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我醒了,环顾四周,床头柜上放着灯芯绒盒子,身上还穿着旗袍,掀开毯子坐起身,手揉揉散乱的头发,露台上的一幕幕,又浮在眼前。

    商齐陈把我圈在他的一方天地,犹如一团烈火,久久地烧着我,直到走廊传来同学们喧闹的声音,李乐山还敲了敲房门,问:“睡了么?”

    想给个回应,突然又觉得不对,自个儿的唇还被他啃咬着,怎么能说出话来?而他,似乎是觉得我不太专心,嘴下使劲,我禁不住哼了声,迷乎乎又陷入他织的网里。

    月亮躲在云朵中,只剩下清凉的夜风,可我却越来越燥热,我仰起头,想要再凉快一些,耳垂却忽地一疼······他愈发的动情,推了推他,他却浑然不觉,只有重重的鼻息声,我使出仅剩的一丝清明,又唤了句:“阿星!”

    他一顿,然后发狠的亲了好阵子,这才松开口,紧搂住我。

    “塘塘。”他哑着声说。

    我大口吸着气,枕着他心口,缓了好一会儿······

    拉回思绪,摸了摸唇,已经肿了,这原来就是亲吻,与之前公园摸黑亲上的那次比,简直是天上地下,他那会儿一定也动了情,所以得是多大的克制力。

    胡乱又想了会,下了床,他走后我累的倒头便睡,衣服也没顾上换。

    洗漱完换上睡衣,拿出手机,有两条微信。

    点芳说还要等一等才能回来。另一条是小叔发的,【塘塘,明天上午来家里,你在么?】

    那不就是今天!

    已经很久没小叔的消息,终于等到他来家,这次可不能再错过。我心里时不时便会泛起的那些疑惑,这次一定得和他问清楚。其实隐约也有种感觉,他还会再提回老宅的事,但无论如何,见面后把话说开,总好过没音信。

    查了回上海的火车时间,想了想,又给李乐山发了信息,说有事要提前走,没想到他立刻就回来消息,问有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

    这是一宿没睡?客气地回了他,我又开始收拾行李。摘下凤凰耳环,仔细端详了老半天,它固然是好的,且又是他费了心思寻来,但价格自是不菲,虽然我和他······

    耳朵不知不觉又红了,这份情意我自然领下,只不过礼物还是太贵重,找机会还给还给他吧。

    -

    快六点时,背上包,带着“紫玉”,轻手轻脚打开了房门,可人却突然愣住了。

    门外赫然站着一人,商齐陈。

    他好像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有点湿,可似乎是正专门来堵我,一见面,话还未说,伸手便接过“紫玉”,又把背包拿了过去,然后淡淡地神色,低声说:“走吧,我送你。”

    楼道的灯还亮着,却是寂静一片,许是他也不想惊动别人,见我一时发愣没出声,也不再多说,探手牵上我的手,稍稍用了些力气。

    我真心没想到一大清早能碰上他,昨天的一幕幕轰隆隆就跟惊雷似的,一股脑全劈到脸上,身上,可还不待愣多会儿,人已经被牵住,我就像被牵线的木偶,有点木,有点慌,又有些羞怯,跟着他出了别墅大门。

    门口停着辆劳斯莱斯,一个穿着深蓝西服套装的年轻男子站在车旁,一见来人,快步上前,他略躬身唤了声“少爷”,然后接过商齐陈手里的行礼去安置,商齐陈则打开车门,引着我上了车。

    “要去哪?”他问。

    “回家。”我垂着眼,轻声答。

    商齐陈和年轻司机说了声,然后挡板放下,车内前后排隔做了两个独立的世界。车子发动,窗外景色一闪而过,由熟悉的渐渐变做陌生。

    自从上了车,我没有特意看他,心里面起起伏伏,存着一堆理不清的情愫,而脑子似乎也没有拨清的动力,就由着自己滚在乱悠悠中。于是便又寻思着,乱就乱吧,想必他是明白的,听他怎么说,兴许说说人就敞亮了。

    可等来等去,只有汽车行驶中轻轻的响动,此外车窗紧闭,连个外面的噪音都没有。

    我本是端端正正坐着,好一阵子后,着实也坐不住了,余光扫了眼他,他靠着椅背,一手搭在腿上,一手曲着,离我胳膊不远不近,恰有半尺之遥,似乎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

    而他目光灼灼,正盯着我瞧。

    心下一紧,那般眼神,真是紧的很。

    看来也不必多寻思,他这是······十有八九气不顺了。话说回来,我今天这行动确实有点快,有必要先解释一下,毕竟,毕竟此时的我们,应该是和过去不同。

    “阿星,”我柔声说,“你是不是······”

    “不是。”他斩钉截铁地说。

    “没不高兴?”扬起头,我情不自禁问。

    “没有,只是心里,”他抿了抿嘴,“有点难受。”

    没成想他会这么讲,我赶忙解释:“家里确实有事,本想和你说一声,可······可,”可了半天,也没可出下文,眼睛倒是接连着眨了会子,我故作镇定地半拳掩口空咳了几声,接着又说,“这次太匆忙,让你担心,以后不会了,你别多想。”

    他细瞧着我好一会儿,沉着的面色渐渐松开,半晌,幽幽地说:“有什么事要和我说,我也不是旁人。”

    那“旁人”二字吐得又低又深,我一个没忍住,耳朵根子又热辣辣的。

    他眼睛很尖,立刻便看出来,嘴角隐隐露出点笑意,身子随即挪近半尺,一手覆住我的手,“什么事这么着急?”

    昨夜黑灯瞎火,我又蒙了五分醉意,亲热的事情也便发乎于情。而今青天白日,他赫然挨在身侧,热烘烘的手心还紧贴着肉皮子,我只觉自个儿犹如置在火架上,灼热难耐的很。

    于是声音也跟着颤如游丝,“小叔来了,好久没见到他,所以,急着回去。”

    “再心急也不能这么不管不顾的。”他声音低低的,眼神像风一样,若有若无抚在我的脸颊,唇畔。

    我一晃,不由自主吞了吞口水,眸子也管不住似的晃悠在他的鼻梁,薄唇上。片刻,脑袋便有点不太好使,不知怎么就问了句,“怎么不管不顾了?”

    他眉梢挑了挑,“嘴角破皮了。”

    立时,我倒吸一口凉气,一早匆忙洗漱了番,就觉得是有些肿,怎么还破了?这要是被妈妈,小叔看到,岂不是······

    脸上很可能带出了些惊慌的模样,他抬手摸上脸,拇指摩挲着面颊,“要不我陪你回去?”

    “这不是火上浇油么?”我半嗔半怪地说。

    “要不要再浇点油?”

    我一顿,只见他眸光闪烁,然后手腕一转,拇指食指轻捏住下颌,轻轻抬起,人随之低下了头······

    -

    直到了槲叶堂门口,车子似乎又等了很久,我们这才下车。

    大半程他都没有放过我,时而如暴雨狂风,时而如绵绵细雨,时而又情难自已,总之克制着,却又无以复加地表露着他对我的喜爱,直到我实在招架不住,气喘吁吁倒在他的怀里。

    他把头扎进散开的长发中,低喃:“塘塘,塘塘······”

    缓了好阵子,他便搂住我,枕着他宽阔的肩,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原来李乐山知道我要走,大喇叭的在房间中嚷嚷,房门没关,他也没睡,隔着门便听到了。

    “你是刚醒么?”我问。

    “是一夜没睡。”他捏着我的小拇指,哑声说。

    “怎么没睡?”

    “你说呢?”他的音更哑了。

    我刚要想一想,只听他接着又说,“还不是因为你。”

    然后揽住肩的手一紧,头埋下,不知是想惩罚我,还是要纾解自己,反正新一轮又开始了。

    好在后来还是眯了会儿,下车前,我整理头发,他一直含笑瞧着。

    走到槲叶堂门口,他放下行李,“真的不要我陪你进去?”

    我笑了笑,“下次吧。”

    他也一笑,“好,下次一定登门拜访。”然后手指了指我的唇,“更红了。”

    手不由遮住半张脸,我没好声地说:“都怪你。”

    他嗤嗤一笑,“以后我轻着点。”

    我整张脸都热辣辣的,还不待想出对付的话,他探身贴在耳边,“塘塘,你脸红起来,更美。”

    -

    一鉴斋,客厅。

    妈妈,小叔,我三个人枯坐在沙发,已经沉默良久。

    我的眼睛很红,心里头也一阵阵发酸,妈妈也是,眼泪含在眼圈,许是怕小叔看到,终是没落下一滴泪。

    进家看到小叔,本来很开心,可还没聊多会儿,他便转入正题,劝我回老宅。

    前前后后说得苦口婆心,我起初还与他辩驳,一来二去,说到动情之处,便控制不住自己,哭了。泪水默默流下,模糊的视线中,我依旧倔强地盯着小叔,死活也不要回去。

    妈妈瞧着心疼,声音哽咽地劝着,说毕竟过去这么多年,况且还有小叔在,不会像之前那样,不会再受什么了。

    直说到最后,一切归于无言。

    寂静中,只有院子里海棠树上落下的一只小鸟,偶尔叫几下,孤零零的,也不太好听。

    我抬起头,又细瞧了瞧小叔,他的脸色蜡黄,人也消瘦很多,原本是风度翩翩的人,许久不见,却像是生过一场病似的。但也没听妈妈说他哪里不舒服,难道说就是为了回老宅的事,才焦心成这个样子?

    而妈妈,她面色也不好,整个人都笼在伤感中,顾着小叔,却顾不上我,进退为难。

    心不禁一动,自己如此坚持不回老宅,不也是怕妈妈再受委屈,伤心难过。可此时此刻,我不正是也把她推进两难里,让她不好过么?

    想到此,不由埋怨自个儿,我这个女儿呀!

    抹了把脸,我说:“小叔,回去也可以,不过有件事得依着我。”

    小叔面色一喜,“你说。”

    “回去了,若是那边再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我和妈妈立刻就走。以后,咱们谁也不提回老宅,再也不要回去,行么?”

    “你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们娘俩受委屈。”小叔笃定地说。

    -

    小叔没有像以往那样留下吃饭,他看上去有些疲惫,时不时还咳嗽一阵子,也没再待多久,他起身要走。

    妈妈留他,我也挽留,他说还有出诊,叮嘱我天气热了,但也不要太贪凉,容易积胃火。脾胃开窍于口,我不好意思地用手背蹭蹭鼻子,顺势挡住了嘴唇。

    妈妈依依不舍,陪着小叔一直到槲叶堂门口,我想着他们也许还有话要说,便止步在小院,没有再送。看着二人走远的身影,我呆呆站了很久。

    庭院中,前几天的雨把廊边蔷薇打的七零八落,地上的花瓣已经没了踪影,枝头只剩下残残数朵小花,而我的心不知为何,竟也如这几朵花一般,飘摇不定。

    -

    又过了几天,点芳始终没有回来,她妈妈出院了,但还需要静养,所以她要多陪些日子。挑战赛也来了消息,我们顺利进入决赛,新一轮备赛开始,我却不得不为缺席第一次集训请假。

    商齐陈得知我要回老家,特意赶来学校。

    我和他在校外那个公园走了走,他牵着我的手,偶尔遇到也来遛弯的路人。他的手很宽阔,一直紧紧握着,而他的眼神也如丝如纱般,始终缠着人。

    分别时,他终于忍不住,狠狠亲了好一阵,我是又羞又怕,唯恐被人看到。

    他紧搂着我,侧脸贴着耳畔,低低地说:“别躲,塘塘······”

    头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竟是如此被唤出来,身子立时又酥又痒,全靠他的把扶,这才站稳。

    真的分开时,他抚着我额角:“怎么办呢,不舍得分开。”然后兀自笑了笑。

    我盯着他的眼,那眼角边有点红,不禁轻喃似地说:“等我回来。”

    -

    我终究是会回来,只不过,谁曾想到,我将奔赴的是怎样一次旅程,而归来后,我又成为怎样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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