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赚钱大计,眼下燕王的纠缠才是麻烦事。
李平儿等人都知道他此行所为何事,只是燕王不提,大家谁也不敢挑破。
等到了猎场,燕王喜好游猎水平却只在中上,同种世衡这种马上讨饭吃的人自然没办法比。从前在京中人人相让,如今到了北地,又有佳人在侧,种世衡便不肯相让,要在卢令仪面前出彩。
李平儿看了头痛,只觉得白叮嘱了一番,倒叫这倆爷斗成了乌眼鸡。种世衡脾气虽然不好,但不暴虐。但是燕王何等人?天子亲弟,放浪形骸之辈,李平儿当年惹都不敢惹的人物,如今种世衡倒是太岁头上动起土来了。
想起先前给燕王和卢令仪磕头的事情,李平儿难免有些郁闷,今天她的身份不再是小儿女了,若是不管是叫她去磕头还是叫种世衡去磕头都不行,这是打了厉王的脸,也是打了北地的脸。
李平儿思来想去,决定退一步,一把抓来种世瑄问道:“你就没劝下你哥哥?”
“他那狗脾气,您还不知道,我哪里劝得动啊!”种世瑄泪眼汪汪,“我看我该去卢姐姐面前磕头了。”
“只怕你想要磕头都没机会了。”李平儿苦笑一声,“等会儿你别想着玩,跟紧了你卢姐姐,若是出了事情,你磕头可要磕得够快才行。”
种世瑄很是信服李平儿,自然答应下来。
燕王同种世衡二人赛得激烈,你射一只兔子,我便要抓一只狍子,两人你来我往紧挨着,自然也同时盯上了一只白毛狐狸。这狐狸生得油光水滑,一看便是好皮子,燕王大笑道:“阿笙,这狐狸好生漂亮,我替你捉来当个毛领子!”种世衡听了哪里能忍,先手一箭惊走白狐。
囊中之物竟然跑了,燕王气急败坏,自觉在卢令仪和厉王面前丢了脸,弯弓搭箭,竟然朝着种世衡射去。好在种世衡眼疾手快,一个鹞子翻身挂在马侧,险险躲过了这一箭。
那箭来势汹汹,插入泥土中直入数寸,显见得是想要种世衡的命。眼看一击不中,燕王更觉丢人,气极反笑,竟然是招呼身边的随从一起弯弓搭箭,“我倒要看看,小将军能躲过几箭!”
种世瑄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他扑腾一声冲向卢令仪,猛地磕头,“卢姐姐,您去劝劝燕王吧!求您了,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救我哥哥!”
卢令仪愣了一下,不知怎的,她清冷地说:“不过是哥儿之间玩闹罢了,我若是去劝燕王,只怕更生气。”
她所言不假,这和李平儿那回姑娘家的打闹可不是一个性质。她心里甚至有些埋怨,这些男人解决不了的问题,怎么好叫她一个女子出头。种家自种伯父去世后,真是一点儿规矩也没有了。
李平儿远远瞧见种世瑄磕头如捣蒜,心中有些痛心,再看卢令仪连下马都不肯,心里猜到大抵是无用了。眼下危急时刻,不能怪卢令仪无情,只能自己想办法。
就在李平儿打算命人冲上去隔开两人的时候,厉王先动了。
“皇叔,箭下留人!”厉王策马挡在种世衡身前,那些侍从自然不敢再弯弓。
燕王哼了一声,却丝毫面子都不给厉王,“我若是杀了他当如何?”
“皇叔看来不是给我送赏赐的,是来我盐州杀人的!”厉王神色冷冽,气势凌人,竟让燕王都有些恍惚。燕王本就爱面子,被厉王弄得越发下不来台,当即怒发冲冠,就要拔剑砍去。厉王也不相让,拔剑而出,白光晃得眼睛都花了。
李平儿勃然大怒,却不是对着燕王,而是对着卢令仪那边喊道:“这妖媚邪物竟害得两位王爷相争,那我就先杀了这个罪魁祸首,再向厉王殿下请罪。”她声音洪亮,拔起一箭,直直朝着卢令仪射去。
燕王大惊失色,哪还有心思管什么种世衡和厉王,当即扭头,策马朝着卢令仪狂奔而去。卢令仪也被这一箭吓得也险些跌落下马,大喊了一声“阿雁!”
却见李平儿那一箭裂空而去,直直射中了卢令仪身后的狐狸。
“好大的一只狐狸。听说这老狐狸都是有些道行的,看来不假。”李平儿笑了笑。
燕王当局者迷,他生怕卢姑娘有所损害,竟然是不管不顾,朝着这里奔来了。瞧见射中的不过是狐狸,燕王又气又笑,“好啊,好啊!”
卢姑娘不管不顾,跳进燕王怀中嚎啕大哭,那一刻,她是真的怕死了!
“大胆!我要你的命!”燕王又是心疼又是恨,眼睛盯着李平儿,红的都要沁血了,恨不得当即杀她而后快。
“燕王是为何要我的命?”李平儿却装作惊讶地说道:“卢姑娘这样的女子可不是猎物,不是谁争夺就是谁的。王爷怎么以为我是要朝卢姑娘动手?”
燕王一时语塞,却也不肯服输:“若是你射偏了该当如何?!”
厉王冷声道:“皇叔不怕砍杀了我,倒怕误伤了个女人。皇叔好大的威风!既然皇叔是要杀人的,我替小姨把命赔给皇叔,可好?”
李平儿连忙打圆场,“此事既由卢姑娘起,何不问问卢姑娘自己。我看燕王殿下也不是真的来打猎的,婚约本是长辈之间定下的,我也是种世衡的长辈,若是卢姑娘不愿意嫁,我便替世衡做主便是。”
燕王眼神一亮,是了,他所来正是为此!
种世衡看见危难时候,卢令仪直呼“阿雁”,跌落下马,又扑进燕王的怀里,他如何不明白。纵然千般心疼万般怜惜,却也知道她的答案了。
可李平儿此话一出,他也有了希望,虽然这个长辈并不靠谱,可到底替自己遮风挡雨,“阿笙,你尽管说。”
卢姑娘却不敢看他,只埋头痛哭起来。
种世衡想起了弟弟的话,心中劝着自己,若是真爱她,便也应当希望她过得幸福才是,强忍着痛楚,问道:“你若是选择了燕王……我也不会怪你,是我……没有本事,保护不了你。只是……你当真不爱我了吗?”
燕王扶住卢令仪的肩膀,轻声哄她:“阿笙,你不要怕,你告诉他,你会是我的王妃!”
卢令仪颤抖着抬起头,轻呼了一声“阿雁……”竟然是晕了过去。
种世衡颤抖着肩膀,低下头,良久才苦笑一声,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见厉王冷笑一声,站了出来说道:“卢姑娘也不必如此娇柔作态,您一口一个阿雁,皇叔一口一个阿笙,已经是情义绵绵了,如今更有肌肤相亲,若真是把自己当做我表哥的未婚妻,如何能同外男如此亲密。你既想当□□又想立牌坊,我北地男儿才不吃这套!”
燕王大怒,抬手就要打厉王,厉王生生受了他一巴掌,一字一顿地说:“皇叔,你是我亲叔叔,你我本是一家,你竟为了一个轻浮女人就要对我痛下狠手!你若是要杀我,我不反抗,可闹到父皇那里,父皇可不会怜惜什么女人。”
厉王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燕王心中一阵后怕,他看了看侄子脸上的红肿,又看了看晕倒在地的卢令仪,心中忽然觉得好陌生。可他到底想起了来意,他从怀里掏出一纸文书扔在种世衡面前,“你同阿笙的婚事已经作罢,她注定是我的王妃,你肖想不得!今日算你命好,有我这个侄儿保着你,他日你可千万小心,不要撞到我手里来!”
说罢,燕王也不管不顾,竟然是抱起卢令仪径直回京。
燕王这样泼皮一般的行事风格,让大家都像是吃了屎一样,有苦说不出来。种世瑄更是自觉得磕头磕晚了,十分内疚。
李平儿安慰他:“唉,这件事情,不是磕头能解决的了,好在咱们是一家人,厉王殿下肯出头,你明不明白?”
种世衡听到幼弟如此自责,心中全道是自己的不对,却害得身边人受罪。厉王危难之时出来替种世衡挡枪,还一口一个表哥,让种世衡心中温暖了很多。他知道李平儿站出来维护自己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厉王更是为了自己受了一巴掌……他心中有对卢令仪的怨气,有对燕王的怨气,却唯独没有对北地的怨气。
李平儿如她所说的那样,是把他当做家里人的。
种世瑄怕他不开心,一直陪着他。小小的人儿,如今已经是半大的少年,却一口一个要给女子磕头救他,丝毫不觉得屈辱。种世衡看着他,忽然想,李平儿虽然看着不好,却言出必行,做到了一个母亲该做的,处处保护着孩子。自己呢,自己还要弟弟替自己操心。
世瑄跟着她,也是一种福气。
但他已经是个大人了,他甚至比厉王还要年长,怎么能叫他们操心自己呢。种世衡握紧了拳头,他下定了主意,他不要回关西了。
这边厢李平儿也是对厉王心疼的不得了,难得骂了他一顿,“燕王就是个疯子,你怎么能自己冲上去!万一他发起疯来砍伤你了怎么办?”
厉王看着李平儿手抖,心知她是真的生气,“您不是也救下我来了吗?”
“那是我救你的吗?!那是燕王怕了,找了个台阶下来……”李平儿咬紧牙关,第一次感受到了失去一切的恐惧。
厉王不仅不难过,还反过来安慰她:“若是我不出面,只怕世衡今日就要栽在这里了。我知道您把世瑄他们当孩子,他们便也是我的亲人。亲人受辱,我岂能眼睁睁看着。更何况他是我的部下,我身为上官岂能坐视不理。只是燕王这般折辱您,如今却不能替您血恨……是我的错。”
“长生……”李平儿盯着他看,似乎能从他的脸上,看到姐姐的身影,他们都是这样温柔,这样体贴身边人。李平儿半晌才开口,“我不要什么血恨,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
比燕王,比一切人都好。
因为你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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