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峥能不凶瘆吗?

    他他妈的大老远就听见一阵恶心的淫/词浪/语,再凑近点儿又发现秦尤浑身被五花大绑上下其手,甚至衣不/蔽体,怒火与焦躁几近将他销蚀殆尽。

    预测的最糟糕的局面赤/裸/裸呈现在眼前,那一瞬间他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嗜虐的念头——冲过去撞死哥俩。

    好不容易才忍住,震怒之下的丁点儿理智告诉他,如果他真的这么做,那秦尤隐忍的一番苦心就白搭了。

    他只能选择挑不致命的部位开枪中伤。

    情况十万火急危如累卵,迷糊小金宝也利索了一回,扛来两杆大烟枪。但不知是枪托太重还是被一连串的弹火给追击地四处跳脚导致底盘不稳,整个人活像穿着开/裆/裤踩高跷,险些擦/枪走火送走了自己亲爱的哥哥。

    乌鸦:“……”

    秦尤:“……”

    乌鸦忍无可忍,暴喝道:“你他妈给老子瞄准点儿!”

    金宝连忙哆哆嗦嗦地将枪口指向疾驰而来的车头。

    不过五米之遥,乌鸦忍着耳骨撕裂的剧痛,终于瞧清楚了来者何人,目光登时一愕。

    条子?!

    他立即握紧了顶在秦尤太阳穴上的枪柄,冲对方喝道:“别过来!再过来老子就一枪蹦了她!”

    果然,枪声骤然止息,贺峥也定在原地不动了。

    他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反倒是秦尤,看着蜗行牛步姗姗来迟的贺队就气不打一处来,当下火冒三丈高地骂道:“你他妈敢不敢来得再晚点儿!我告诉你!我要是被强/奸了,我就把你卖去印度当性/奴!”

    但骂完她就后悔了。

    因为她这三言两语暴露出了太多□□。

    第一,她和这个死条子认识。第二,行车障碍并非偶然,这一出也并非机缘巧合的偶遇。

    本来么,假如她只是个过路的陌生人,那乌鸦兴许还会大发慈悲地饶她一条狗命——贺队铁定是跑不了得死翘翘的,毕竟警察罪犯本就是天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现在倒好,她这么一通不打自招,乌鸦百分之百会误以为她是同僚。

    一对条子,不死也得死。

    贺峥果然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秦尤:“……”

    秦尤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点——自己的情绪原本安顿地好好的,却在见到贺峥的那一刻就獠牙毕现百般恣肆,既明目张胆又赤/裸迅疾,是因为她开始依赖贺峥了。

    她并不觉得这是件好事儿。

    遐思被叫嚷中断——乌鸦虽精/虫上脑,但没嗑嗨,起码比他那个废物弟弟争气多了,预料之中的很快反应过来,薅着秦尤头发说:“好啊,原来你俩一伙儿的,给老子下套呢啊!”

    秦尤破罐子破摔:“现在才反应过来,会不会晚了点儿?”

    “你——”乌鸦又试图扇她一个逼斗,被贺峥喝住:“把她放了,我保证什么事也没有。”

    “我呸!把你能的,以为自己多牛逼呢啊!”大抵是受制于对方那阴戾的眼神,乌鸦嘴是这么嘴,可那逼斗到底没落下去,他高声命令道:“把枪丢过来!”

    贺峥毫不迟疑,依言照做。

    “还有口袋!掏空你的口袋!”

    贺峥相当配合,将钥匙手机手铐什么的一股脑丢到地上,末了不疾不徐地笑道:“要不然让你那兄弟过来搜一遍?”

    确认他全身上下彻底解除了武装,乌鸦阴冷一笑:“恐怕你是没这个福气了。”

    乌鸦很分得清楚状况,这俩条子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现在不趁着天时地利人和把他俩就地格杀,难不成等着他俩请自己吃牢饭?

    当然不可能。

    他顶着秦尤太阳穴的枪口一转,扳机即将扣下,说时迟那时快,贺峥长臂一伸够着了放在驾驶室座椅上的备用枪,弹流两两对立,一瞬间火花四溅枪炮不断!

    乌鸦万万没想到他竟留有后手,慌乱开枪抵挡和压制。秦尤趁机挣脱束缚,她双手双脚都被捆成了木乃伊,只能跟具僵尸似的一蹦一跳,艰难跳出交战范围。

    这块人/肉盾牌是能彻底拿捏住那死条子的制胜法宝,乌鸦连忙伸手去逮,不料刚够着就给炸了个七荤八素,长短不一血肉模糊的几根手指头堪堪耷拉着,锥心刺骨的疼直输神经,疼得他险些当场去世。

    “哥!”金宝大叫一声,扫射地更加凶狠了。

    乌鸦忍痛后退,沙漠没什么遮掩和荫蔽,不适合游击战,正面刚又刚不过——死条子精准的枪法他是见识到了也吃过亏的,反观自己这边,金宝简直就是人体描边大师。

    熟强熟弱一目了然。

    这种敌胜我寡的情况之下还恋战,那他就是比他那个废物弟弟还傻缺的傻缺了,他果断冲金宝大吼:“去开车!”

    金宝对哥哥言听计从,恰巧他的站位也离车近,一个翻身爬上货车开始哼哧哼哧地拉手栓。

    贺峥正要拦截,混乱之中瞥见乌鸦这丧心病狂的居然试图射杀秦尤——怪也怪秦大小姐僵尸跳跳不了多远,而他又被枪/林弹/雨压制地动不了身。

    他心下褊急,乌鸦又冷不防地摁住秦尤往前猛地一推搡,正正砸中他枪口,幸而贺峥及时收了枪,才没把秦律师给打得遍体开花。

    他一把兜住了秦尤的身体,见一石二鸟的大好时机来临,乌鸦狞笑着端起枪口。

    贺峥动作还是快的,他连拖带拽地拽着秦尤滚至车尾,弹流就一路乘胜追击,砰砰砰的将车身铁皮豁开一排洞口,最终凶悍地射进土壤里,翻起大团干燥的灰雾。

    秦尤吃了满嘴黄沙,呛得直咳嗽。

    “怎么样,没事吧?”贺峥小心翼翼地捞起她脑袋,轻柔细致地拂开糊在她脸庞上的乱发及尘土。

    “没…咳!”秦尤咽了咽嗓子,听见引擎的轰鸣传来,眺眸望去,蒙蒙的飞沙走石间,庞大的货车像翻山越岭的铜甲怪兽,以播土扬尘之势逃之夭夭,她捉急道:“你还愣着干什么?不去追?!”

    贺峥替她松绑,闻言瞥眼她胳膊肘上潺潺流血的伤口,斟酌片刻,到底还是选择了起身追凶。

    “在这等我,马上回来。”贺峥往她额间亲了口,迅速抄起地面上的车钥匙,刚要跳上车,秦尤又拽住他:“等等!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嗅觉方面贺队就是属狗的,比常人都要通透,经她这么一提及,他鼻翼微翕,轻嗅了下,果真闻见一股…

    一低头,眼风往车底横扫过去——

    底盘哗啦啦地漏着油,干裂的土壤都被浸润成了洸洋。

    两人对视一眼。

    下一秒,贺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起秦尤,身后轰隆一声!热浪滚滚烟炎张天,瞬间将二人拍得踉跄几步。贺峥背脊的衣服都被喑恶叱咤的火苗给燎没了边儿,露出大段胡杨木一般挺拔劲窄的腰身。

    眼看着熊熊之火猛烈燃烧,将车辆围剿吞并,贺峥蹲下身,长叹一声:“操/了。”

    秦尤也一屁股坐下来:“真/操/了。”

    这么会儿功夫,哥俩早已不知去向,连个车屁股都见不着,就算能沿路追杀过去,可这唯一的代步工具都炸了,还怎么追?徒步?

    开玩笑么不是,别人没追到,反而先把自己给累得口吐白沫蹶蹄子了。

    折腾半天到头来白忙活,按照秦尤脾性该窝火得不行,但这驳杂的一出绞尽了她全部心力,她就是有火也撒不出了,心间只余下倒霉的怆然。

    贺峥如是。

    大漠孤烟之下,俩人并排坐着,不约而同地叹了口长气。

    无言半晌,贺峥从口袋里摸出烟盒,这种境地也顾不上什么戒烟不戒烟的了。他倒了根点上,塞进秦尤嘴里,自己又点着了另外一根。

    他顺手搂过秦尤,将她屁股往里挪了挪,靠自己近点儿,一条胳膊大喇喇地搭上去,好哥们似的,齐齐瞧着天际逐渐沉泯的夕阳。

    此情此景,十分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凄惨又滑稽的意味。

    秦尤起先无所察觉,结果被他这么一搂,右边臂膀紧挨上他的,一股子火辣又尖锐的痛楚就大张旗鼓地苏醒嚎叫。

    她给疼得直抽气。

    贺峥闻声垂眸一看,心顿时揪了起来。

    她胳膊肘上一片血肉模糊,创口不算深,但面积广,黏连着被炸得破破烂烂的衣物边角,像捣碎的黑浆,肉眼看上去尤为惊心骇瞩。

    是被那措不及防的爆炸给嘣的。她本就受了流弹的锉伤,再来这么一出,更是雪上加霜。

    鲜血肆无忌惮地奔涌。

    贺峥心疼归心疼,神思却是清醒无比的。他握着她胳膊左右端量,思度再三,最后沉声道:“没办法了。”

    秦尤正疼得魂不附体呢,听见他来这么沉痛又悲壮的一句,当即骇得回光返照,瞪圆眼睛道:“你什么意思?我他妈还没到要截肢的地步呢!”

    贺峥没理会她,径直掏出配枪取下子弹,又剥开了弹壳。

    被他一系列莫名其妙却极具威胁性的动作给弄的,秦尤一张脸煞白,不自觉咽了口唾沫:“你、你要干嘛?”

    “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

    “你——”

    贺峥不由分说地摁住了她肩颈,秦尤眼睁睁地瞧着赭石色的子弹粉末尽数倾倒在自己伤口处,又瞧见他嘴里衔着的打火机,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是要干什么,背脊一凛,“贺峥——”

    贺峥从不缺果断的执行力,他牢牢制住她胸膛,打火机一点——

    秦尤顿时破声大叫:“贺峥!我他妈要杀了你!!!”

    凄肝入脾的嘶喊震飞了栖息着的几点冬鸟。

    都半个小时过去了,秦大小姐还是气得不跟他说一句话。

    贺峥像条讨食儿的大狗围着她转,死乞白赖极尽心思地谄谀取容:“宝贝~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啊,要不然我怎么忍心烧你?”

    秦尤冷哼一声,闷头走自己的路。

    “你看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别说赤脚医生救护车之类的了,就是连条狗也见不着啊。你伤得这么重,如果不及时处理,失血过多了怎么办?”

    “创口面积太大了,以我的经验,光靠包扎是止不住的,还有被细菌感染引发败血症的风险,到时候别说你这条胳膊,你整个人都保不住了,你真的忍心看我年纪轻轻就当鳏夫吗?”

    “秦律师,你看我一眼成不成?大不了我也让你烧一回?”

    贺峥不依不饶地黏上来,秦尤想搡开他,习惯性抬肘,痛楚立即铺天盖地袭来。

    秦尤金枝玉叶,不经疼,本能地轻叫出声,连眼眶都生理性地湿了一圈,泛出些滢亮润泽的水光。

    贺峥哪能不心疼?忙不迭上前查看,端起她被烧得黑不溜秋又坑坑洼洼的胳膊,低头轻柔细致地吹。

    几许凉风好歹褪散了皮表的炙热余温,不那么辛辣刺骨了,只是目光一触及那块又丑陋又可怖的痂,秦尤就怄火得不行。

    丑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她恨恨地瞪了某人一眼。

    贺峥表情讪讪。

    秦律师注重仪表——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无可厚非——特别夏天爱穿裙,还是性感的吊带款,如此纤盈藕臂猛地盘踞上这么一坨不堪入目的斑斑污迹,别说本尊,就是旁人看了也得黯然神伤地叹一句惋惜。

    贺峥不是没见识过秦律师肢体的妖娆风情,衣冠齐整的举手投足时,圈住他脖颈薄汗淋漓地紧密相贴时,撑着床头承欢吟颂时…要说什么人最惋惜,那也是他。

    但如果不这么做,他就连惋惜的机会都没有。

    贺峥吹了会儿,触及她眼睑处犹在的清澈水意,鯁骨软了又软,不由得抚上她脏兮兮的面颊,轻叹道:“你受苦了。”

    烧伤止血他也体会过,活生生将自己被炸烂的皮肉烧焦至结痂啊,那可不是常人能忍受得了的。

    他原以为秦大小姐得疼得晕死过去,岂料没晕,还能跟他置气,雄赳赳地走他个十几米路,可见还是有些硬气在的。

    秦尤别开脸不吭声,他又亲了亲她眼睫,分外爱怜道:“不打紧,等外面这层痂掉了,就去弄个什么纹身遮一遮,刚好咱俩还能凑一对。”

    秦尤:“……”

    秦尤有理由怀疑这丧心病狂的烧她只是为了跟她凑一对。

    她没鸟他,只瓮声瓮气道:“想想怎么回去。”

    这是当务之急,贺峥自然不可能含糊,他道:“两条路,要么等人来救,要么自己走出去。虽然我情感上倾向于前者,但现实未必能行得通。手机和车都炸了,没定位,他们不一定能找得着咱俩。”

    “那就只能自己走出去了?”

    “我开车到这不过十分钟,路程不远,天黑之前就能走出去。”

    秦尤却不买他的账:“少骗我了,我被带走的时候看了表,起码半小时。”

    贺峥哂笑:“我这不是怕秦律师军心萎靡士气不振嘛。”

    他又道:“没关系,我背你,这么点儿路,要不了多长时间。”

    “开车都得半小时还要不了多长时间…”她咕咕哝哝的,“这四面八方都一个样,你知道往哪儿走么。”

    贺峥笑着刮了下她鼻尖:“我可不像某人那么路痴,南区拐个弯儿都能丢。”

    秦尤:“……”

    秦尤自觉受到了奇耻大辱,炸毛道:“谁让你们南区那么乱!”

    贺峥轻笑出声,动手将她外套裹紧,拉高衣领把她口鼻遮地严严实实,又转过身拍了拍自己的背,道:“上来吧,太岁爷起驾。”

    秦尤:“……”

    秦尤闷声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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