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慌慌张张赶来,在内室瞧见太子时呼吸一滞,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太子深夜出现在贵妃寝宫,还这样情意绵绵地握着贵妃的手,这样的事莫说知道内情,单只是瞧见便是死罪,这一颗人头也不知能在脖子上待到几时。

    萧瑾弈见太医来了,连忙让出位置,太医连忙诊脉,萧瑾弈急切问道:“究竟怎么了,莫不是中了毒。”

    太医忙安抚道:“殿下稍安勿躁,从脉象上看应不是中毒。臣还需查看一下今日贵妃的饮食再行定论。”

    萧瑾弈见谢卿卿痛得死去活来,哪里等得了,忙训斥宫人,“还不将贵妃饮食告诉太医。”

    流霜忙跪地将今日所食一一道来,太医略一思忖,又问道:“恕臣冒昧,敢问娘娘信期可在近日?”

    萧瑾弈闻言看了谢卿卿一眼,耳边微红,流霜仔细答道:“娘娘平素月信时常不准,按着日子来算,应还有几日。”

    太医心中有了些定论,道:“贵妃脾胃虚弱,今日所食蟹粉等物寒凉太过,这才有此症。臣这就拟方用药。”

    半个时辰后,谢卿卿症状总算好了些,萧瑾弈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内室里流霜拿着湿透的绢帕替谢卿卿擦拭身子,又重新换了身寝衣。谢卿卿抬头望了一眼,隔着帷幔,萧瑾弈背对而立,流霜端着盆从里面出来。

    谢卿卿声音有些虚弱,“我已经无恙了,你回去吧。”

    萧瑾弈捏了捏衣袖,“你知不知道,今日我听到消息时有多担心?”

    谢卿卿声音冷淡,“宫中自有太医,不敢劳烦太子殿下费心。若有流言蜚语传出,我自受不起。”

    萧瑾弈看着自己此刻的狼狈,心中难免有气,忽而道:“我自不会让你有损,难道你对我就只剩厌弃吗?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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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阖宫的宫人都跪在地上,萧瑾弈坐在桌边,“今日的事,若是有人敢乱传一个字,本宫自不会饶了她。”

    宫人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奴婢不敢。”

    萧瑾弈又继续道:“贵妃今日身子不适,皆是你们照顾不周所致,日后若是再犯,本宫绝不轻易放过。”

    流霜带头道:“奴婢定会仔细做事,不敢疏忽。”

    萧瑾弈说完,又走到里面,“你好好歇着吧,若是还不舒服,让你身边侍女去东宫禀报便是。”

    萧瑾弈见她不说话,像是睡着了一样,知道她是不想理会自己,苦涩一笑,转身便要离开,谢卿卿却撑起身来,“我这宫里有陛下的耳目,纵然我死了,也请太子不要再来。若太子再遭废黜,谢卿卿可承担不起这责任。”

    萧瑾弈没有说话,径直走了出去。

    回到东宫里,长生上前替他将外袍拢住,知道有些话说了也是惹他心烦,索性只劝几句,“殿下,时辰不早了,明日还有政务要忙,还是早些安置吧。”

    萧瑾弈却了无困意,他坐在榻上,想起谢卿卿说的话,吩咐道:“肃查贵妃宫中的侍人,若有陛下安排的,皆调往浣衣局,找人看着,若敢往外传递消息,不必禀报,只管处置了。”

    长生心头颤了颤,“可陛下若是知道了?”

    “陛下不会知道!”萧瑾弈说完,也觉得自己这话太过急冲冲,缓了语气,“只这一次,本宫不会再去见她。但她宫里若再有事,你也不许隐瞒。”

    流霜没有想到这事这么容易便能办成,“贵妃倒是真的拿捏准了太子的心思。”

    谢卿卿将修剪好的花枝插进瓶中,嘴角轻掀,“过去是我不愿与他有牵扯,如今却不得不费心思与他纠缠,还真是讽刺。”

    “可一连两日过去,太子都没有来过这儿。”

    谢卿卿道:“他会来的。”

    流霜惊讶于她的笃定,可恐怕这个世上能握住萧瑾弈心思的,也只有谢卿卿了。

    她猜的不错,自从那夜萧瑾弈闯进后宫,心里便不能平静,或者说,这么多年他的心一直在蠢蠢欲动,他在等一个机会,也在压抑这颗心,但萧煜的离开,让他久抑的心不能平静。

    萧瑾弈又唤来长生,“她今日用了什么?可出来走走?”

    长生道:“殿下您先前可是说不再问贵妃的事,可才过去两日,您这般念着贵妃,即便奴才说了,只怕您也会一直想着。”

    萧瑾弈重又将笔提起,外面有宫人送了密函进来,长生取了,交到萧瑾弈手中,萧瑾弈漫不经心地打开,本是随意一瞥,眼神忽地定住,他突然站起身来,将那份密函拿在手中,上面字数寥寥,可他却满面震惊。

    长生见他胳膊都是抖的,以为是前线出了什么事,忙道:“殿下莫要慌乱,不如奴才去请几位大臣前来商议。”

    长生说着便要去,却被回过神来的萧瑾弈唤住,“不必了。”

    萧瑾弈的手臂撑在案上,稳了稳,可口中却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长生大着胆子询问,“殿下,究竟发生了何事?”

    萧瑾弈需要一个出口,“温景慈死了。”

    长生也有些惊愕,“温大人不过二十几许的年纪,怎会?”

    萧瑾弈道:“这消息才传到京城来,说是远出海外遇到了危险,这才丢了命。”

    长生明白,若是旁的时候得知温景慈死了,太子只怕要饮酒庆贺,可如今不同,谢卿卿亲人皆殒身禹州,若是再得知温景慈的死讯,只怕会承受不住。

    萧瑾弈吩咐长生,“宫外的消息一定不能传到宫里来,还有诊脉的太医,也一律不可将温景慈的事传进来。”

    长生点头,可萧瑾弈还是不放心,他忽地想到去岁寒冬,谢卿卿疯了一般奔走于雪地里,她眼神里的绝望让他心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谢卿卿或许知道了什么。

    长生见萧瑾弈交代完倏地往殿外而去,连忙跟上去,可这是白日,萧瑾弈竟毫无顾忌地进了后宫里。

    流霜本在院中同其他宫人说着话,听见脚步声,往外看了一眼,谁知竟瞧见了萧瑾弈。

    宫人连忙行礼,她慢了一些,只看到萧瑾弈的背影。

    谢卿卿在殿中写字,已是写了许多,一幅幅挂在殿里,窗户打开着,轻轻吹动。

    萧瑾弈步子慢下来,穿过这些字画,走了进去,他曾见过谢卿卿的字,娟秀飘逸,可如今这字,却大不一样,力度远胜从前,仿佛带着一些情绪,述说着书写者的心事。

    谢卿卿没有回头,“既然殿下对我的话置若罔闻,也好,反正我也没什么可在乎。”

    萧瑾弈心头一紧,“你知道了是不是?”

    谢卿卿回转身来,“你在说什么?”

    从她的脸上萧瑾弈看不出一丝伪装,不该如此,若她听闻了温景慈的死讯,怎会如此平静。他不该这样贸然过来,只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如今是他想多了。

    萧瑾弈掩饰着,“没什么。你在练字吗?”

    谢卿卿将笔丢下,“不过是打发时日。”她抬起眼看着萧瑾弈,“太子殿下这个时候应该忙于政事,接见臣工,或者在东宫里由许良娣相伴,无论是哪一种,至少不该出现在你父皇的嫔妃宫里。”

    她没有开口赶他走,可每一句都是拒绝,萧瑾弈伸出手去,她往后退了一步,“殿下自重。”

    萧瑾弈道:“你我之间,谈何自重?你不是早就说过我是个疯子。”他向前将她逼迫在方寸之间,谢卿卿后退一步,便抵住了桌案,前面是他高大的身躯,“你想做什么?”

    萧瑾弈皱着眉,“父皇一走,你就这么怕我吗?还是说,你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后宫嫔妃?”

    谢卿卿昂起头,“陛下先前的话难道还要我再重复于太子耳边么,太子应该早日大婚,绵延子……”

    最后一个字被萧瑾弈突如其来的吻吞了回去,那些话他听得多了,可却听不得从她口中说出的,只是一记触碰,便退了回去,可谢卿卿眼神微震,下一瞬便伸手打在他的脸上,“你放肆!”

    萧瑾弈无所谓地笑笑,脸上被打得火辣一片,他伸出手指摸了摸,“你倒是终于有别的情绪了,这几年,你对我的冷淡,我还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

    谢卿卿指着门口,“出去!”

    萧瑾弈倒也不纠缠,“好,我走,你别气了。”

    萧瑾弈离开了,谢卿卿却捂着嘴干呕起来,只是这样的触碰便让她心生厌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做到什么地步?

    萧瑾弈回了东宫,长生见他半边脸微微肿起,不必多问,也知道是谁打的,或者说如今这宫里还会有谁打了太子,却毫发无损的。

    长生讲巾帕浸在冷水里,绞干了递给萧瑾弈,萧瑾弈敷着脸,神情却轻松无比,长生甚至从他的嘴角捕捉到一丝笑意,他无奈摇了摇头。

    殿外宫人禀道:“殿下,许良娣求见。”

    长生怔了怔,这许良娣平素并不来讨好,今日是怎么了?

    萧瑾弈将帕子丢到长生怀里,“让她进来吧。”

    许良娣走了进来,依着规矩行礼,萧瑾弈问道:“有事?”

    许良娣战战兢兢开口,“殿下今日可是去了后宫?”

    萧瑾弈的视线从奏章中抬起,神情不善地看着殿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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