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卿卿以为这内监袍子还是像先前那般宽大,没想到却十分合身,像是被人改过,如此也好,她无法拒绝萧瑾弈的命令,去京郊猎场这一路必十分劳顿,这样至少也方便一些。

    帝王出行排场甚大,谢卿卿本被长生安置到随行内监之中,可不知怎么,后来长生又焦急找来,让她跟在太子的辇驾外面。

    春日渐热,路边景色虽美,可却架不住日头晒着,谢卿卿不敢落于人后,一步未停歇,可体力毕竟不及男子,谢卿卿额上汗珠滚落,她人也有些恍惚,抬起袖子拭汗。忽而眼前飘落白色绢帕,她伸手接住,抬眼看去,辇车的窗帘又被合上,谢卿卿将那绢帕攥在手心里,可如何也不敢用它拭汗。

    辇车内,萧瑾弈透过窗帘缝隙看着谢卿卿晄‖白的面容,心里忍不住道:这个时候逞什么强,真是没用。却是忘了,是他以身份施压强行将人带来。

    又行了一段路,谢卿卿快要撑不住,忽而听见辇车内唤了声,“来人。”

    随行的禁军统领陈焱骑马过来,隔着车帘问道:“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修长的手指将车帘掀开一角,萧瑾弈看了他一眼,道:“本宫口渴,又热得紧,让人进辇车内为本宫打扇。”

    这仍是春日,辇车中应不会热才是,可陈焱哪里敢质疑。长生取了水送来,可萧瑾弈却意味深长看他一眼,长生立刻会意,将水壶递给了谢卿卿,不等她反应,已经推着她上了辇车。

    方才萧瑾弈的话她也听进耳中,给他倒了水,递到他手中,又拿起一旁的扇子打了起来,萧瑾弈盯着谢卿卿看了一会儿,将她手中的扇子丢在一边。

    谢卿卿并不看他,却低头看那扇子,“殿下觉得这番捉弄臣女,很有趣吗?”

    “谢卿卿,你不识好歹。”萧瑾弈话一脱口,又觉得这般实在有失身份。

    谢卿卿嘴角忍不住掀了掀,可心里更多的却不是感激,而是无奈。

    两人这般僵持着,谁也不开口,直到了猎场,安置在建好的行宫中。

    晚间,萧瑾弈向萧煜问安之后,便回来沐浴,身上只着了寝衣,左右看了看,却瞧不见谢卿卿的身影,问长生道:“她去哪儿了?”

    不必说名字,长生也知道他问的是谁,忙回道:“一日车马劳顿,她的身份不便,奴才找了地方让她沐浴更衣,也好服侍殿下……”

    萧瑾弈耳尖一红,瞪着他,长生连忙改口,“为殿下奉茶。”

    萧瑾弈撂下一句,“一会儿让她过来。”

    谢卿卿正用绢布擦着湿发,门外长生唤她,她应声道:“我在。”

    长生几句话之后,谢卿卿已将手中的绢布拧成了绳,起身将它丢到一旁,长发未干,她便直接戴上帽子,抬脚出了门去。

    萧瑾弈斜倚在一旁,手中拿了本书卷,可眼神却一直往门外瞧着,直到谢卿卿走了进来,长生识趣地为两人将门带上。

    谢卿卿敷衍地行了礼,萧瑾弈也不计较,听她问道:“夜深了,不知殿下让奴才过来有何事?”

    萧瑾弈将书卷丢到一边,肘臂撑在膝上,“离那么远做什么?本宫可不是这猎场上的猛虎,没有吃人的癖好。”

    谢卿卿慢吞吞地靠近,萧瑾弈皱眉看着她,“到了房里,还戴这帽子做什么?”说着便伸手将她的帽子摘了下来,她来时并未束发,满头青丝披泄而下,带着淡淡的水汽与清香,谢卿卿神情如同受惊的麋鹿一般,未施脂粉,却掩不住那份清丽至极的好颜色,萧瑾弈看得一时失了神。

    谢卿卿退后一步,萧瑾弈情不自禁伸出手去,将她拉了回来,直接坐在了他的膝上,萧瑾弈也有些无措,可又没有松手,只看着怀中的谢卿卿神色既羞又怒,“殿下莫要食言!”

    萧瑾弈也不清楚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既然开口会放人走,若是就这般不管不顾与她亲近了,那岂不是真如同她所说,是个食言失信之人!

    萧瑾弈将她放开,心头烦闷,也不去看她,直接将人打发出去,谢卿卿跑得倒是快,他再回头时,房中空余他对影成双。萧瑾弈心跳得极快,仰躺在榻上,看着帐顶的花纹,胸中似乎被什么东西填满。

    萧瑾弈没有睡好,谢卿卿也是,辗转反侧,她不觉得萧瑾弈对她有什么男女之情,可对他们男子而言,得到一个女子的身‖体再简单不过,谢卿卿决心躲着他,这里毕竟是猎场,皇帝也在,她如今顶着内监的身份,萧瑾弈应该不敢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来。

    谢卿卿随萧瑾弈进了猎场,可没想到迎面而来一个不速之客,陈王。

    陈王拱手给萧瑾弈行礼,他身后的侍从跪地,谢卿卿压低帽檐,也依法向陈王行礼。

    陈王往谢卿卿身上看了一眼,随口道:“以往都是长生近身服侍太子,如今怎么换了人?”

    她可以含腰低首掩饰身份,可声音却遮掩不了,此时不敢出声,只等着萧瑾弈帮她应付了。

    萧瑾弈不悦道:“本宫身边由何人服侍,怕是还轮不到皇兄来管吧。”

    自从上次东宫不欢而散,萧瑾弈对陈王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这几句话颇让陈王下不得台。

    陈王却不生气,反而笑着道:“自然如此,愚兄也是怕这新人服侍不利,让太子不快,再影响今日猎场上的‘战局’。

    萧瑾弈轻笑一声,“那便猎场上见真章吧。”而后道了句,“走。”

    谢卿卿连忙跟了上去,可却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一直贴在她的脊背上。

    陈王身边侍从启南问道:“王爷在看什么?”

    陈王盯着那纤细的身影,笑意越来越深,“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一直没听见这美人的消息,还以为她入了东宫被冷落,原来连一刻都不舍得分离,扮做内监也要将人带来。”

    启南惊诧,“王爷是说方才那小太监是个女子?”

    陈王抚着下巴道:“本王遍览花丛,自然不会看错,倒是我这太子弟弟,以为换了身衣服便能掩人耳目,才真真是可笑。更何况上次在东宫中曾抱美入怀,她腰身几何,本王再清楚不过。”而后笑着道:“等着吧,好戏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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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煜早年征战沙场,弓箭之技自然不在话下,他骑在马上,侧眸看着萧瑾弈道:“我大齐男儿若连这猎场都胜不了,如何能坐稳天下。太子,今日便拿出你的本事来!”

    萧瑾弈神色肃然,“儿臣定不让父皇失望。”

    萧煜纵马先行,萧瑾弈分开去了另一边,这几年也不曾疏于武艺,箭法十分利落,不一会儿便有所斩获,身旁护卫恭维道:“殿下好箭法。”

    萧瑾弈冷哼一声,回身间又射中一只野兔。护卫将猎物收起,萧瑾弈拉着缰绳,在树林中行着,一队人马从西边与他碰面。

    陈王看了眼萧瑾弈身后的猎物,“太子收获不少啊,看来今日要拔得头筹了。”

    他这话哪里是恭贺之言,分明是挑衅,萧瑾弈见他所猎之物比自己更多,也不理会他,纵马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萧瑾弈一心求胜,想猎得更多,弓弦铮铮,飞鸟惊吓逃窜。一个时辰之后,已经有不少猎物落网。可他仍不满足,欲要往林子更深处行进,侍卫劝道:“太子还是先回去吧,里面万一有危险。”

    萧瑾弈瞥他一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萧瑾弈射中的猎物并无太多珍奇的,也难怪他不满足。

    嫌弃那些人聒噪,萧瑾弈渐渐甩开了那些侍卫,可到了一处,他骑着的马竟有些不安起来,踯躅不前,有古怪,萧瑾弈拉弓看向四周,树林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只猛虎,竟向着他的方向而来,此时,他视那只虎为猎物,那猛虎也视他为猎物。

    萧瑾弈拉弓引弦,对准那老虎的眼睛,一击即中,可反而激地那猛虎吼叫一声,身‖下的马受惊吓,萧瑾弈竟控制不住它,将他摔了下来。他滚落几圈,那虎一只眼睛不能视物,却更加狂躁,冲着他奔了过来。

    萧瑾弈身上冷汗顿生,千钧一发之际,他数箭齐发,那虎被射中,动作渐慢,而后却又忽然跳了起来,萧瑾弈滚了一圈躲避虎的攻击。可左臂却被抓破,血痕甚深。他咬牙发狠,将两支箭取出,朝老虎刺了过去,那只虎渐渐不动了。

    等侍卫赶到时,只见得萧瑾弈脸颊上溅了血,那虎已奄奄一息。萧瑾弈将手臂的伤处用披风遮住,太子遇险,他们这些侍卫难辞其咎,本怕他责备,没曾想萧瑾弈却并未怪罪。

    萧瑾弈直接从猎场回了行宫,长生见他骇人的模样,心头跳了跳,连忙道:“殿下没事吧?”

    萧瑾弈也不再掩饰,将手臂上的伤口露了出来,长生吓得说不出话来,慌忙道:“奴才去请太医过来。”

    “慢着!”萧瑾弈将他唤住,“此事绝不可惊动其他人,本宫受伤之事也绝不能让父皇知道。如今只有你一人……”萧瑾弈话还没说完,便看见门边站着的谢卿卿也是一副惊愕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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