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之的事情做完了,按理说可以在并州游玩一番再考虑回京的事情。
只是江文秀心里惦记着清河县县令及夫人年后要到京都的事情,催着林蔚之早早回去,“人家替我们找到了女儿,且不说帮个手,就是送谢礼也是要的。”
林蔚之连连称是,本想说不急着回去,写信和大哥好好说一说,看看有没有办法,可想到如今和大房的关系稍稍微妙,倒不好轻易开口了。
江文秀瞧见丈夫犹豫,催促道:“这有什么难的,无非就是先见见他们,看是想继续做县令,还是想要外调。能帮就帮一帮,帮不了给人家牵个线有多难的。”
林蔚之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也对,那我们早些回京便是了。”
江文秀又啧啧称赞了两句,“出来一趟,我看慎哥儿还不如萱姐儿稳重,说不得是经历太少了,晚些时候若是有机会,你还是多带他出来见见。我看这几日,他似乎就长大了许多,也不像从前一样只知道吃食玩闹了。”
“我瞧着萱姐儿也有些不一样了。”林蔚之笑了笑。
江文秀倒没这么觉得,只是瞧着父女感情好了许多而已,“好了好了,咱们早些上路吧。”
林蔚之带着家人整顿好事情往京都赶的时候,正是春种时分,并州附近忙着种地的人却少了许多。沿街贩卖剪子的小商贩大多出去了,连着许多壮汉在铁匠铺子里做事,田地开垦便也不如其他地方火热。
李平儿有些心疼这些地,如果常此不耕耘,只怕后来会渐渐荒芜。
就在一家四口晃悠悠过山谷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哨子声。
李平儿瞪大了眼睛,一把扯住了林蔚之,“爹,这是猎户的哨子,春日是不打猎的。”
春天里猎物大多熬过了苦冬,身形消瘦,更加之熊和蛇都钻出来了,不是打猎的好时机。就连李二壮春日都是极少上山的,他们要忙着种地,虽然偶尔也会去山脚掏鸟窝,却根本用不着猎户的哨子。
这是要打熊或者猎野猪才会用到的。
李平儿咽了咽,翻身从暗格里掏弓箭和长刀。
林蔚之到底是经历过清河县乱民的人,猜到可能不对,连忙吩咐小厮和护卫围住马车,自己也握紧了并州的长刀。
李平儿捡了一把弓箭递给林质慎,自己也拉满了弓弦,“娘,你不要怕,就坐在这里。”
江文秀心里乱作一团,本想抱着女儿不要胡闹,可瞧见她弓箭拉的好,心里却忽然安定了许多,也跟着捡过桌子上的一把小刀。
也就是这一刻,江文秀忽然思绪纷飞,似乎到了当年的清河县一样,“你们不要担心我。要是出了事情,蔚之你带着孩子先走。”她握紧了小刀,骨节都有些发白,“不要把萱儿托付给别人了!”
林蔚之的眼泪险些都要落下来了,他如何不懂江文秀话里的意思,那些日子他们太苦了。
李平儿心里一酸,却摇摇头,“不过是些山贼小儿,何须惧怕!”
林蔚之点点头,“正是如此!”
但到底不是野猪窜了出来,而是十来个健壮的汉子,面色黝黑,似乎脸上还有刺字,将马车团团围住。山林里西索西索的声音,似乎像是再说还有人埋伏。
林蔚之一行十来个侍卫,看起来无论如何也是一败。
“是兵户……”林蔚之倒吸了一口气,“怎么会来做贼匪?”
“不肯去杀敌,却要做贼匪,只怕不能善了了,”李平儿咬了咬牙,知道没办法给钱通行了,便忍住了手里的颤抖,“爹,你去和侍卫们说,杀贼一人,赏银十两。杀贼十人,推举官身!”
林蔚之连忙应了一声,对外如是喝道。
“哈哈哈,赏银十两,推举官身,这个老爷倒是大方,却不知道某能不能得赏?!”那头传来一身惊雷般的大笑,却是后头拍马赶来了两三人,俱是高头大马,银枪猎猎。
那开口的汉子大喝一声,拍马冲了上来,抵在了林蔚之的车前,冲着那群贼人呵斥道:“尔等可是凉州逃兵?逃兵当处死,知是不知?”
那群贼人互相看了一眼,忽然爆发出“杀——”的声音,便举刀砍了过来。李平儿掀开了帘子,对着贼匪里就是猛地一射,听见一声惨叫。
“还愣着作甚!”李平儿踢了林质慎一脚,“放箭!”
林质慎拉起弓箭,这才跟着妹妹一块迎敌。
“某乃凉州冼舜臣,尔等也敢来战?!”那大汉哈哈哈大笑,银枪使得虎虎生威,他在马上横冲直撞,犹如如无人之境。围住马车的数人,尽被挑于马下。
听到大汉自报名讳,贼匪如遭雷击,逃得逃,散得散。山下也冲下来两三个大汉,却是抱拳道:“已除弓箭手。”
冼舜臣点点头,朝着旁边的人道:“还是六哥你早有预见,派人去林子里清弓箭手了!”
“舜臣你武艺盖世,可却不能以此轻敌。”旁边的青年人摆摆手。
林蔚之瞧见场面大定,这才下了马车,“多谢恩公相助,在下是兵部本库林蔚之,敢问恩公名讳?”
冼舜臣摆摆手,“不是为了你,某早早探到此地有伏兵,想着和六哥包个饺子,谁曾想你们先出头了。往后路不好走,你们可得多留神了。”
林蔚之愣在当处,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
李平儿却拉着林质慎站了出来,“又见恩公了!”
冼舜臣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身负弓箭,倒是赞赏地点点头,“原来是你啊!”
李平儿拿出了放踩林蔚之握在手里的长刀,又提了一袋子江文秀给的金银,“宝刀配英雄,我等拿着可惜了,恩公若是不嫌弃,还请收下。”
林质慎觉得妹妹送过去不好,便从李平儿手里接过去,亲自送去给了冼舜臣。
冼舜臣点点头,也下马接了过来,“刀是好刀,某收了!”
李平儿又扭头看着冼舜臣旁边的人笑了笑,“伯父是户部林荀之,父亲是承恩侯林蔚之,秋日时候府中也曾宴请平远侯,不知阁下可是种家人?”
那人一愣,也跟着下马,拱手给林蔚之行了礼,“原来是承恩侯爷。”
林蔚之忙道不敢。
“侯爷低调,倒是小子无礼了。”
冼舜臣看着李平儿怪纳闷的,“你怎么知道六哥是种家人?”
李平儿心道,这不是在酒楼你自己喊出来的种六哥?天下姓种的不多,此人额头绑带是将种的打扮,又精通作战知道提前清理弓箭手,想来多半是和平远侯有旧。只是她可不能这么说,只能拍了拍马屁,“将军仪容不凡,有边将风范。”
“不敢不敢。在下种樽,此行正是往京中见兄长种述,侯爷若是不弃,不如同行。”
林蔚之这才和种樽你来我往起来,他可不擅长和冼舜臣这样的糙汉打交道。
有了种樽和冼舜臣同行,林蔚之和江文秀显然放松了许多。这一路上种樽虽然人少,却有侍卫先行探路,一路畅行无阻。
倒是林质慎看了冼舜臣一路对种樽恭恭敬敬,又瞧着种樽的样子年轻,十分不解,“这种樽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怎么冼舜臣还叫他六哥啊?”
李平儿想起冼舜臣的声音并不如中年人浑厚,“许是留着络腮胡子显得年纪大罢了。”
林质慎哦了一声,知道都是年轻人,反倒宽容许多了,“他武艺可真好。”
“他是将种出身,方才说是凉州出身,只怕是种家的家将,特意放在凉州历练。”李平儿顿了顿,想起邸报上凉州三三两两的番外骑兵扰民,也难怪冼舜臣心里不爽快。
“我见到冼舜臣,才知道骑兵真是厉害,怪道大辽的铁骑犯境八十余次,我军却只得一胜。”
李平儿一愣,“这是谁说的?”
“京中都在传呢,纳岁币的时候,大学士就是这么和陛下说的,所以陛下才不好出兵。”
李平儿摇摇头,但凡看过邸报都知道这件事情不是真的。虽然赢面小,可不至于只有一场胜。可陛下却信了,分明是借坡下驴。
冼舜臣得了长刀倒是十分喜欢,半路上有事无事拿出来擦拭了一番,又美美地收进背囊里。他是凉州出身,自然对并州刀十分了解。这些年好的并州刀寥寥无几,能得这把已经是十分难得。
倒是种樽有意和林蔚之交好,可随身带着的东西不多,便让冼舜臣在路上捉了一对兔子送给李平儿玩,当是还礼。
李平儿瞧见了兔子也是十分喜欢,当晚就让人烤了,还送了一只给冼舜臣和种樽,直让种樽目瞪口呆,吃着兔子满心都是思量,“承恩侯府的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啊。”
冼舜臣不以为然,“实在呗,我觉得挺好的,兔子本就是吃的。如今兔子还不够肥,要是秋天更好。”
种樽摇摇头,“她的心性不像是宗亲小姐。几个小姐敢对着贼寇挽弓的?”
“再不一样又如何?”冼舜臣没想那么多,“反正和我们没关系。”
种樽笑了出来,“你说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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