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谢卿卿站在那儿呆愣着,萧瑾弈叹了口气,“还不过来。”

    她当然也瞧见了萧瑾弈手臂上的伤,可这人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哪里用得着她来关心,走近了去,却也不知说什么,只默然立在他跟前。

    萧瑾弈吩咐长生,“去取些创药来,给本宫包扎伤口。”

    长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乖乖去了。萧瑾弈抬头瞥了谢卿卿一眼,没好气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服侍本宫更衣。”

    萧瑾弈站起身来,张开手臂,笼住她面前的光,这差事她从没做过,解他腰封的手有些发抖,萧瑾弈看着她微红的面色,心头的气出了大半,面上神情也缓了不少,“本宫受伤的事只有你和长生知道,可莫要辜负了本宫的信任,不然你的苦头可多着。”

    谢卿卿一边回着话,一边将他的外袍褪去,以往倒还有些怕他,可如今愈发觉得他外强中干,那些狠话也不过是吓唬她罢了。谢卿卿也起了胆子顶嘴,“太子受伤之事若是被陛下知道了,只怕很多人都要被打被杀。您说格外信任臣女和长生,可眼下您这份隆恩,我们实在受不起,只盼着一切顺利,留一条小命在。”

    原本在猎场上不觉得伤处疼痛,可当那层亵衣被褪去,这痛绵绵不绝,萧瑾弈道:“长生自幼跟随本宫,他若死了,本宫没有可心的人服侍,倒还不习惯。至于你,那就自求多福吧。”

    萧瑾弈这话本就是在逗弄她,以为她还会像方才那般伶牙俐齿,可却没等来她的回应,他有些疑惑,却见她撇过脸去,将手中的亵衣叠起。

    原来竟是害羞了,她虽生得美,可萧瑾弈却很少从她脸上看到什么小女儿情态,此刻倒是隐藏不住。

    萧瑾弈嘴角轻掀,“真是没用,如今便不敢看,以后又该如何?”

    谢卿卿眉头蹙了蹙,将新的亵衣披在他肩上,仔细避开伤处,也不去看他的脸,心里只道:长生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她正念着,长生便跑了过来,手中的东西搁在桌边,慌忙道:“殿下,陈王来了,眼下就在殿外。”

    萧瑾弈眸色一凛,“慌什么!他来了又如何,你去告诉他,本宫正在沐浴更衣,要他在外面等着!”

    长生应道:“奴才这就去。”

    长生一走,换药的差事又落到了谢卿卿的头上,可眼下情况紧急,她未耽搁片刻,连忙取了细布替萧瑾弈将伤处周围的血迹擦拭干净,又将创药敷在他的伤口上,方才还觉得他的伤处可怖,如今却顾不得了,用细布一圈一圈将伤口缠绕包扎起来。

    萧瑾弈忍着痛,听谢卿卿道:“殿下今日遮掩受伤之事是怕陛下知道吧?您不想让陛下失望,愿在他心中做一个强者,可您毕竟是陛下的儿子,骨肉至亲,被他知道又如何,何必这般隐瞒。”

    可他生在天家,而非寻常百姓之家,他将是大齐未来的君主,要像他的父皇一样,既征得沙场,也坐得稳那龙椅。可如今若是被人知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猎场,他都能受伤,那该有多可笑。

    “你不懂。”

    谢卿卿不过是有感而发,对她而言,懂与不懂又有什么分别。

    萧瑾弈任她给自己重新更衣,她心细些,怕着了窄袖衣袍对伤处不利,便为他换上了宽袍,一番忙活,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未过,可她额上却渗出了汗。

    谢卿卿在他身上打量着,始终觉得似乎缺了什么,“敌人”在外,萧瑾弈却十分闲适,懒懒指教,“未着玉饰。”

    原来他都清楚,谢卿卿将玉佩取来,挂在他的腰间,额上突然贴来一物,她伸手去摸,却触到他温热的手指,谢卿卿退后一步,萧瑾弈也收回了手,看她额上捂着锦帕,惊讶地看着自己,模样着实有些好笑,萧瑾弈从她身边擦过去,谢卿卿回头看他背影,将那帕子握住,他是在给她拭汗吗?

    殿外,陈王愈发觉得奇怪,长生百般阻拦他进去,难道太子有什么事不敢见人?

    “大胆奴才,是陛下要让太子过去,你这般阻拦本王传信,若是太子迟了,到时陛下怪罪起来,你有几个脑袋?”

    可无论陈王怎么说,长生依旧奉命不让他进殿中去。

    殿门忽然打开,萧瑾弈缓步走了出来,“皇兄何必拿个奴才撒气,猎场上出了不少汗,本宫便回来沐浴更衣,不过时间稍久了些,没想到竟让皇兄如此心急。”

    陈王被他这番话说得无从应对,“父皇今晚设宴,太子还是早些过去好,听闻今日猎场太子所获颇丰,倒真让人羡慕啊!”

    “那便一同过去吧。”萧瑾弈话刚说完,便又回身对长生道:“寝宫里有一坛云间醉,你回去取,一会儿和小瑞子一起送来。”

    萧瑾弈说完便已走在前面,陈王在后,独留长生在原地困惑不已,宫中何时有个小瑞子?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殿下是让他带谢卿卿过去,难道是不放心她的安危?

    萧瑾弈二人到了正殿,拱手给萧煜行礼,萧煜淡淡道:“都免礼吧。”

    萧瑾弈转身之时,陈王也往座中去,那只受伤的手臂恰好被他碰到,萧瑾弈眉头一皱,忍住痛,若无其事地将那只伤臂护住,而后入座。

    而陈王却觉出些古怪来,太子方才的举动在他脑海中回荡,他似乎猜出些什么。

    今日萧瑾弈猎得猛虎,被众臣夸赞,萧煜面上虽未露出笑意,但看得出心情极好,嘉许道:“平日里督促你习练骑射,看样子倒是下了功夫。”

    萧瑾弈难得被自己父皇夸赞,自座中站起,“儿臣平素牢记父皇教诲,不敢有一刻疏忽。”

    “你能这样想,是再好不过了。”萧煜说着,让李总管将他那张弓取来,“这弓随朕征战多年,如今便由你收着吧。”

    李总管将那张弓呈到萧瑾弈面前,萧瑾弈看向萧煜,道:“儿臣谢过父皇。”

    陈王笑着道:“恭喜太子得此宝弓,往后猎场上更是无对手了。”他话音一转,拱手向萧煜道:“只不过不知儿臣与诸位大人是否有此荣幸能见太子用此弓试练一番。”

    萧瑾弈脸上笑意凝住,他手臂有伤,虽已包扎好,可若此时拉弓,只怕伤口又会裂开,却不知陈王这番是不是故意的,可他又是如何知道自己受伤的。

    众人都等着萧煜开口,萧瑾弈也一样,他甚至都做好了准备,大不了便忍着伤痛硬来,没想到萧煜却无兴致,“往后还有机会。”

    萧瑾弈松了口气,萧煜已经开了口,陈王也无旁的办法。

    长生带了谢卿卿过来,立在萧瑾弈身后。有武将前来萧瑾弈座前敬酒,谢卿卿留意到萧瑾弈只抿了一口,到底还伤着,酒喝多了不好。

    可陈王却横生枝节,非道:“太子方才让侍从去取了美酒,怎的不见多饮几杯?”

    萧瑾弈淡淡道:“那酒是特意带来与诸位大臣共饮。”又看着萧煜道:“早前父皇也曾饮过这酒,还曾夸过此酒浓烈,酒香四溢。”

    “可是云间醉?”

    萧瑾弈笑道:“正是。”

    忽有大臣道:“臣记得早年陛下曾亲自酿制,独创一酒,取的名字便是云间醉。”

    萧煜温声道:“陈将军好记性。”李总管将酒试过,呈到萧煜眼前,萧煜轻轻嗅了嗅酒香,叹声道:“美酒依旧,人不复矣。”到最后也没将此酒饮下。

    陈王扬声道:“父皇春秋正盛,何来此言。今日儿臣猎得一头活鹿,听闻鹿血酒有强身之效,不如便用这云间醉试之?”

    萧煜允了,陈王让人取了鹿血,滴在酒中,萧瑾弈瞧见杯中红色,手渐渐握紧,陈王将酒一饮而尽,夸赞道:“果然好酒。”而后又看向萧瑾弈,“太子殿下不喝吗?”

    谢卿卿虽不通医术,可却也知道这鹿血酒有活血之功,如今贸然饮之,只怕对伤口不利。长生也为他捏了一把汗,若是在东宫,任凭陈王怎么说,太子都不会听进耳里,可如今陛下在,只怕……

    萧瑾弈掩起袖子,将那酒饮尽,可那股血腥之气一直在口中萦绕,让他觉得恶心,对陈王的厌恶又添几分,好不容易捱到宫宴结束,可刚回到寝宫,便觉得五内热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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