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日便要入夏,东宫的门窗大开,可宫人都被遣到殿门外,太子跟前只有长生一人侍候着。

    长生仔细为萧瑾弈胳膊上的伤口换药,都过了几日了,这伤口仍未长好,长生不免担心起来,“要不然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毕竟是野兽所伤,万一有个差池,奴才万死也难赎罪。”

    萧瑾弈皱了皱眉头,“怎地这般啰嗦,你若是不敢,就让谢……”他话未说完,便想起谢卿卿已经不在东宫了。

    长生观察着他的面色,心领神会,“殿下是想谢姑娘了?”

    萧瑾弈斜他一眼,却又问道:“今日她收那信物时可情愿?”

    长生哪里敢把真话说出口,那礼物还是他硬拿太子的身份压着,谢姑娘才收下了,可眼下也只能道:“谢姑娘归家心切,将那锦盒放在行李之中,应也是欢喜的吧。”

    她会欢喜吗?萧瑾弈想不出来。他起身往窗边走去,梨香依旧,仔细算来,她来东宫也没有多久,年年岁岁,他人生中这样的日子多到数不清,可一日不见她,便真的有如三秋一般。

    长生道:“放谢姑娘还家虽是陛下的意思,但殿下究竟是如何打算的?要不要过几日便去向陛下提及……”

    萧瑾弈此刻不愿掩饰内心所想,“不急,她刚还家,本宫若贸然向父皇提起,只怕父皇会多想。对了,找人盯着谢家,谢家若有什么紧要或者为难之事,务必告知本宫。”

    “诺。”

    同一夜空之下,谢卿卿从母亲的房中出来,走过长廊,兄长的房间里漆黑一片,她停住步子,提着灯四处寻找,终于在一处凉亭里看见了他。

    谢睿倚靠在栏杆上看着皎洁月色,手中拿着酒壶,不知在想些什么,谢卿卿站了好一会儿,他才觉察到她的存在。谢睿笑了笑,“你这是特意来寻我吗?”

    台阶在长廊远处,到凉亭中还要好些距离,谢卿卿将灯笼放在地上,伸手过去,谢睿将她一把拉了上去,口中道:“晚膳时还以为你在宫中这几年学得规规矩矩了。”

    谢卿卿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眸中隐隐的落寞之色,“那兄长呢,这几年可还好?”

    谢卿卿归家才半日,可却感觉出一些不对来,父亲和兄长似乎有了嫌隙,晚膳时连话也不多说几句,母亲应是知道内情的,许是怕她担忧,也并没有告诉她。

    谢睿苦笑,“只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她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入宫,也被其他宫人排挤过,可却也能明白,比起牢狱里受的苦,皇宫中的那些已经不算什么。

    谢睿与谢卿卿相差不过两岁,自幼一起长大,也不像别府那般有庶出姊妹,两人感情甚好,他方才的话说完,才觉出这话似乎有些生分。虽然已经脱离苦海,可他们都没松了警惕之心,即便在自己的亲人面前。

    谢卿卿忍不住问道:“兄长和父亲之间可是有什么不快?”

    谢睿静默许久,仰头饮了一大口酒,不拘小节的用袖子擦拭唇角,“连你也看出来了吗?”

    谢卿卿点了点头,听谢睿接着道:“父亲让我从现下起便开始准备明年的春闱,可如今,我根本不想做官。”

    “可我记得兄长当年说过,想像父亲那般做一个好官。”

    谢睿嗤笑一声,而后站起身来,背对着她道:“你也说那是当年,可这三年我所经历的,早已经磨灭了我的心志。我已经决定去经商,不管谁来劝,都不会更改这决定。”

    谢卿卿不由得担心起来,经商虽可积攒钱财,可商人在大齐的地位不高,她可以不在意,但却不能不替他的将来忧愁。“经商在士族眼中终非正途啊。”

    “什么是正途,人活一世,若都只为了做官,到极致也不过是拜将入相,这条路看上去人人歆羡、高高在上,可帝王一道旨意,便什么都不是。”

    谢卿卿虽不了解仕途有多艰险,但在皇宫里生活如履薄冰,官场也是一样的吧。

    谢睿缓缓转过身来,叹了口气,看着谢卿卿道:“还有一个原因,谢家当年被抄家,所有的钱财都充官了,如今虽返还一些,但修复旧宅,置办陈设已经花了不少。外人眼里父亲是官复原职了,可我们如今却快要为了五斗米折腰了。父亲身体不好,又一向清廉,即便再回官场,也没有多少俸禄,我这一年若只埋头苦读,不理家中事务,与懦夫何异?”

    谢卿卿心头一抽,“难怪母亲眼中有化不去的忧愁,我总以为只要我们一家团聚,便再无什么难事……”

    谢睿怕她心事过重,语气忽而轻快些,“傻姑娘,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说得对,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哪里还算得了难。走吧,时辰不早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谢卿卿躺在了卧房里,这里明明是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可如今她却不敢将床头的烛灯熄灭,黑暗似乎能将人吞下,只有微黄的光亮在,她心里才觉得安稳。

    许是太久没在旧宅里住过,谢卿卿睡得并不安稳,谢母来唤她起身时,她正坐在铜镜前梳发,谢母走了进来,打趣道:“到底是大姑娘了,不像之前那般惫懒。”

    “母亲。”谢卿卿站起身来,又被谢母按住,拿过了她手中的木梳,轻声道:“为娘已经许久没有为你梳过头了。”

    可谢母方才的动作却让谢卿卿想起一个人来,她走神一会儿,只到发根被扯痛,谢母有些不知所措,“这双手太过粗糙了,都做不来这些细活。”

    谢卿卿眼睛微热,“母亲哪里的话,是我昨日未曾梳理便睡下了。”

    谢母今日过来自然不只是为了给她梳法,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昨日没能问你,听人说你前些日子在东宫里住着,那太子殿下可是对你……”

    谢卿卿否认道:“我与太子并无什么,只不过是偶然之下在那里小住了一阵子。”

    可谢卿卿紧张的神色暴露了她的心口不一,知女莫若母,“你不愿说,娘亲也不逼你。”

    谢母将木梳放下,“走吧,一起去用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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