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谁都没有猜到,这事竟又生生拖延将近一月,谢卿卿耐心耗尽,只觉得自己被萧瑾弈骗了,每每萧瑾弈到来,她总要和他大闹一场。

    “我是没有将你当作过君子,可却也从不曾将你想的如此卑劣。你一次次的骗我,究竟想骗到何时?无论我怎么请求,你都不肯让阿莼离开,你将我们二人困在这里,与外界隔绝,只听你一人的哄骗。”

    萧瑾弈按住她,耐心安抚,“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温景慈能放出来,可他的事已经牵扯到乾州的谋逆,与我之前所想大不一样。但是你放心,就快了,你相信我。”

    谢卿卿眸色微红,“我不信,除非,你让我再见他一面。”

    萧瑾弈看了她许久,嗤笑一声,“你同我闹了这么久,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再见一面,重叙旧情。然后呢,你继续做回你的温夫人,而我不过是你利用的工具。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谢卿卿仰头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倔强,似乎对他说的这些毫不在乎,也并不否认。

    原来她还是要走,从不曾想过留在他身边。

    她这孤注一掷的模样刺痛了他,萧瑾弈伸手钳住她的脖子,用上了力,“我告诉过你,从你踏进这园中那日起,你便已经和别的男人无关了。我已经足够大度,对你心底里残存的那些念想不去深究,可你却还要拿着它来让我难堪,你究竟有没有把我们的约定当真。谢卿卿我再告诫你一句,若这一切都只是你的耍弄,我用尽一切办法也要让你们抱憾终生!”

    直到看见谢卿卿的面颊涨红,萧瑾弈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松开了她,谢卿卿伏在桌上大口喘着气,如同离水的鱼,萧瑾弈看向自己的手指,她的脖领上还印着他的指痕,方才他差一点便彻底失去她。

    萧瑾弈将她拉入怀中,如同失而复得的珍宝,紧紧搂住,不知是怨自己还是怨她,“你方才为何不挣扎,你就这么想死在我手里,让我痛苦一辈子吗?”

    谢卿卿木然道:“若就这么死在你手里,我们之间便可以有个了结了。我死了,这世上的所有人,所有事,都与我再无瓜葛。我便不用再整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安。”

    萧瑾弈忽地有些后怕,他总被谢卿卿这样轻易地牵动情绪,他真的害怕有一天她会逼自己杀了她。

    当晚,萧瑾弈怕谢卿卿一个人会做出些傻事来,便强硬地留在她身边。他躺在榻上,和她仅隔了一拳的距离,可她背对着自己,又仿佛隔了很远。听着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萧瑾弈慢慢靠过去,在她额上烙下一吻,轻轻将她搂住,仿若这世上的寻常夫妻,相依相偎。

    ————————————

    可温景慈的事一日没有解决,他便一日不能安心。萧瑾弈撑着额在软榻上小憩了一会儿,长生慌张地走了进来,将他唤醒,“殿下,您要做的事有眉目了。”

    萧瑾弈睁开了眼,“发生了何事?”

    “乾州的逆贼已经被押解进京,听闻要连夜审讯。”

    萧瑾弈脸上这才涌现笑意,“倒的确是个好消息。”他刚要起身,有个念头却在心间浮动,他脸色变了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许久才道:“原来我做这一切,都是父皇计算好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真正的赢家,却是那个猎人。

    怪不得明明已经有证据证明温景慈无罪,他却依旧不能脱身。原来是另有人在操纵这一切,以温景慈为饵,肃清乱党。那个人除了自己的父皇,还会有谁。

    次日早朝,三司会审结果证实温景慈与乾州谋逆一事无关,之前的“罪证”亦是叛党伪造。温景慈无罪释出,而当初最先弹劾他的太子一党却不再作声。

    早朝过后,萧瑾弈行在前头,从高阶上步下时,心头长舒一口气。

    “太子留步。”

    萧瑾弈并未回身,他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陈王走到他身旁,犹如闲聊一般,道:“如今温大人将被释出,殿下脸上倒是看不出懊恼之色,看来宫中这些时日,殿下已是宠辱不惊了。”

    萧瑾弈道:“本宫当日为了大齐弹劾温景慈,如今既然证实他无罪,本宫又有何不甘心的。”

    陈王又道:“殿下果然高风亮节,一切为了齐国。听闻温夫人坠崖,失踪多日,不知道温大人听闻这等噩耗,是否会一时情急,牵扯过多。”

    萧瑾弈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他侧眸看向陈王,“这与你又有何干?”

    陈王笑了笑,“殿下说的是,这的确与我无关。”他看着萧瑾弈离去的背影,心头冷笑,“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萧瑾弈回了东宫,便将身上的朝服换下,一众人服侍着他换了常服,可看到身上这身锦袍,他又将人挥退,唯独留下长生,问道:“本宫这身打扮可有些老成持重?”

    长生上下打量,“倒的确有些,但殿下这些时日不都是这样穿着吗?奴才觉得并无不妥啊。”

    “你懂什么。”萧瑾弈将身上的外袍退下,他回想一番,当初谢卿卿在东宫的那段日子,他似乎常着天青色长服,便吩咐长生取了来,重新换好,对镜自揽,镜中人眼角眉梢都透着志得意满的笑,比往常更为生动,他这才觉得满意些。

    萧瑾弈收整好一切,待到傍晚才出了宫去,临行之前他嘱咐长生,“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去打扰本宫。”

    长生无奈应下,“诺。”

    萧瑾弈前脚离了东宫,后脚便有眼线传递消息去了紫宸殿。

    一辆马车停在天牢外,夏菩苦苦等待多时,终于见得温景慈的身影,他连忙迎了上去,“公子……”

    孙平启也连忙跟上,离得近了,才看见温景慈脸色苍白,整个人透着一丝病态,在不见天日的牢中待久了,一时受不住这外面的光亮,他伸手遮住双眼,夏菩扶住他的胳膊,见他瘦了一整圈,身子十分单薄,眼圈一红,“公子,咱们回家。”

    孙平启也上下打量着他,“平安无恙就好。”

    温景慈扯出一抹笑来,“多谢。”

    夏菩用白绸将他的眼睛蒙住,温景慈由他搀扶着,心中最记挂的还是谢卿卿,“夫人呢?”

    夏菩身子一僵,好在温景慈并未察觉,孙平启看着他,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不可说。他又想起来时玫姨的嘱咐,克制住颤抖,原先备好的说辞尽数道出,“夫人为了您的事整日吃不下,被谢大公子接去禹州了。等您身子好了,到时候再去将夫人接回来。”

    温景慈心头一紧,“夫人病得严重吗?”

    他眸上白绸遮挡,看不见夏菩的为难之色,“不严重,是谢大公子疼惜妹妹,怕她就在京城担忧受苦。”

    谢睿的确说过,若谢卿卿受苦,他便会将人接走。温景慈没有怀疑,沉默许久,道:“是我之过。”

    孙平启忙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府,你好好歇一歇,再找个郎中看看。”

    等温府的马车走远,另一边车驾上的窗帘才被放下,萧瑾弈的声音里透着些轻快,“走吧。”

    马车悠悠驶在长街上,萧瑾弈不住摩挲着手中扳指,难掩心中焦急,他现在只想立刻见到谢卿卿,告诉她自己已经遵守了承诺,如今也该是她应诺之时。

    夕阳西下,长街上也挤满了许多人,马车停滞不前,萧瑾弈心中焦躁,吩咐道:“快些离开。”

    外面驾车的随从颇为为难,“殿下稍安,今日是乞巧节,这街上百姓众多,实在无法纵马。”

    萧瑾弈将车帘一把掀开,看向外面人群,却正好瞧见一个卖糖葫芦的商贩,萧瑾弈焦躁的心缓了缓,从那商贩手中买下几支,又命随从将一锭银子给了他。那商贩喜出望外,连声谢过,萧瑾弈心口涌上几分喜悦。

    一路上又有少年售花,花上犹带着水珠,看上去娇艳欲滴,萧瑾弈挥金如土,又将那少年的花买下一些。

    月色皎洁,马车悠悠停在城中一处宅院之外,侍从将萧瑾弈扶了下来。

    园中如从前一般灯火通明,见他走过,几名侍女跪下同他行礼,萧瑾弈一手握着花,另一手持着几串糖葫芦,步履轻快,刚绕过竹林,走进内苑,便觉出些不寻常来。

    园中似乎太安静了些,难道她使了手段离开了不成?萧瑾弈心头百转千回,将院门推开,可入目之景却让他怔在原地,手中的花与糖葫芦跌落尘土,而他丝毫不觉。

    院中,禁卫林立在两旁,而台阶之上,那个威严的背影何其熟悉,萧瑾弈生平第一次涌上恐慌之感。

    对视许久,萧瑾弈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走到近前,跪了下去,“儿臣拜见父皇。”

    这一字一句都说得极其艰难,他现在更想知道谢卿卿在何处,“父皇……”

    萧煜慢慢转过身来,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还真是不让朕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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