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谢卿卿得了些许自由,不再困于房中,可连她在院子里走动都有人跟在一旁,片刻不离。谢卿卿也曾试图同那些侍女交谈,至少能打听一些事,可那些人似乎被特意交代过,口风严紧,不泄分毫。

    萧瑾弈不知在忙些什么,这两日并没有过来。谢卿卿等不到他来,便绝食相抗。她本就思虑过重,身形消瘦,如此一来,倒让那几名侍女有些担忧,便让人往宫里传了消息。

    傍晚时分,她果然见到了萧瑾弈,不过却是一脸怒容,“你在胡闹些什么?若是真的不想活,那就明明白白的告诉我,我定让温景慈死在你的前头。”

    谢卿卿伸出手去,轻扯住他的袖子,“我并非是要绝食,只是没什么胃口,饭菜实在用不了多少。”

    萧瑾弈闻言脸色缓和几分,坐在了榻沿上,“你又想要什么?说吧。”

    谢卿卿开口道:“这里多的是我不熟悉之人,每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若想将我长久困在这里,只怕等不到你扫清阻碍的那天,我便已经郁郁而终了。”

    萧瑾弈眉头皱了皱,将她的手握住,谢卿卿下意识便想挣脱,可想到眼下处境,隐忍下来。

    萧瑾弈道:“什么郁郁而终,这样不吉利的话以后莫要说了。我活在这世上一日,你便要陪我一日。”萧瑾弈握着她的手,关怀道:“都已经快到夏日,你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凉。”

    “我身子弱些,一向如此。”

    见谢卿卿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身体,萧瑾弈心头叹了口气,“明日我让太医来给你诊脉,从今日开始,你便好生将养着,不要再想那些无关的事,有了消息我自然会及早知会你。若是真的烦闷了,就让那些侍女陪你说说话。”

    谢卿卿见他丝毫不提阿莼的事,将他的手甩到一旁,道:“你明知道我想要的是谁,却不肯让我见她。我如今就在你手中,你究竟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我只是想要一个丫鬟而已,难道你觉得她有三头六臂,可以带我逃出去么?既然这件事这样为难,那就不必了。你也不用关心我每日吃了什么,用了什么,你想要的不过是个行尸走肉,何必多费心思。”

    萧瑾弈的确是怕她们主仆二人见面之后说些什么,横生事端,但此刻却也不能认下,“我并无此意,罢了,你既然想要她服侍,明日我便让她来见你。”

    谢卿卿疑惑,“为何非等到明日?”

    萧瑾弈看向她,又往内室扫了一眼,“因为今夜我要留宿在此。”

    萧瑾弈以为她听了这话,或羞窘或恼怒,却没想到她竟想到了别处,“景慈被放了是不是?”

    萧瑾弈顿时没好气道:“一言一语,都离不开温景慈。他的确快被放出来了,但目前还没有。”

    谢卿卿怒视着他,“你曾答应过我,景慈释放之前你不会碰我,才过了多久,便出尔反尔了。”

    萧瑾弈站起,背对着她道:“我今日费了功夫出来,宫里已经打点好一切。不在这留宿,你要我半夜回宫么?宫门一旦下钥,即便我是太子,也没办法将这宫门撬开。”

    但谢卿卿再清楚不过,这些都只是他的托词,他之前出入温府时何曾受制于这些。

    “这院子里不止这一间屋子,你去别处睡。”

    萧瑾弈转过身,伸手揽住谢卿卿的腰,纤细不盈一握,他用了些力道,她便抗拒不得,明明这般柔弱的人,可执拗起来也实在让他头疼。

    “我最近都在忙着他的事,无暇安枕。你既然也盼着这个结果,就应该知道,我越是高兴,他的事解决的越快。有些事我是应了你。但日后我们独处之时还多的是,你总要慢慢习惯。我的确不是什么君子,但今夜我保证绝不碰你。不过眼下嘛,你先陪我一起用膳。”

    可谢卿卿知道,一旦答应下来,原本的承诺便皆有被背弃的可能,她分毫不让,“既然你非要在这房中就寝,那好,我将这房间让给你。”她说着便要起身,萧瑾弈将她按下,不甘道:“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好,我去别处睡,但你总要陪我先用膳吧。”

    谢卿卿看了他一眼,没有再抗拒。萧瑾弈拉着她入座,珍馐美味在前,谢卿卿却一点胃口也没有,萧瑾弈饶有兴致地替她布菜,可见她虽慢条斯理地用着,但真正入口的也没有多少,他执箸的手停下,慢慢道:“既然你没心思吃,那今晚天牢里的人也不必吃了。”

    他又拿温景慈来威胁,这是谢卿卿的软肋,他们都知道,谢卿卿怒视着他,他却昂起头看着她,等着她,谢卿卿无法,将碗里的饭菜都用个干净,他这才笑了起来。

    用过晚膳后,萧瑾弈便强带她到园中散步,谢卿卿抬头看着天色,又到十五,月明星稀,园中也甚是静谧,此情此景,让她想起在温府里的日子。

    月光斜照在她的脸上,萧瑾弈看过去,她的眉眼柔和带笑,说不出的静谧美好,他唇角弯了弯,将她衣袖下的手轻握住,她的回忆被打断,眼中的笑意也消失不见,欲要挣脱开来,可萧瑾弈却是不放。

    “平日不要总闷在房里,也出来走动走动。”

    谢卿卿语声微冷,“去哪里走动,在这园子里走上半日也走不出去。”

    萧瑾弈耐心哄着她,“等了结了这桩事,我便带你出去。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放河灯,买你喜欢的字画,你不是喜欢吃糖葫芦么,到时候便把它们全买下来。”

    或许连萧瑾弈自己都浑然不觉,他口中说的事,都是温景慈陪她做过,他亲眼见过的。谢卿卿不禁去想,他究竟是喜欢自己,还是执念难平呢?只是,哪里会有那么一日。

    次日一早,萧瑾弈便回了宫。阿莼也被人带了过来,谢卿卿见到阿莼,连忙问道:“这些日子他们可有苛待你?”

    阿莼想要说话,可又回头往外看了看,门边立着两名侍女,监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谢卿卿冷声道:“你们主子已经答应了我,留阿莼在我身边,我们两人叙旧不喜有人打扰。”

    那两个侍女面无表情道:“姑娘尽管叙旧,我们不会打扰到您。但侍立在此是我们的本分,不敢有违。”

    阿莼眼里没了光彩,她扯住谢卿卿的手臂,“夫人不要同她们计较了,我没什么事,也没人苛待我。我只是想回家……”她说着说着,便忍不住落泪。

    谢卿卿被困这些时日,一直强撑着,可见一向活泼爱闹的阿莼都受不住这拘禁的日子,她心中悲愤交加,眼眶微红,“我会想法子让他放你出去。”

    阿莼一听这话,顿时紧张道:“夫人的话是什么意思,那你呢?难道你要在这里被关一辈子吗?”

    谢卿卿自嘲一笑,“一辈子,哪有那么长。”

    阿莼没有听懂她话中深意,只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咱们定能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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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王府,萧瑾宁正逗弄着笼中的雀儿,一人匆忙进来,行礼过后,在他身旁耳语几句,萧瑾宁动作一顿,微微侧过身来看他,“此事当真?”

    那人严谨答道:“主上放心,此事必不会有疏漏。”

    萧瑾宁轻笑一声,“软玉温香在怀,怪不得他不顾规矩留宿宫外。只这两日本王便觉出些不对,朝中有关温景慈的事已转了风向,只怕过不了几日人便能放出来。没想到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倒真能做出许多惊世骇俗的事来,让本王刮目相看。”

    那人也笑,“太子前些日子还暗令人对温景慈用刑,不过两日的功夫便让人优待温景慈,看来的确是枕边风起了作用。”

    陈王将手中东西丢到一旁,嗤笑一声,“你说他早做什么去了,当初在东宫,他执意要与本王争谢卿卿,若那时便将人收用了,父皇何至于做出这赐婚的事。折腾这么许多,看上去殊途同归,可结果却大不相同了。”

    那人道:“主上何不就太子强抢臣妻之事弹劾于他,这可是他推脱不掉的,纵然那些老臣想着保住他,只怕这理由也让那些文臣脸上无光。”

    陈王边走边道:“听上去倒是不错,但谢卿卿毕竟只是个女子,这件事说破了天也就是太子私德有亏,又涉及皇室颜面,只怕陛下会按而不发,于太子也不算什么损失,到头来咱们却是白忙活一场,两头落不得好。”

    那人不解,问道:“那主上便错过这次机会么?”

    陈王似乎已有了对策,笑道:“毕竟是兄弟,既然他这般想得到谢卿卿,本王又怎能不助他一臂之力呢。”他回头看向那人,“你不是说,太子如今对温景慈的饮食起居都格外优待,可毕竟是情敌,只怕还是有做的不周到之处,本王这个兄长便替他多加照顾一二。他只管沉溺温柔乡,本王替他扫清障碍。”

    陈王说完,便让人附耳过来,轻声吩咐几句,又叮嘱道:“此事一定要办好,不可透出风声来。”

    而东宫那边,长生忐忑不安地等了一夜,见得萧瑾弈回来,这才松了口气。他伸手接了萧瑾弈脱下的外袍,劝谏道:“殿下以后莫要再这般行事了,东宫在陛下的掌控之中,咱们不能出差错。”

    萧瑾弈敷衍一句,“知道了。”显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又想起温景慈的事,一阵烦闷,“当初把人弄进牢里这般轻易,如今想把他放出来却万般受阻。”

    这正是长生的隐忧,“温大人若回了府,那谢姑娘的事又该如何交代。他如此睿智,咱们做的只怕瞒不住他。”

    萧瑾弈眸色微冷,“难道他还敢来找本宫索人不成?”

    长生跪了下来,“殿下您再清楚不过,谢姑娘在您身边,只会成为您的软肋,最终也会害了她。若是陛下震怒,您的太子之位只怕……”

    “住口!这些话不要再让本宫听见。”萧瑾弈握紧拳头,“你们一个两个,都觉得本宫是一时兴起,是不甘心,可像我这样,不顾一切也想得到一个人,日夜挂念着这个人,便不配称作钟情吗?太子之位,他们若想争,便来争好了。本宫没办法看着谢卿卿和别人长相厮守,白头偕老。至于那些可能会有的代价,本宫都不在乎,你又何必在这里多嘴呢!”

    萧瑾弈说完便抬步走了出去,徒留长生跪在原地,无力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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