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回到马车上, 兰姑有些不高兴,正想问他怎么这么久,但看他神色凝重, 像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到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送你们回去。”霍钰道, 语气没听出是什么情绪。
兰姑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淡淡应了一声“嗯”,将一旁昏昏欲睡的崽崽抱在怀中, 垂着眸,温柔地帮他擦去额角上的细汗。她内心其实有些不舒服,牧云音走后,他就露出这一副魂不守舍的神情,是个人都会以为他是对牧云音留恋不舍吧?
回山村的一路,霍钰都没怎么主动和兰姑说话。
兰姑以为他会和自己解释他和牧云音的事以及这些天他究竟做了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虽然心中有些失落, 但他既不说,她也不想问。
马车行了一个时辰左右,两人回到了兰姑的家。霍钰想要帮她把睡着的崽崽抱下去,兰姑没给他抱,一声不吭地抱着崽崽下了马车, 一个眼色都没给他。
霍钰僵在车内,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他坐在车内片刻,压下心中的种种情绪,随之下了马车。
几个月没来,兰姑的院子和屋子已经完全变了样,霍钰并不意外, 他临走时吩咐过林卫做这些事情,原来的房屋院子实在不结实。
进了院子,霍钰没有直接进屋里,而是饶有兴致地欣赏起院里的菜园子以及瓜棚,那绿油油的一片让人看得很舒服,比起他那冷冷清清的将军府更让他有家的感觉。
兰姑从屋子里出来,看到霍钰还在院子里,没理会他,转身进了厨房。午时已过,她和崽崽还没吃午饭,她打算随便炒两个小菜。进了厨房,发现已经没什么菜,打算去菜园子摘两把菜,一转头却发现霍钰站在厨房门口,正直勾勾地看着她,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要吞噬人似的。
兰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走到门口,“你让开,我要出去。”厨房的门很小,他人又高大,站在那里几乎挡住了整个门。
“哦。”霍钰听话地偏了偏身子,让她出去。只是兰姑还没走几步,就被他从身后拥过来,她瞬间门僵住,后背紧贴着他宽厚结实的胸膛,能够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怎么可能会这么老实听话,兰姑挣扎了下挣脱不开也就放弃了,她知道他们之间门的力量是多么悬殊,“你做什么?快放开我。”兰姑气道。
霍钰紧抱着兰姑,不肯放开,早在马车上见到她那一刻他就想这么做了,只是碍于有其他人在场,他才忍住了这种冲动。
霍钰满足地轻叹,“就是这种感觉,在关城的时候,我做了个梦,梦里我就是这么抱你的,然后你回身吻住了我。”
霍钰唇贴在她的耳畔,灼热的气息钻进她的耳朵,让她忍不住浑身轻颤起来,紧接着心中窜起一股火,趁他放轻力道,兰姑猛地挣脱出他的怀抱,回身推了下他,“你做春秋大梦呢!”
看着兰姑气鼓鼓的样子,再回想梦中温柔和顺的她,霍钰遗憾地点点头,的确是做梦。
见他还一本正经的点头同意她的话,兰姑突然没了脾气,这男人到底是装傻,还是真的什么都不明白,兰姑不想再理会他,“我摘菜去了。”
兰姑转身离去,霍钰紧随着她进了菜园子,见兰姑蹲下去摘菜,霍钰也跟着蹲到一旁,伸手捏着面前的菜叶子,笑看着兰姑,以一种颇不正经的语气说道:“几个月没见,可有想我?”
兰姑瞥见他大手在那揪着那菜叶子,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道:“想,”在他唇角禁不住微微上扬时,继续后面的话,“想你怎么还不死。”
霍钰上扬的唇角滞住,随后又失笑,“口是心非,我要是死了,你岂不是又要守寡了?”
兰姑皱了下,这男人脸皮厚得简直和铜墙铁壁似的,她什么时候答应过他要嫁给他了?还没等她反驳他的话,霍钰又道:“就算一口气在,我也是要爬回来见你的。”
他说这话时不似方才的轻佻,而是以无比认真的口吻,兰姑心口禁不住一颤。然后又告诫自己千万别被他的花言巧语欺骗,他不看看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说了要来见她,半个月都不出现,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还被她撞见,事后也没有主动和她解释,在他眼里,自己当真重要?“这些话或许你应该去与牧姑娘说。”兰姑冷声道,一转头对上霍钰深沉的目光,不禁愣了下,回想一下自己的话,总觉得有点捻酸的味道,她有些别扭,起身要走,霍钰却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离去。
看着她的反应,霍钰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后心中有些窃喜,他还以为她真不会吃醋呢。“那些话我不会和她说的,我和她又没什么关系。”霍钰认真地说道,“我向你解释这半个月我为什么会和牧云音见面。”
霍钰把这半个月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兰姑,兰姑听完之后很是诧异。她没想到当初牧云音要杀他们其实是在做戏给晋王看,好让晋王信任她,在他身边找到他勾结他人泄露军情的罪证。
“这半个月我之所以没来找你,是因为此事太过重大,我抽不开身,且当时晋王并未伏罪,他又恨不得杀了我,若我与你联系,也许会连累到你们母子。”霍钰言罢,有些紧张地看向她,“你能理解吧?”
他这么一说,兰姑内心的不满已经消去不少,的确,为了安全起见,他不来最好,于是她点了点头,然后想起另一件事,目光微黯,“既然牧姑娘已经改邪归正,又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们……”
虽然兰姑没有说完,但霍钰却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他剑眉一皱,“我已经说了,我和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就算她改邪归正,又或者她其实没有背叛过我,我也不可能和她好了。”霍钰神色专注地凝望着她,声音沉下,“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思么?”
兰姑被他那炙热深沉的眼神盯得有些难为情,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慌乱中说道:“你少哄人,你要是没有对她留恋不舍,为什么和她道个别都要那么久,人走后,你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兰姑说完后自己却怔住了,原来她一直在意此事,兰姑脸上闪过窘色,一抬眸看到霍钰神色变得有些沉重,不只是何故。
霍钰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解释道:“牧云音未离京前与我说,她说有一样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要交给我,所以我才送她出城,并不是留恋不舍,之后你说的魂不守舍也不是因为她,是因为那样东西。”
兰姑怔了下,不由问:“什么东西?”
霍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事不是他不愿意告诉她,只是她知道这些事情没什么好处。她想要过安安稳稳的生活,他不应该让她知道这些残酷的事情,可这一刻,霍钰突然想有一个可以随意倾诉的对象,于是他拿出牧云音给自己的密札,递到兰姑面前,看着她打开那密札,认真地看着,然后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他知道她看明白了。
密札里的字兰姑有些不认识,但她已大致看懂了里面所说的事情,兰姑内心十分震惊,她看向霍钰,看到他眼底的悲伤,突然有些愧疚,又有些心疼他,“我……对不起。”兰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
从兰姑脸上看到对他的担忧,霍钰立刻收敛了眼底的情绪,微笑安抚:“你不用说对不起。我没事,别愁眉苦脸的,笑一下。”
兰姑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笑不出来,“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兰姑有些担心他要跟那皇帝作对,那皇帝可不是一般人,天底下就他最大,他想要谁死谁就得死,实在是可怕。
霍钰看着她拧紧的眉结,心中忽然变得柔软又愉悦,“你是不是很担心我?”霍钰笑吟吟地说道。
兰姑没想到他还笑得出来,愣了下后有些恼,“我和你说正经事呢。”
“嗯,那就说正经事。”霍钰敛去笑容,专注而热切地看着她,“假如有一日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你会收留我么?”
这是正经事?兰姑感到疑惑,而且就算他什么都没有了,他也不会是一个普通男人,不过这会儿兰姑不想反驳他,他应该是需要人安抚才说这样的话,于是她点点头,极其认真地回答:“如果你什么都没有了,我会收留你的,这个地方你永远可以过来。”
“那就好。”得到兰姑的肯定答案后,霍钰唇角微微上弯,似乎扬起抹浅浅的笑意。
兰姑看着他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愣了下,莫名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当时她还不明白霍钰那笑容的含义,直到几天过后,他连人带着行李地停在她家院门口,兰姑才终于明白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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