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安不喜欢特西尼斯兽肉,  所以过了几天,他的食物变成阿贝拉可米兽肉。

    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生物,有一条巨大的尾巴,  而且是靠着尾巴在岸上行走,  又有两只强壮的前足支撑,通体都是红色,全身上下最厉害的是它脑袋上的角,  只要戳到身上就会中毒。

    但它的肉却非常肥美,生吃也非常美味。

    然而代号a却只允许朱利安吃一片,  吃完之后就把他们全部都煮了。

    朱利安:?

    代号a解释:“阿贝拉可米兽的肉有微量的毒素,虫族吃了没有关系,人类吃一点点的话,身体几天就能排解出来,也还好。但如果大量吞吃的话,  会先发/情,然后吐血而亡。”

    朱利安:“……虽然很凶残没错,  但你是怎么知道人类对这毒素的反应?”他开始后悔刚才贪吃的那一块儿了,虽然好吃到差点把舌头吞下去没错,但是发/情这个词可真是引起了朱利安的ptsd。

    这世上就没有比他还惨的人了。

    代号a:“实验室有人曾经做过实验。”

    朱利安挑眉,“这不是塔乌星特有的动物吗?”

    代号a:“在其他的星球上也有,但少。没这么大,  也没这么厉害。”

    朱利安看着那巨大的尾巴,不自觉点头。

    是挺厉害的。

    而且尾巴也挺好吃。

    在虫巢待着的日子不算难熬,毕竟后来代号a又把花色虫都抓了下来陪他,  那些嘤嘤怪确实挺可爱,  但是想要听得懂它们是什么意思,  只能抓着它们脑袋上的须须感知。所以几天下来后,  花色虫在看到朱利安抬手的动作,都会先把脑袋低下来,让朱利安能够抓住须须。

    它们的确很可爱。

    躺在铃茄草上也很能安抚他焦躁的情绪。

    但到底很无聊。

    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然后再被代号a带到平台去。

    晚上这件事,最让朱利安无法接受。

    他不喜欢。

    但不得不忍受。

    他尝试过,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一天虫巢的虫族就会非常躁动,虽然它们也不敢袭击朱利安,但他总能隐隐约约察觉到那流动的诡谲。可如果他没有逃避,和代号a……接触的话,那一天就会平静很多。

    信息素,信息素,如果朱利安知道腺体在哪里的话,真是恨不得要把这东西给割下来。他痛恨这种时时刻刻受限制的感觉,尤其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接连的刺激,朱利安的ru头变得非常刺痒肿胀,最近几天都时时刻刻挺着,仿佛盛开的茱萸,透着淡淡的艳-红。又痒又痛的感觉,让朱利安总觉得好似堵住了什么,他连衣服都不敢扣上,生怕再磨/蹭/到。

    他叹了口气,揪掉一根铃茄草含在嘴里。

    铃茄草的草根是甜的,而且就算被拔起来,也会带着淡淡的绿色,直到几个小时后才会褪/去光芒。所以他叼着草根时,嘴巴附近都透着绿光,十分吓人。

    “梅花,你带我上去。”

    代号a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朱利安吃完铃茄草后,招手把一只花色虫叫了过来。那只色彩斑斓的虫子扭了过来,歪着脑袋让朱利安揪住它的须须,把自己的意思传递了出去。花色虫当即就嘤嘤叫,看似是不答应。

    朱利安:“我要上去,我要上去,我要上去。”

    花色虫-梅花被打败了,它一边嘤嘤叫,一边把其他花色虫子也招呼了过来,十几只花色虫组成了一个飞行方阵,而朱利安就躺在他们拖着的大网上。

    这大网当然是花色虫的杰作,它们把吐出来的丝带编织在一起,变成非常坚韧的绳网,别说是一个朱利安,就算是三个朱利安也能拖

    住。

    在跃过了几十层虫巢后,朱利安半睡半醒,眼角余光打量着那重重叠叠的巢穴,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摸着花色虫-梅花的须须,“这里到底有多少只虫族?”

    花色虫-梅花晃了晃须须,以一种含糊不清的方式传递着它的意念。

    曾有亿亿万的同伴,现在只余下十几亿,衰落就在眼前,就在未来,但祂归来了,您归来了,高兴,很高兴。

    朱利安松开手,又滑落到大网里。

    那是非常,非常纯粹的喜悦。

    朱利安似乎也被花色虫的情绪所感染,不自觉流露出淡淡的笑意。但那喜悦的情绪毕竟是外来的,等他散去后,朱利安忽而有一种亘古难消的悲凉。

    荒凉,悲哀,空寂,无尽的冰冷。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情绪低落,但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情绪。

    这仍然是花色虫-梅花的情绪。

    曾经是无比,无比的绝望。

    必须如此,只能如此,灭亡的命运降临在它们身上。

    它们只能走向灭绝。

    但希望,希望又踩着轻柔的脚步到来。

    祂是如此圣洁,祂是如此纯粹,祂带来了虫族的生机。

    祂是虫族的母亲。

    万万年前如此,万万年后依然如此。

    妈妈……

    他能听到花色虫-梅花如此敬畏地称呼着它,在它的潜意识,在它的意志里,在它须须传递出来的意念按,更是埋藏在虫躯的血肉里。

    妈妈。

    花色虫皆这般称呼他,奉他为王,敬若神明。

    妈妈……

    浅浅的意识传递过来,一根须须落下来,朱利安下意识攥住,另外一只花色虫的意识就传递过来了。

    ——工兵来了。

    工兵,是虫母的护卫。

    除去做杂事的工具虫外,工兵是距离虫母最近的虫族。这些虫族的区分,是从出生时就已经有了不同,它们天生就知道自己是什么,要做什么。

    本来在朱利安出现在虫巢时,工兵就该第一时间拱卫在他的附近,但代号a一直都在朱利安的身边,直到今天短暂去了地底,而朱利安在下面待得无聊往更上的巢穴走,那些工兵才能第一时间顺着信息素赶来。

    朱利安僵住,趴在大网里,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虫族。

    为首的虫族长着三个虫脑袋,尖锐的六足分落左右,是锋利的镰刀状。它的复眼只有两只,是猩红色的,背上的薄甲是银白色,透着光滑的莹光。

    它们一圈又一圈地把朱利安和花色虫包围了起来,发出嘶嘶的声音。

    花色虫也朝着它们嘤嘤叫。

    朱利安不知道它们在交流什么,很快,几只花色虫从大网前飞开,两只工兵挤了过来,弯下巨大的头颅。朱利安沉默了一会,坐起来抓住那根长长的须须,一道沉重、仿佛夹杂着血腥气息的意念传递了过来。

    它说保护,保护。

    朱利安的眼睛微微瞪大,工兵的意念非常简单,除了纯粹的保护,就没有别的想法。

    保护,保护。

    朱利安在被这个意识触碰时,心里忍不住感到少许淡淡的无奈。

    这种无奈仿佛是扎根在潜意识,仿佛在看笨拙的蠢蛋,又是有点可怜,又是觉得无奈。既是觉得这些虫族太憨直,又是觉得它们这么坦白纯粹,又有几分可爱。

    他默许了这些虫族的跟随。

    而这些工兵包围在他的身边,如同林立的高墙,全方位无死角地把所有的方位都防护了起来。而有着它们带领,花色虫飞行的速度更快。等到它们终于登上地表时,朱利安看着外面的暖光,心里有种难以掩饰的欢喜

    。

    人毕竟是趋光性动物,在失去眼光太久后,重新看到光亮,还是忍不住高兴。

    虫巢内嵌着无数的发光石头,但是这些石头的光亮到底是不够,而且纯粹用来照明的石头和提供生命能量的阳光还是不太一样。

    朱利安沐浴在阳光下,身后跟着十几只花色虫。然后更外围,则是跟着一堆凶残的工兵,它们拱卫在朱利安周围,警惕着任何一切外物。

    塔乌星的地表长着稀少的植株,但地面十分难走。

    很多地方都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被工兵突然拎起后衣领,继而磨/蹭/到身前的肿胀ru头时,朱利安面无表情地登上了工兵的背部,坐在其中一只身上。

    能在虫族的掠夺下存活的动物都非常的稀少,所以能活下来有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技巧,要么是全身都满是毒性,要么石有着强大的战力。就算这份强悍还比不上虫族,但只要能在塔乌星繁衍下来,就足够了。

    当然,其实朱利安怀疑虫族已经远离塔乌星好些年了,所以这里的生物才能繁衍到现在这种规模。

    ……简而言之,顶级猎食者离开后,它们偷偷成长。等到养肥之时,虫族归来收割。

    惨。

    朱利安只要想一想,都觉得非常凄惨。

    塔乌星的环境,比起无人星还算不错。

    毕竟这里不像是玛莎矿星时时刻刻下雨,那带着腐蚀性的雨水浇得人晕头转向,连生命都会被雨水吞噬。但塔乌星的雨水不知为什么带着淡淡的甜味,地表的植株欣喜地舒展着枝叶,贪婪地沐浴着生命/根源。

    朱利安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将湿漉漉的额间法捋到脑后,露出一双清透的蓝眼睛。

    清新的雨水同样浇洒在他身上,原本合身的衣服都贴在皮肉,湿哒哒。他看着指尖的湿润,捞起一缕雨水含入嘴里,淡淡清甜的味道叫他露出诧异的神色。

    这味道还真是奇特。

    细嫩的手指透着淡淡的粉,他搓了搓指腹,感觉那股粘腻的香味挥之不去。

    朱利安宛如自言自语地说道:“如果连雨水都是这种甜味,那塔乌星的河水呢?”一提到河水,朱利安就忍不住想洗澡。

    在巢穴里,虽然花色虫每次都会给朱利安带来足够的水分,但顶多只能擦身,用在其他的地方是不够用的。朱利安趴在工兵的背上,竭力去抓着它的须须,“距离这里最近的河流在哪里?”

    工兵理解了朱利安的意思,带着他朝着另外的方向赶去。

    就在大队伍突然转身的时候,几只几乎无法用肉眼看得清楚的小东西在胡乱飞舞,瞬间盯住了朱利安它们离开的方向。它们的身影几乎融在空气里,难以被觉察,不紧不慢跟着它们的时候,几乎没人能发现。

    那是一条极其宽敞的河流。

    咆哮着从东到西,如同一条白色的巨蟒贯穿大地,生命之力呼啸奔流,湍急的河面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分隔开,拍碎出几条分散的支流。支流的流速就和缓了许多,闪烁着细密的金光。

    在河道的左右,不少生物在这里喝水。

    但虫族出现在这里时,哪怕只是几十只的数量,都吓得它们仓皇逃窜。不管是在猎食,还是在喝水的,全部都一瞬间消失在它们眼前。

    这让原本还想感慨自然之壮美的朱利安突然愣住,那话堵在喉咙里,干巴巴地换了一句,“……其实,按照你们的食量,这里不该存在这么多的动物吧?”

    说是动物,其实更像是怪物。

    塔乌星上的动物都仿佛恣意乱长,这眼睛鼻子哪里合适塞哪里,颇有种虫族的风范。但虫族的数量这么多,就算曼斯塔是刚刚回来,但,塔乌星的动物,只勉强能塞牙缝吧?

    它们饥

    饿的时候,可是奔着吞噬星球的疯狂去的。

    饥饿。

    足够让任何的物种变得疯狂。

    塔乌星会有这么多动物,有点不对劲。

    但那些动物被虫族吓走后,对朱利安又是好事。他想洗澡,他利索地从工兵的身上下来,欢快地奔向平静的支流。

    但在下水前,他冲着其中一只工兵招了招手,“这里,危险吗?”

    被抓住须须的工兵迟钝地把猩红的复眼聚集在朱利安身上,须须哆嗦了好几下,然后突然整只虫子都栽倒在支流里。有几只动物惨叫着从支流里爬出来,疯狂逃窜。

    朱利安:“……”

    什么东西。

    他觉得,在塔乌星求生,还是得靠点运气。

    等到工兵拱卫在附近时,它们的气势足以吓跑所有的动物。朱利安这才安心下了水,但出于戒备,朱利安连衣服都没脱,就一起下了水。

    本来他是想脱到上衣,但想了想红/肿的地方,不如算了。

    冰凉的感觉淹没了他的小腿,他弯腰洗了把脸,清爽得呻/吟了一声,旋即整个人都埋入了水底。

    这冰凉的温度让他有些燥热的皮肤都一点点消退了热度,连头脑都有点冷静下来。水声能消弭绝大部分的噪音,只余下水的寂静。

    “咕噜噜……”

    今天代号a没出现,是和埃德加多思考怎么融合去了吗?

    朱利安在水下睁开了眼。

    而它们想要融合的原因,和他有关,和繁育季有关,也和,即将要到来的虫族大部队有关?

    …

    杀戮。

    支离破碎的身体被随便丢在地上,剖开了他们的心脏,代号a轻巧都捏碎了那小小的红色。它的触须下意识摇曳了两下,仿佛是要舔舐着那残留的血气,但一想到朱利安的不喜,代号a又隐忍了下来。

    它可惜地看着遍地的食物,但还是一口都没吃。

    有人类,趁着它们回归塔乌星的时候偷偷潜入了进来。

    他们身上,带着它不喜欢的气息,就跟在飞船上的人一样。

    他们是怎么跟上来呢?

    嘻,无所谓了。

    一个个杀完,就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它已经杀光了这里的人,但还有一支在远处。

    代号a昂着虫脑袋,两根须须从脑袋上伸展出来,晃动了两下,复眼从猩红变为金色,再从金色变得猩红,那里是……

    妈妈的方向!

    音爆声骤然响起,疯狂地掠向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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