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最主要的当事人现在自称失忆,而且觉得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

    虽然不认为对方是这样的人,但是松田阵平还是合理怀疑了一下。

    “你不是要拿这个当幌子逃脱法律责任吧?”

    三月弥生一脸“我就这么不可信”的表情看向空白脸的松田阵平:“比起装成精神病,我觉得直接跑路才是我的风格。”

    松田阵平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三月弥生能够逃跑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初期调查之后甚至没有把他以犯罪嫌疑人的名头拘留。

    所以松田阵平才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你这次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搞进医院的?”

    “出血量应该没有达到致死的分量……。”

    “你还想达到致死量?”松田阵平一挑眉头。

    “不。”三月弥生否认道:“我是觉得自己能够在失血休克之前自救成功。”

    伊达航露出不赞同的眼神,问道:“你知道自己贫血吗?”

    他刚刚去拿了三月弥生的检查报告,现在他看三月弥生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易碎的玻璃人。

    “啥?”

    三月弥生沉默了两秒,随后发出了疑问的音节。

    “我这么脆的吗?”他指向自己,随后得到了两位同期的肯定。

    不用怀疑,就是这么脆,不如说比起当年在警校的时候,三月弥生的身体状态更差了。

    一行省略号从三月弥生内心划过,他的潜在意识里没有要在意这点的说明。

    但是他的同期也没有什么要欺骗自己的理由。

    三月弥生表示暂时揭过这个话题,到底脆不脆还是等回头再去测试一下。

    至少能够留在搜查一课这点能够证明他就算是真的脆,也不是不能打。

    “所以说,我的监管人定下来了吗?”三月弥生打了个哈欠,他不太想继续呆在医院里。

    那个房子里绝对还有什么他没来得及探查的东西。

    “是我。”手里啪啪啪按着手机键盘的松田阵平叼着烟举手示意。

    三月弥生看着松田阵平的烟,惆怅到也想给自己来一根,“上面是真不怕我们狼狈为奸吗?”

    刺头加刺头,头疼效果绝不仅仅是一加一等于二。

    三月弥生那段樱花树下互殴的影像已经很清晰了,足以见得他有多么印象深刻。

    本来应该还有一个金发黑皮的刺头才对,三月弥生才是看热闹的那个。

    “别说的我和你真得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好嘛?”松田阵平下意识按照从前插科打诨地语气吐槽道。

    但等到他话出口,又觉得这话对一个失忆的人不太友好。

    万一对方当了真,恐怕会对三月弥生不安定的精神状态雪上加霜。

    虽然对方看上去实在是不像失忆。

    露出半月眼的松田阵平依稀表现出几分从前不成熟时的模样。

    还是在萩离开之后,剩下的他们才发觉三月弥生对朋友的在乎已经是达到执念的程度了。

    也许对方的精神问题在过去就已经初步表现出来了,只是他们谁也没有发觉。

    而听到松田阵平那句话的三月弥生倒是没什么反应。

    说不上在乎不在乎吧,毕竟咒骂他不得好死的家伙多了去了,而且他知道松田阵平那句话不是那个意思。

    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三月弥生一直都是这样,所以在询问完同期关于“杀死炸弹犯”那件事的细节之后,交流就结束了。

    “问题很严重啊。”出了房门就变了个表情的松田阵平叹气道。

    “除了手腕上的还有其他零零碎碎伤口,大概有12处是他自己弄出来的。”伊达航手里拿着三月弥生忘记要过去的检查报告。

    “而且。”松田阵平沉默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用‘松田’这种叫法叫过我了。”

    “毕业这么久了,还能听到班长这个称呼也是挺怀念的。”

    两个人都察觉到了三月弥生的不对劲,却默契地选择闭口不言。

    有印象但是不记得,三月弥生对自己的精神状态应该没有对他们说谎。

    但是三月弥生并没有像一般失忆的人那样问他们“你是谁?”搞得他们连自我介绍都省了。

    认识这么多年的老同学要是还磨磨唧唧地假装重新认识,那场面倒是也挺好笑的。

    现在的三月弥生需要的是可以信任的人,而不是刚刚认识的朋友。

    “松田,三月交给你了。”伊达航叮嘱道:“那个炸弹犯的同伙已经有线索了,那边交给我就好。”

    “啊。”松田阵平拖长声音应了一声,有些烦躁地咬了咬嘴里的烟。

    他们都不认为死掉的那个家伙只是个无辜市民。

    上面把松田阵平派去看管三月弥生,多少也有几分不让他参加这次追捕的意思。

    估计是怕他变成第二个三月弥生吧。

    松田阵平对这安排倒是没什么不满,他的确也需要冷静一下。

    虽然他不认为自己会热血上头冲上去干掉那个罪犯。

    毕竟也不年轻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想一出干一出,也就把人打到三分之二死吧。

    松田阵平想着。

    也许不是因为不年轻,而是因为愿意和他一起疯的人不在身边了。

    松田阵平掐灭下意识点燃的香烟。

    伊达航先回去工作了,而松田阵平靠在走廊上站了一会才缓过神来。

    不受控制的记忆自己跳出来,逼他回忆了一通青春岁月,想念起那几个混蛋同期。

    然后他想起他的青春岁月之一还躺在里头的病床上,于是下楼逛了一圈的松田阵平拎着粥重新打开门。

    迎接他的是空荡荡的病床。

    打开的窗户连窗帘都还在摇晃。

    松田阵平沉默一秒后一拳头锤到门上,发出极为响亮的“咚”的一声。

    “他妈的就不会走门吗?!”

    松田阵平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窗边一瞧,住院部大楼周围种了一排树,现在医院标配的被子枕头正挂在树上晃晃悠悠。

    大概是给落地做了缓冲垫。

    松田阵平肺里堵着一口气出不来,一边还要强行冷静打电话通知其他人:他们的一号嫌疑犯,那位杀人警官先生逃跑了,大概率是直接从楼上跳下去了。

    打完电话,松田阵平才活人般喘了一口气,风风火火地又跑走了。

    而其实就躺在床底下的三月弥生挺懵逼的。

    【松田阵平生气了。】

    【松田阵平很生气。】

    【松田阵平非常生气。】

    红色的大字像是什么高能弹幕一样密密麻麻地撞进三月弥生的视野里。

    【你亲爱的同期会把你打到三分之二死。】

    红色的标注仿佛在宣告最终判决,法官在法庭上高声喊道——“死刑”。

    明明没有看到脸,却已经预判到对方会气到爆炸。

    所以……三月弥生为什么要跑呢?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松田阵平和伊达航出去之后没多久,感觉有点饿的三月弥生翻出手机准备呼叫松田阵平。

    如果方便的话给他带点吃的。

    他自然是没有想跑,半点念头也没有。

    虽然他不想待在医院,但是如果他跑了松田阵平会受到连带责任。

    真阴险啊。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

    三月弥生撇了撇嘴,觉得对方是知道他们关系很好才特意让松田阵平来看住他的。

    关系很好……吗?

    下意识加上的形容又让三月弥生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不过他打开手机倒是没有第一时间打出去。

    因为他看到的第一条记录是那通无人接听的电话,备注的联系人姓名叫做降谷零。

    三月弥生有些跃跃欲试地想着再打一遍会不会就打通了?

    一边又想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万一打通了要聊些什么?

    难道要说“嗨,降谷。好久不见了,我刚刚快要死掉的时候,走马灯看到你和松田当年在樱花下互殴的场面了。”

    那可别了,他怕降谷零当场就要和他绝交。

    于是三月弥生打消了那个念头,但是有另一封邮件恰好发到了他手机上。

    三月弥生皱着眉头沉思了两秒,利索地翻身下了床。

    他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向松田阵平道歉——“对不起松田君,只要你不打脸,我回来随便你揍!”

    【亲爱的警察先生:

    下午六点到医院的太平间来,只能你一个人来。如果你还想见到你的朋友。】

    太平间?为什么是太平间?

    三月弥生不理解,总不能对方设了个陷阱,刚好选个太平间,这样把三月弥生干掉之后连埋都不用埋。

    对方也没详细讲是哪家医院,三月弥生也只能默认是他现在在的这家。

    这也就表示对方一直在监视他。

    至于不见了的朋友。

    疑似死亡的萩原研二可以先排除,还有毕业就不见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要死早就死了,也不差他这一会。

    但总不能是松田和班长,他们应该还不至于出个门就被人绑架,还被拿来威胁三月弥生。

    出于各种因素,三月弥生准备去看看。

    他那莫名膨胀的心态让他自觉能够全身而退。

    说好听点叫自信,说难听点叫神经大条。

    也就是这种时候,三月弥生发现视野角落多出来了一行小字,格式就像是之前他看到的那本日记一样。

    【18:01:23】

    【诸伏景光你在做什么啊诸伏景光!】

    看起来就像是未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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