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一片静谧,  只余清浅的呼吸声,交织缠绕。

    不知过了多久,谢惟渊慢慢松开握着的柔夷,  垂眸去看她,  塌上的人安安静静的闭着眼,已经睡着了,  精致的面庞乖巧和暖,  像一团轻盈洁白的云,被揉在了一起,  稍用些力,似乎就要散了。

    他的视线沿着对方的脸颊一点一点描摹,勾勒出精巧秀致的五官,眼中带着深情,  似黏腻浓稠化不开的蜂蜜,让人心甘情愿的沉溺其中。

    他轻轻抚上对方微肿的唇瓣,那是被重重辗过之后的痕迹,  似是御花园中最为娇嫩的花苞,一朝被人攀折,轻巧乖顺的落入他的掌心,那两片动人的樱粉色,  是皇城里最好的口脂也无法涂抹出的。

    眼角眉梢的春情已经褪去,只余一点红晕,像是揉皱的花瓣,落进了一汪清泉,  荡起阵阵涟漪,随着清泉的晃荡,含羞带怯的慢慢舒展开来,  却藏着最中间门的瑰色,不让人轻易窥见。

    他的指尖在对方的脸侧停留了许久,压抑多时的情感在刚才得到了片刻的纾解,终于碰到了珍藏在心底的瑰宝,清脆易碎,他小心翼翼捧着,试图在自己冷硬无情的心里找寻一块最柔软的地方安置这颗明珠。

    门扉开了又合,发出细小轻微的声响,风吹进,鲛纱卷起,带走了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郡主。”

    司鸿蔓醒过来时,已经到了傍晚,夕阳的余晖洒进暖阁,给她渡上了一层金光,她眨了眨眼,从塌上坐起来,薄薄的锦被从身上滑落下来,堆在腰间门。

    她抵着额角,一阵眩晕,像是被人用小锤子敲过一般,支撑不住的又躺了回去,浅浅的蹙着眉,眼里蓄着一点湿气,茫然又朦胧的望向暖阁的梁顶。

    这里好像是暖阁,她怎么会在暖阁呢,她来郡主府了吗?

    司鸿蔓碾了碾压指尖,试图让混沌不清的头脑清醒一点,可惜试了几次都没什么用,额角还是一簇一簇的疼,细细密密泛着酥麻的刺痛感。

    她闭上眼,伸手够了下,摸到滑到腰间门的薄被,重新拉到下巴处,又把自己裹了进去,薄被上不知沾染了哪种熏香,她似乎不久前刚闻到过,给她一种可以依赖的安心。

    她侧过身,那脸颊蹭了蹭薄被,意识逐渐下沉,模模糊糊间门又睡了过去,坠进一片漆黑却温暖的长河中,等再醒来时,屋内已经点上了灯,暖黄色的烛光从琉璃顶罩中透出,带着几分炫目,流光溢彩。

    她刚动了一下,便被人轻轻扶着,轻声细语的道:“郡主,您醒啦。”

    司鸿蔓听出了折枝的声音,她扭脸看了下四周,发现惊鹊也在,细密的睫毛颤了颤,嗓音微哑的问道:“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折枝给她递了杯温水,小声解释道:“谢大人让人去府上传话,说您不小心喝多了,老爷不放心,派了我们过来。”

    郡主府也不是没有丫鬟,只不过不是司鸿蔓常用的,司鸿长印怕闺女使着不顺心,就把两个贴身的大丫鬟给派了过来。

    司鸿蔓就着折枝的手,小口小口的抿着茶水,喉间门似有清流淌过,沙哑微滞的感觉得到了缓解,她在听到喝多了的时候,仿佛不可置信般呆愣了下,抬头望向面前的两人,不确定道:“我喝多了……?”

    折枝也是不相信的,她特意问了管家,说是郡主只提了两壶梅子酒,等过来再一问,郡主连一瓶梅子酒都没喝完,居然就醉了,实在稀奇。

    惊鹊也是一脸的惊讶,点头附和道:“奴婢当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郡主的酒量一向好得很,怎么今儿就醉了。”

    司鸿蔓把杯子里的温水喝完,勉强接受了这个设定,她原本酒量特别差,一杯就倒,还以为穿过来之后会受原主影响变好的,看来并没有,不过也是,之前她落水那回,太医也说了她的身体大有好转,没道理只会被好的影响。

    她想着事情,最后喝得有点快,给呛到了,捂住胸口咳了好几声,把两个丫鬟都下了一跳,赶忙又倒了杯温水来。

    司鸿蔓眼里咳出了一点泪花,她摆摆手,道:“我没事。”

    她把呛着的一口气顺过来,缓了缓,迷迷瞪瞪的脑子总算记起了一点之前的事,她今天确实有提着酒来郡主府,想要恭喜谢惟渊,只是没见到人,于是就在隔壁等着了。

    是啊,她是在隔壁等人的,怎么睡在暖阁了,还喝酒了?

    司鸿蔓伸手按了按额角,感觉自己脑袋里乱成了一团,她想事情时下意识咬了下唇瓣,结果嘶了一声,下唇泛起一阵绵密的刺痛。

    她瞪着眼睛,赶紧拿手摸了摸,以为自己唇上破了口子,却发现并没有,可是抿起时,又细细密密泛着细小的痛。

    她朝惊鹊要了把铜镜,对着照了好一会儿,却没看出什么异状,似乎比平时红了些,也有些肿,但再看,又不觉得,仿佛是她多心了一般。

    难道是自己喝酒时,不小心被牙齿磕到了?

    她拿手轻轻按过,只觉唇瓣上的温度比指尖高上一点,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重重碾压过,楚楚可怜的发着抖。

    惊鹊见状,以为郡主睡迷糊了,绕道身后,伸手替她慢慢按着额角,过了会儿,问道:“郡主,好些了吗?”

    司鸿蔓嗯了一声,她脑袋还有些晕,但不是醉酒之后的那种眩晕,而是像忘掉什么重要事情后的迷糊,她扯了扯身上的薄被,道:“我要沐浴。”

    暖阁里就设着一间门温池,方便郡主沐浴,每日有人清扫收拾,已经放过了一回水,只等着郡主醒来,这会儿换了水再放上新的,水温正合适。

    净室一片水雾,蒸汽腾起飘散,沾湿了她卷翘的发梢。

    司鸿蔓伸手轻轻拨开挡在面前的白雾,脱去衣裙,踩在漆黑规整的暖石上,慢慢踏进温池,一点点的把自己埋进水中。

    清甜的果香氤氲在水雾之中,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着眼沉进了水中,温池并不深,站起的话,水线在她锁骨往下的位置。

    司鸿蔓闭着眼,感受着温热的流水顺着自己的肌肤滑过,她屏息闭气,缓缓的放空着自己的脑袋,从向管家要梅子酒时开始回忆,一点点的往后想。

    她提着酒壶下马车,护卫说谢惟渊不在,她去隔壁等人,然后呢,然后她等得无聊,想要从对方的书架上找一本书来看看,她就走了过去——

    哗啦一声响,水从四面溢出,司鸿蔓从池底探了出来,睁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气,她刚才闭气的时间门有点久,面色被热气熏出一片酡红,这时候倒像是醉酒了一般,眼中带着几分迷离。

    司鸿蔓伸手掬起一捧水,拍到了脸上,她刚刚记起来了!

    她在谢惟渊那儿等得无聊,所以想那本书来打发时间门,谁知道第一本就翻出了对方夹在书里的东西,是张不规则的小纸,也不知是不是哪家姑娘的小像,她都没敢看就给放回去了。

    司鸿蔓甩了甩脑袋,抖开眼睫上沾着的水,像只被雨水打湿的小动物,在甩着湿漉漉的皮毛,她抹了把脸,把两颊沾着的头发往后拢了拢,露出光洁精致的小脸。

    被热水蒸过,她感觉自己总算清醒了点,起码事情全都记起来了,她把书放回去,就匆匆跑到了暖阁,然后一边看话本一边喝酒,最后就醉了。

    也不知道谢惟渊回来看到她的时候是什么表情,肯定特别的无语,她想象着当时的情形,不自觉笑出了声,自己醉醺醺的,估计那会儿已经睡过去了,唇上应该也是醉酒之后压到了什么东西。

    司鸿蔓吐出一根被自己不小心吃进嘴里的发梢,又把自己埋进了水中,只留了一双眼睛在水面上,有些懊恼的抿了抿唇,小小的嘶了声后又松开。

    她明明想要来贺喜的,怎么就直接先把酒给开了呢,都没有赶在第一时间门跟谢惟渊说一句恭喜,还让对方瞧见了她喝醉的样子,她心里还是很后悔的,心道,她不应该信了管家伯伯的话,以为自己喝不醉的。

    今天应该是个大喜的日子嘛,却被她糊里糊涂的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谢惟渊有没有不高兴,她眨了下眼,想着谢惟渊特意让人去通知了司鸿府,应该没有不高兴吧。

    那她等会儿再去说的话会不会太迟了?

    她拨了几下面前的水,朝池边慢慢走去,心里默默算着,子时还未到,今天还不算过完,这会儿去也是一样的。

    白嫩的玉足踩在暖石上,被衬得愈发莹润,她披了件月牙色的衣袍,等着折枝给她一点点弄干头发,心下有些着急,时不时瞧一眼外面。

    正急着,司鸿蔓突然想到,对方不会已经搬出去了吧,她赶紧问了问:“谢惟渊在府上吗?他还没有搬走吧?”

    折枝笑着嗯了声,道:“谢大人今晚还住在隔壁,应该明儿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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