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峥锁上门出来时记者业已离开,他问道:“怎么样?”
秦尤装模作样地叹息摇头:“说是不知道,跟着别家转的。”
贺峥眯起眼睛:“不知道你还塞名片给她?”
秦尤顿了顿,旋即笑意嫣然:“我见人家长得好看,特别对胃口,交个朋友不行吗?”
贺峥:“……”
这确实是爱拈花惹草的秦大律师的一贯作风。
几分疑心被转移化解,贺峥哼哼唧唧地问:“你什么胃口?就长得漂亮的?”
秦尤叹道:“美是一种压倒性的正义啊。”
贺峥:“……”
贺峥心道:我也好看,这么一活生生的大帅哥站你跟前看不见吗?眼瞎。
他暗自把秦大律师腹诽了一通,又拉着她沿街面瞎晃悠,秦尤很不悦:“又干嘛?都搜完了不回去?”
“天气好,逛逛街。一直待上东能有几回来千岛吹海风?”
“……”
秦尤虽然觉得贺峥并不是那种会在工作时偷懒摸鱼的人,特别当前还双尸案缠身,时间紧迫,但结合近日以来的状况,拉着她一起打秋风这种扯淡行为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她以为真要打一下午摆子时,贺大队长走了几步路,突然开始翻路边的垃圾桶。
秦尤诧异道:“你饿了?”
再穷也用不着这样吧?
贺峥:“……”
贺峥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手上动作不停,抽出垃圾桶内漏倒开,各色各样的垃圾铺满地,浓重的恶臭味瞬时弥漫开来。
秦尤忙不迭捏紧鼻子退避三尺,躲在树荫后探出脑袋,见他弯腰认认真真地好像在捡拾着什么,便道:“不是…你要真饿了你跟我说一声啊,我赏你点零花钱买吃的都行啊,垃圾吃多了生病的。”
贺峥都给气笑了:“我在你眼里就落到这种地步了?”
秦尤眨眨眼:“那你还…”
“17号晚到现在20号,三四天,这地方也就是个贫民窟,环卫大概没那么积极,反正碰碰运气吧。”
秦尤明白了,找那易拉罐。
他说完将垃圾重新拾捯进去,这边没捡着,他又大踏步走向街对面的回收点,不怕脏不怕臭地里外翻找。
秦尤咦了一声,躲得远远的,作壁上观地看着他跟条野狗似的捡食儿。
贺峥运气挺好,不消片刻还真让他翻出个红色的易拉罐,是浓缩咖啡,开口和在地下室捡到的拉环也能对得上。
他拎着空罐子喜滋滋地想:照自己这运气,要是去买彩票赌赌/马,不得赚大发了?
刚用物证袋打包好想走到秦尤身边,后者立即连连后退:“别过来啊,你已经不干净了,休想污染我。”
贺大队长全身上下臭的,路过的狗闻了都摇摇头。
但他自我感觉良好,不嫌弃,他无奈笑说:“你有毒吧。”
他装模作样地要黏过去,脚一动就把秦大律师给吓得花容失色,隔着几丈远捏紧鼻子冲他喊:“滚!”
贺峥没办法,瞅见人屋前的草坪上有浇花用的自来水管,龙头恰巧在她旁侧,便一面脱衣服一面道:“秦律师,要是不想被我污染就赶紧给我冲一下。”
他说着干脆利落地脱掉了外套和上衣——裤子再脱就有点暴/露狂的嫌疑了,因此只露了个健硕的上半身——烟盒恰巧从外套口袋掉出来,他倒了根烟衔在嘴里,打火机啪嗒一声响,浓雾氤氲着他半边英俊逼人的脸。
秦尤视线在他绷出青筋的腹肌上停了几秒,他又催促道:“快啊,等什么呢。”
她只好捡起水管,龙头一拧水流瞬间迸发而出,瀑布似的直把贺峥冲得七荤八素。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连忙手忙脚乱地调小了点水势,“这样行了吧?”
贺峥抹了把脸,将左手夹着的烟挪开了些:“别把我烟弄灭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抽。”
贺峥觑着她笑:“秦律师,只有我老婆才能管我。”
秦尤:“……”
秦尤:“当我没说。”
九月的天不冷,海边阳光充足,水浇头而下,挺爽快的,就是差块肥皂。
贺峥随意搓了把湿漉漉的头发,又别开水流抽了口烟,说道:“我刚刚突然意识到,什么样情况下才喝饮料?还是咖啡这种提神的东西,等待的过程中。说明凶手早就潜伏在了地下室,等着胡来完事儿。”
秦尤说:“阴谋啊,不仅杀了人还能嫁祸给奸/夫,她们那个男朋友最有嫌疑了。”
她说着说着注意力就不知不觉地转移到了他赤/裸着的半身上,真不怪她,毕竟观感的确十分美好,简直是视觉盛宴。
肩背开阔,胸膛紧实,一排腹肌块状分明,但并非是像美术课堂上的人体模特那样,满满肉/毒/素的塑料感,而是一种真枪实弹的、暴力与风霜凝结成的悍厉,那些或长或短的伤疤,又为其增添一层扩张的野性。
秦尤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有些女人喜欢看男人洗车,因为湿漉漉的男人就跟湿漉漉的女人一样,性感又诱惑,相当容易叫人产生些暧昧旖旎的非分之想。
她目光正要下移,贺峥忽然叫她一声:“嘿,发什么呆,跟你说话听见没啊。”
秦尤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懒洋洋道:“说什么。”
“你刚才说,男朋友最有嫌疑,支撑这个结论成立的前提条件是俩姐妹和胡来暗同款曲由来已久,男朋友知情已久才有预谋,但按照胡来的说法,他们是头回见面吧?”
“他说的不可信。”
“唔。”他叼着即将燃烧至尽头的烟蒂道:“看来还是得得到那个男朋友的口供才行。”
秦尤注意力尚未全部扭转,一个劲地拿水管滋着他胸膛玩,戏谑道:“身材不错嘛,不去当鸭可惜了。”
贺峥拿手挡了下,薄唇勾着点儿笑:“我去当鸭,你光顾我?”
“我对这种违法的交易不感兴趣。”
“不收你钱不就得了?”
“你这么廉价?”
“给你白/嫖还不好?”
秦尤嘁一声,这时路过两个穿比基尼的热辣美女,打眼瞧见这么一个赤/裸的性感猛男立在阳光灿烂下冲凉,皆不约而同地两眼放光。
其中一个轻轻倒嘶了口气,连连咂舌:“啊看看那翘臀。”
另一个则更加直截了当,拉下墨镜吹了声流里流气的口哨,隔空调笑道:“宝贝,前面海边正在开趴体,要不要一块儿玩玩呐。
秦尤挑眉唏嘘:“哟,贺队魅力无边呢。”
贺峥失笑,冲也冲完了,他抹干净脸上的水珠弯腰捡衣服,曲起弧度的背像一张挺拔遒劲的弓,继而抖搂着衣服晃到她跟前说:“那你还不珍惜。”
贺大队长十分守男德,他没鸟那俩性感的比基尼宝贝,穿好衣服就自顾自地拉着秦尤走了。
找到了那家名为无耻之徒的酒吧,临近傍晚,酒鬼和嬉皮客们陆陆续续地进场,音乐还不是那么地闹腾,透过明暗交织的玻璃橱窗,可以看见那小白脸正杵在吧台前擦玻璃杯。
郝诚实抬脚要进去,卫君澜拦住他说:“不急,你在门口等着——别老盯着他看。”
话毕她拐了个弯,跟着出来倒厨房垃圾的员工来到了酒吧后门,后门外一条潮湿阴暗的小巷子,三三两两穿着酒吧制服的小青年扎堆边抽烟边侃大山。
“警察,你们这管事的头儿呢?”
一名小青年上下打量她一眼,正欲开口,身后冷不防传来道公鸭嗓的呵斥:“都上班了还搁这儿抽烟?挺快活啊你们?还不赶紧滚进去!”
卫君澜回头看到个穿机车外套戴大金链的男人,想必这位就是话事人了。
见到她男人的恶相软了大半,率先恭迎道:“警察美女,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们这可太平着呢,没犯事儿…”
“我有说你犯了什么事儿吗?”卫君澜道:“你们这是不是有个叫冯肆的酒保?”
“有有有!他咋的了?”
“9月17号晚上他上班吗?”
男人揪着并不存在的胡须绞尽脑汁思忖一翻:“上是上了,不过后半夜就旷工了,还不到10点呢!说什么有急事就拍拍屁股走人了!那臭小子,我非得把他工资扣光!”
“记这么清楚?”
“酒吧那会儿正忙嘛,缺人手,这臭小子野得很,骂他都不当回事儿,要不是看在他不计较薪水的份上,哼哼…”
卫君澜没鸟他,径直从后门走了进去。
“两杯啤酒。”
冯肆撂下擦桌面的抹布,从酒架取下两只大号的玻璃马克杯,拧开啤酒桶的水龙头,泛黄的酒水飞流直下,溅起一层泡沫似的浪花。
很快接满了,他眼风微转,瞥见越趋越近的战地靴,握着杯柄的手不由得顿了一下。
余光视野范围内身影愈扩愈大,从靴子到双腿,再到胸前的铭牌,制服一览无余。
警察。
冯肆当机立断将另一只马克杯砸了过去!卫君澜从他手腕转变角度的那刻就预料到了,身体一闪躲过,玻璃杯壁擦过她眉角摔到了地上,稀里哗啦一阵破碎的声响!
冯肆翻身越过吧台,犹如出笼的野狗迅速往外蹿,好在卫君澜极其有先见之明,她一面追一面冲门口的郝诚实喊道:“诚实!拦住他!”
因着有她先前那句——别老盯着人看,郝诚实便一直东瞅西瞅瞅假装望风,猛地被她这一嗓子叫回了神,迎面就撞上来个小白脸!
郝诚实脑中警铃大震,急忙伸手抻住了那小白脸,别看小白脸身单体薄,气力还挺冲,一肘就把他给搡地眼冒金星找不着北。
禁锢一松,冯肆犹如离弦之箭正待发射出去,不料双脚竟被郝诚实这条找不着北的软脚虾给死死搂住,丝毫动弹的间隙都没有。
冯肆面色发狠,兜头要甩他两个大逼兜子,这时卫君澜冲了出来,持枪对准他冷声道:“住手。”
刑侦队的作风就是干脆决断又迅速,贺峥接到电话赶回警局,卫君澜他们已经将小白脸审了几个回合了。
只可惜…
“问不出来,一直声称他没杀人。问他当晚都干什么去了也不回答,从严从宽都没用,骨头硬得很。”
贺峥唔一声,见郝诚实托着个冰袋往自己红肿的下颌骨敷,还一直龇牙咧嘴的,笑问道:“怎么着?挂彩了?”
这是自入队以来首次受伤——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讲称不上伤——郝诚实很是委屈,委屈之际又有几分终于干了场实战的飘飘然,他捂着脸嬉笑:“不碍事不碍事,要不是澜姐拦着我,我还能再揍他一顿呢。”
卫君澜:“……”
得了吧,被揍还差不多。
秦尤听他们瞎扯淡,目光透过隔音窗落在那独坐着的、弓着背脊的青年身上。
她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哎你——”
贺峥笑道:“让她去吧。”
三人杵在窗前观望。
郝诚实又忍不住疑惑道:“贺队,你跟秦律师到底什么情况啊?怎么感觉变脸比变天还快?”
贺峥眉眼浮笑:“女人的心思你别猜啊。”
审讯室内,秦尤拉开把椅子坐下。
见有人来,冯肆瞬间绷直了腰杆,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大写的来者不善。
秦尤挑眉笑:“需要法律援助吗?”
“你是律师?”
她耸耸肩:“不然呢?公共部门的,无偿哦。”
冯肆眼中的敌意透着几分怀疑。
秦尤视若无睹,自顾自道:“你也是看守所的常客了,对这一套应该很熟悉,没钱请不起律师,法院给你提供免费的律师。说说吧,发生了什么?”
冯肆还是缄默不言,将信将疑。
秦尤见状叹气:“看清楚你当前的自身状况,你牵扯进这桩双尸案,想脱身哪有那么容易?我就是你唯一的救世主。还不相信?嘶…我记得你前几年因为偷了一卡车香烟坐了三年牢,现在呢?著名凶杀案的嫌疑人…”
冯肆咽了口唾沫,僵直的腰杆不自觉萎缩。
秦尤凑近些许,接着笑道:“头号嫌疑人是州议员,但政/府绝对不会抹自己面子、允许这样的结果出现,舆论又闹得厉害,他们急需撇清风波的负面影响。政治就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他们只关心门面不关心人命,所以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做吗?在我看来…你就是那只完美的替罪羔羊。”
冯肆绞紧着的手指头啪嗒一声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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