被秦险一把拉了回来,挡在了身后,秦险皱着眉头,甚至还摸上了腰间的软剑。

    许枕眠一脸摸不着头脑,但也看出来可能是出了事,只能小声问他怎么了。秦险也没进去,大致往屋内扫了一眼告诉她:“许姑娘这房间当是进贼了。”

    “什么?”许枕眠大惊。

    她伸着头去看,半晌后和许声面面相觑,说不出来话,这房间和她同许声离开时的样子,可谓是原封不动。

    秦险看她的样子,也大致明白了些什么,只说自己还有些事就先离开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许枕眠总觉得,他离开时看自己的那眼,别有深意。

    她转头问许声:“有那么乱吗?”

    许声没说话,他早就习惯了。

    寒山寺。

    小佛堂内,一方长桌上供奉了两尊灵位。

    秦险恭恭敬敬给陈公牌位上了香,旁边的竟是无字牌位,只在前面放了盏荷花灯,花灯陈旧,秦险又重新带来了一盏。

    秦险没有说话,略站了一会,转过身,老僧人静静站在他身后。

    沉默了会,秦险开口唤师父。老僧人转着佛珠摇头:“你现在做的事,最后必不会如你意,皆大欢喜。”

    秦险听了一愣,眼神沉静而深邃,他开口,语气里自有睥睨之势:“我从未想过皆大欢喜,我要的,是如我意。”

    说完便与老僧人告别。

    老僧人看着他的背景,终是不忍,开口挽留却被秦险拒绝。

    “您也说了,我没有佛性,还是不惹佛祖长久厌烦了。”

    曾经手写杀伐经略的人,怎么甘心手持木鱼,从此长握经书。

    许枕眠她们没有在姑苏停留,秦险找了辆马车,很快就启程去了西京。

    许声对这个事倒是很开心,再也不用跟着老大,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

    吴楚在外面赶车,许枕眠看着铺满狐裘的马车,在心里大骂腐败。

    秦险正煮着茶,见许枕眠四处乱看,就拿了本书递与她:“想到路上许姑娘会无聊,这是特地给姑娘准备的。”

    许枕眠接过,看名字像是本医书,她随意翻了翻,就放在了桌子上。转而看向秦险。

    “和你商量个事。”

    秦险看了一眼被她扔到一旁的医术,悠悠开口:“许姑娘说。”

    许枕眠早就受不了了:“你能不能别再叫我许姑娘了?”真的很别扭,她都以为自己马上要改名字叫许姑娘了。

    “那叫什么?”

    “嗯……”

    许枕眠想了一会,转了转眼珠子试探道:“要不,你跟着许声喊我老大?”

    闻言,秦险危险的眯起眼,依旧嘴角噙着笑,却略带警告的唤她:“许枕眠”

    许枕眠向后退了退,不叫就不叫呗。凶什么。

    她也曾旁敲侧击的询问过秦险的身份,不过都被他给回避过去了。

    在马车上坐了三四天后,许枕眠终于受不了了。她每天除了和许声下五子棋,逗许声,看他气急败坏。有时候还会逗秦险,不过他总是一副笑脸。除此之外,真的没有一点娱乐活动。

    许枕眠把头耷拉在马车外无聊的看风景,秦险看着被她扔在一旁从没被翻过的医书没有说话。

    到下一个不知名的城镇时,秦险说他要买些东西,带着许枕眠走进了书铺。

    许枕眠不太理解,马车上堆的已经全是他的书了,他能看的过来吗?

    秦险不知和老板说了些什么,老板把他们带到了一处,许枕眠转头看,墙上挂着人体穴位图。

    秦险开口:“马车上的书是我挑的,你没怎么翻过,可能是不怎么感兴趣,这次你自己来选些。”

    许枕眠惊叹他对自己的观察,略不自在他的关注,却还是断然拒绝了。

    秦险看着她沉吟半晌:“你是觉得自己的医术已经到了不需要医书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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